白夜情長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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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珩一想也知道是這些事,他無奈道:“爺爺,我的工資卡留給您,是怕您萬一生病住院應(yīng)急用的,不是給程明清還債的?!?/br> 程光生滿不在乎,“沒事,你爸欠家里兄弟那么多錢,本來也該還,你放心,這些錢我都記著呢,抵了欠款的。” “再說了,我孫子那么有本事,在北京大醫(yī)院當醫(yī)生,我這把老骨頭要是病了,那肯定是要去北京治的?!?/br> 程光生憤道:“你是不知道那幫討債的,給家里攪得天翻地覆,不給錢沒辦法啊?!?/br> 程珩一:“他欠了多少錢?” “說是欠了五萬,誰知道他呢,賭博也不挑一個手氣好的日子去。” 程光生雖然年紀一大把了,但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混混,要不是現(xiàn)在老了腿腳不好,指不定跟著兒子一起去賭。 “你二叔也不容易啊,早年開飯店掙的那些錢,放你爸那里投資,全打了水漂,現(xiàn)在只能在工地里給人跑活。他過成這樣,說到底是你們家欠他的……” 程珩一打斷道:“那是程明正欠他的,和我沒關(guān)系?!?/br> “誰說沒關(guān)系了?父債子償,天經(jīng)地義的事?!背坦馍Ц吡艘粽{(diào)說。 他把這些債務(wù)都算在了程珩一的頭上,指著他的孫子出息,把他僅剩的另一個兒子拉出泥潭。 程珩一不言語。 程光生頓了頓,放緩了語氣:“你有本事,能掙錢,家里能幫就幫一下嘛?!?/br> “我剛還收到短信,說你賬上又轉(zhuǎn)來五千塊,這些錢,你二叔能不能動一動?” 聞言,程珩一微愣。 之前在地鐵站的時候,賬戶提示沒錢,程珩一臨時找陳甫舟借了一千塊,倒是不知道他多轉(zhuǎn)了那么多。 等陳甫舟轉(zhuǎn)賬的時間里,他順手改了銀行卡的賬號密碼。估計要不是他改了密碼,錢取不出來,程光生也不會打這個電話給他。 程珩一冷淡的拒絕,“不能?!?/br> “下次如果他再不經(jīng)過我允許從您這兒拿錢,我就直接報警了?!?/br> 一聽報警,程光生怒極,厲聲道:“你敢!” 他杵著拐杖發(fā)泄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了過來,“小畜生,你是想讓你二叔進去陪你爸嗎?” 程珩一輕嘲道:“挺好的啊,程明正脾氣不好,程明清進去,還能有個照應(yīng),打架多個幫手?!?/br> “你、你——”程光生被他氣得聲音顫抖,“我是管不了了,看你爸出來了怎么收拾你?!?/br> 算算日子,距離程明正出獄的日子,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兩條人命,就只抵了程明正的十年。 程珩一沉下臉,“他要想過安生日子,最好別來找我?!?/br> 說完,沒等對面的反應(yīng),他徑直掛了電話。 陽臺沒有封窗,新鮮冰冷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涌來,風灌進了他的襯衫里。 程珩一靠在欄桿上,目光投向客廳。 岑眠縮在沙發(fā)一角,把臉埋在小貓玩偶里,肩膀輕輕聳動,像是一團受傷小獸,發(fā)出無聲的嗚咽,隔著陽臺的門,聽著并不真切,卻像鈍刀磨著他的胸口。 “……” 程珩一知道他大概是最沒資格進去安慰她的,回過頭,不忍再看。 他打開手機里的銀行app,發(fā)現(xiàn)賬戶里確實有一筆五千塊的轉(zhuǎn)賬。 程珩一轉(zhuǎn)了四千回去,卡里剩下不到一千。 沒過兩分鐘,陳甫舟打來電話。 陳甫舟:“怎么又轉(zhuǎn)回我了???” 程珩一:“本來說的就是借一千,下個月發(fā)工資還你。” 陳甫舟知道以程珩一的性子,如果不是周轉(zhuǎn)真的特別困難了,是不可能會張口找他借錢的。 “在北京生活,一千撐一個月哪夠啊。你不是還打算這個月從醫(yī)院宿舍搬出去嗎,找到合適的房子了嗎?” “沒有,不搬了?!?/br> 陳甫舟不解,“?。吭趺粗?,還打算繼續(xù)住醫(yī)院宿舍?” 程珩一淡淡“嗯”了聲。 “怎么又不搬了?醫(yī)院宿舍哪里是正經(jīng)能常住的地方,晚上都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一覺?!?/br> 他們醫(yī)院的宿舍主要是提供給值班醫(yī)生臨時休息的地方,每間房七八平米大小,擺了兩張上下鋪,一共能睡四個人。 每個人是固定的床位,因為值班時間不同,所以基本上不會真擠上那么多人。 但要是常住的話,晚上醫(yī)生值班來來回回,也是夠吵的。 醫(yī)院里也有實習(xí)醫(yī)生,工資低手頭緊,會拿宿舍過渡一段時間,但像程珩一這樣,都已經(jīng)做到主治醫(yī)生了,還在宿舍里住著的,實屬少見。 “你是不是因為給眼科那個小患者墊付了醫(yī)藥費,沒錢了???” 陳甫舟對此見怪不怪,但還是忍不住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醫(yī)院里慈善是做不完的,還是先顧著點兒自己吧?!?/br> 醫(yī)生這個職業(yè),大多時候是看上去光鮮體面,但到底也是用時間來換取薪酬,很難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 尤其在程珩一現(xiàn)在這個階段,即使醫(yī)院看重他,給了遠高于其他同儕的薪資,但報酬依然沒有外人想象的那樣豐厚。 程珩一抬眸,從陽臺往外看。 雪下得更大了。 華燈初上,北京這座城市被繁華裝點,到處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卻沒有一處能容納下他的地方。 雪花忽地落在他的眼睫,攜著涼意。 “夠住了?!彼f。 掛了電話,程珩一在陽臺又站了半小時,站到渾身浸透寒意。 客廳里,點著一盞黃色地燈,暖黃色的燈光將岑眠整個籠罩,仿佛安全的繭。 她抱著貓咪玩偶,白色小貓的腦袋上有一團團淺色水漬。 岑眠的嘴唇輕輕抿著,眉心微蹙,臉上透著不世故的天真,心思澄明。 此時最大的煩惱,是她的表白被人拒絕。 程珩一推開陽臺門,回到客廳。 岑眠聽見聲響,抱住貓咪玩偶的手臂緊了緊,覺得丟臉極了。 恨她腦門子一熱,就去跟人表白,結(jié)果又被拒絕。 她抄起沙發(fā)上的靠枕,朝程珩一扔過去,像是個發(fā)泄不滿的孩子。 靠枕劃出一道弧度,沒有扔到程珩一,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墜了地。 “……”程珩一彎腰,撿起靠枕,重新放回沙發(fā)。 岑眠覺得程珩一這個人真的討厭,現(xiàn)在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她伸手去夠靠枕,又朝他砸過去。 這次靠枕砸了他滿臉。 程珩一的眼前黑了一瞬,不疼,卻悶人。 靠枕被岑眠當枕頭枕過,有淡淡的白茶花氣息,縈繞在他鼻尖,繾綣而惹人留戀。 程珩一悄悄吸了一口氣,緩緩將靠枕拿下,面對岑眠受傷的眼睛,紅紅的,濕漉漉。 他張了張口,最后又闔上,選擇了沉默。 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岑眠變得不像以前那樣,有極強的自尊心,被他拒絕以后,便再也不理人。 “理由呢?” 這一次,岑眠忍不住去追問。 她做事一向沖動,嘴比腦子快,問完才發(fā)覺,這樣更加令自己掉價。 一個人拒絕你,哪還需要什么理由。 無外乎就是不喜歡。 不喜歡又要來關(guān)心她,對她好,讓她心存希望。 岑眠惡狠狠瞪著程珩一,真沒見過那么不知分寸的人。 程珩一:“……”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夠拒絕她。 第一次程珩一拒絕她的時候,岑眠后來思來想去,覺得可以理解。 那會兒他們才高一,但凡腦子正常,有些上進心的人,都不會把心思放歪。 尤其是程珩一,從小他就是天之驕子,年級第一,老師們最得意的學(xué)生。 岑眠的表白被他拒絕后,程珩一就從普通班轉(zhuǎn)去了重點班,像是坐火箭一樣,甩掉了其他平庸的學(xué)生,包括她在內(nèi)。 程珩一那么聰明,讀高一時就能考上京北大學(xué),實在沒有必要在普通班陪她到高三。 雖然岑眠因此生氣了很久,覺得被他背叛,現(xiàn)在想來,屬實沒有道理。 誰年輕的時候,不在為前程努力。 誰年輕的時候,就有那么濃烈的情感。 大概只有她在渾渾噩噩的度日,就像高中班主任說的,一顆爛蘋果,仗著家里有錢有勢,才無所顧忌。 但這一次,岑眠為程珩一找不出什么理由。 她像是沒有自尊心一樣的追問。 要么告訴她一個能夠原諒他的理由,要么就讓她徹底恨透了他。 程珩一給不出答案,也不敢給她答案,只有許久的緘默。 岑眠擰著眉頭,不滿他的緘默,頗帶進攻性地問:“是我不夠漂亮?” “……”程珩一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