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小師弟又在演我/師弟你演我/惡犬 第2節(jié)
風(fēng)穿過林間帶起簌簌輕響,明明景色宜人空氣清新,但慕從云卻感覺頭皮發(fā)麻呼吸困難。 很想轉(zhuǎn)身就走。 一番天人交戰(zhàn)之后,到底還是同門情誼戰(zhàn)勝了恐懼。慕從云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才硬著頭皮踏入了樹林。 這片林子給人的感覺太過古怪,與先前探查的弟子所言迥然不同。 慕從云謹(jǐn)慎地沒有深入,而是繃緊神經(jīng)開始檢查外圍的樹木。然而他頂著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一連檢查了十幾顆樹,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莫非有問題的不是樹? 慕從云蹙眉思索著其他可能,就在此時,一道聲音突兀在耳邊炸響—— “這里竟還有個活的?” 那聲音透著些許詫異、近在咫尺,慕從云反應(yīng)極快地后撤,同時拔劍出鞘,警惕地看向不知何時地出現(xiàn)在身側(cè)的人。 “反應(yīng)不慢?!?/br> 來人語調(diào)戲謔,負(fù)手憑空而立,繁復(fù)華美的錦繡紅袍被風(fēng)蕩開,長發(fā)半散,亦隨風(fēng)而動,隱約間能瞧見黑發(fā)間夾雜幾縷暗紅之色,與他垂至肩膀的金色耳飾交相輝映,越顯張揚。 “……”裝逼遭雷劈。 慕從云心里吐槽,目光卻落在對方臉上的黃金面具,以及雙耳那對張揚的金色耳飾上。 那耳飾很特別,上端是黃金制成的鳥籠,下端長長的金色流蘇一直垂至肩膀,但真正吸引慕從云目光的卻不是耳飾別致的造型,而是那黃金籠里關(guān)著一對鳥兒。 赤色羽毛的鳥兒小巧玲瓏,只有常人拇指大小,鎖在黃金籠里,宛若精巧工匠雕琢的藏品。 這藏品叫慕從云想起了去歲時從酆都傳入西境的一樁奇聞——橫行酆都城近兩百年的“雙面閻王”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手下。 那“雙面閻王”本是一對雙胞胎兄弟,真身乃是性情兇殘的赤隼,因繼承了一絲朱雀血脈,單人實力便已在無上天境初期,若是兄弟二人聯(lián)手,實力則可比肩無上天境大成的強者。 但就是這聯(lián)手實力可比肩無上天境大成的兄弟二人,卻輕易敗了。 不僅敗了,還被那少年下了禁制被迫變回原形,鎖在了黃金籠中制成耳飾,日日戴著招搖過市。 從酆都閻王成了酆都笑談。 而那不知名姓的少年,則取代“雙面閻王”成為了酆都城天子殿的新主人,因其相貌來歷成迷又行事詭譎毫無章法,被酆都之人稱為“詭天子”。 此事傳入西境時,眾人也只做一樁趣事,茶余飯后議論幾句。 畢竟酆都之人皆屬妖魔道,與西境名門正派歷來水火不相容,兩邊雖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已有多年。但要是酆都自己內(nèi)訌,當(dāng)然是撕得越響越好。 慕從云從沒想過竟會在西境境內(nèi)遇到傳聞中的“詭天子”,掃過那張花紋復(fù)雜的黃金面具,與面具下那雙金色豎瞳對上,慕從云心中瘋狂拉警鈴,懷疑南槐鎮(zhèn)的異常和失蹤的玄陵弟子,都和這人有關(guān)。 他握緊了劍柄,已在暗中蓄力。 “玄陵弟子?”倒是沈棄注意到他劍穗上的玉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神色似看到了老熟人一般熟稔。 見他不答話,又自言自語道:“莫非是個啞巴不成?” “……” 你才是啞巴。 慕從云抿起唇不高興,對方放肆打量的目光更叫他感到冒犯,他抬手一揮劍,沒有什么花哨招式,劍氣破風(fēng)徑直劈向?qū)Ψ健?/br> 見他執(zhí)的乃是一柄未開刃的桃木劍,沈棄并不放在眼中,拂袖接下,隨即又驚訝地“咦”了一聲,與袖子上的破洞大眼瞪小眼。 他扭頭看慕從云,語氣微微譴責(zé):“你刺破了我的法衣,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br> 慕從云:“……” 怎么就沒把你刺個窟窿呢? 他沒接話,改劈為刺。 劍意澎湃而出,卻不帶半分殺氣。 然而若真以為這劍不傷人,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沈棄飄然而退,瞧著身前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壯卻被對方一劍斬斷的大樹,“嘖”了聲:“如來之劍,天道為心、心為劍、劍通神。我竟不知道玄陵還有天生劍心之人,你的劍叫什么?” “……” 這人屬鸚鵡么,廢話這么多? 慕從云眉尖微不可察蹙起。 玄陵是道宗之首,其下天機宮掌天機命理之術(shù),居玄陵九宮之首。他的師尊謝辭風(fēng)是玄陵不世出的天才,術(shù)法、符箓、劍陣、推衍皆是登峰造極。而他這個親傳大弟子卻資質(zhì)平平,符箓、推衍等皆不能學(xué),只能靠著十年如一日的恒心修習(xí)劍術(shù)。 十年練劍,十年磨劍。方才小有所成,保住了玄陵首席大弟子的體面,沒墮天機宮的威名。 師尊說他劍無鋒刃,心無殺意,修得是慈悲之劍,可庇護眾生,故取名“悲天”。 慕從云橫劍并指劃過劍鋒,口中輕叱一聲“疾”,只見劍身霎時間銀光綻開,一劍化十,分懸身側(cè),凜然劍尖直指沈棄。慕從云并指斬下,十柄飛劍便挾雷霆萬鈞之勢迅疾而斬。 而與此同時,慕從云身化劍光,朝相反方向遁去。 “詭天子”實力莫測,修為至少也在無上天境。而慕從云雖已是忘塵緣境大成,跨過大圓滿便可入無上天境。但如今靈氣稀薄修行艱難,一個小境界的差距尚且難以逾越,更何況差著一個大境界。 不如先退,再謀后續(xù)。 全力一擊不過是虛晃一招,沈棄拂袖散開劍光,看著遠(yuǎn)處消失的身影,又開始自言自語:“原來不是啞巴。跑的倒是挺快,玄陵什么時候有這么一號人物了?” 他擰著眉在前世貧瘠的記憶里搜索,未果。 上一世,玄陵除掌教“青羊道尊”司空青陽至始至終未曾露面外,其余十二鎮(zhèn)宮長老為了阻止蝕霧海蔓延,先后以身修補十方結(jié)界,無一生還。 今日這個年歲雖不大,但劍心超凡,假以時日,當(dāng)在玄陵有一席之地才對。 但他上一世卻從未見過。 此人或生變數(shù)。 沈棄信手撥了撥耳墜的流蘇,問:“你們說追還是不追?” 赤隼兄弟:“……” “怎么不說話?”沈棄用力晃了晃,指尖已躥起火苗。 赤隼被晃得東倒西歪,還要護著羽毛不被火苗燎到,頓時氣急敗壞撲騰著翅膀,鳥喙張合,卻只能無聲怒罵。 沈棄終于想起來,自問自答道:“忘了你們太聒噪,已被禁了聲。罷了,還是正事要緊。” 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扭頭朝老林子中心看了一眼,沈棄露出個期待的笑容,身形一晃,已往密林深處去。 “異變開始了?!?/br> 第2章 斷了角的龍 林間的灰霧明顯變得濃厚起來,慕從云化光遁走沒多遠(yuǎn),就因為林中靈氣越發(fā)稀薄,不得不停下來。 好在身后無人追來,他收斂了氣息,抬頭看向頭頂。 進來時尚可窺見晦暗天光,但現(xiàn)在卻只能看到一片濃重的鉛色,灰色霧霾呈遮天蔽日之勢,將整片老林子籠罩其中。 腰間原本安靜的霧燈已經(jīng)開始不斷閃爍示警,提醒他林中的蝕霧開始變得危險。 慕從云不得不將靈力運轉(zhuǎn)周身,形成一層淺淺的靈氣罩,以隔絕蝕霧的侵蝕。 這些灰色的蝕霧正是趁著十方結(jié)界動蕩之時從邊境滲入,它們源于被十方結(jié)界阻攔的蝕霧海,是一種可以阻隔、吞噬靈氣,甚至使靈氣發(fā)生異變的污穢之力。若是活物在超過了一定濃度的蝕霧中待久了,便會受到侵蝕,發(fā)生不可預(yù)料的異變。 修行者重則失去理智,變成嗜血殘忍的怪物。輕則也會修為停滯,難以晉升。 而普通人相較修行者更加孱弱,也更容易被蝕霧侵蝕,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便會徹底被蝕霧侵蝕,產(chǎn)生異變,化作沒有神智的活尸怪物。 據(jù)說兩千多年前尚未爆發(fā)“蝕霧大災(zāi)”之時,這片土地曾經(jīng)十分繁榮鼎盛,西境之外更還有東境,二者合一方是完整的疆域。當(dāng)時的修真界幾乎每隔百年就有修行者飛升。而在“羽化仙境”之上,尚有真正的陸地神仙與大羅天仙。 然而自某日蝕霧忽現(xiàn),籠罩大地阻隔靈氣、形成龐大的蝕霧海不斷侵吞這片土地開始,修真界便開始走向沒落。 昔年的天驕與大能們?yōu)榱俗柚惯@場災(zāi)難,或是在蝕霧中與怪物搏斗廝殺身隕魂消,或是以身祭了十方大陣。據(jù)說十方結(jié)界的五處生死門內(nèi),除了值守的瞭望臺,便是密密麻麻挨在一處的碑林。每一塊石碑,都代表著一條曾為守護這片土地而逝去的人命。 這些年來,有十方結(jié)界的庇護,西境尚算安穩(wěn)。但因為靈氣越發(fā)稀薄,修行也越發(fā)困難,兩千多年來修真界再無人飛升,甚至因為各大宗門時常需要派出弟子處理異變,折損甚多,已有青黃不接之態(tài)。 即便是玄陵也是如此,否則這次師尊也不會派他出面處理。 想起曾在西境歷中看到的那些沉重歷史,慕從云幽幽嘆了一口,繼續(xù)邁步往前。 就在此時,林中卻陡生變故—— 明明沒有起風(fēng),但四面八方的樹卻開始劇烈搖晃,枝椏搖動扭曲成怪異的形狀,枝葉摩挲的簌簌之聲被嘈雜的人聲取代,就像是一個個種在地里的人忽然醒來,在禁錮的樊籠中掙扎扭動著,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聲。 且這呻吟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似小溪匯聚成江河,一時間聲如奔流,在整片樹林間回蕩不絕。 扭曲的樹身上凸顯出怪異的人形,人形不斷往外掙扎,凸起在樹皮表面的五官分明可見,大張的嘴巴不斷呼喊著一個個名字,神情語氣或哀求或怨恨,場面詭異又猙獰。 饒是慕從云做足了心里準(zhǔn)備,驟然面對這番場景,頭皮也不由陣陣發(fā)麻。 他深吸一口氣,小心避開扭動的枝椏,觀察怪樹上凸顯的人面。 這些人面大都十分陌生,年紀(jì)從年輕到年長都有。他一張張仔細(xì)辨認(rèn)過去,從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第一天到南槐鎮(zhèn)時見過的一個中年男人。三角眼,鷹鉤鼻,在他們尋找落腳處時,一直偷偷躲在窗后觀察他們。 心中隱約的猜測成了真,慕從云生出些不好的預(yù)感。 ——這樹林的樹,怕不都是南槐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 那中年男人還在不斷掙扎,大約是手的部位做出抓撓撕扯的動作,似乎想要撕破禁錮出來。 慕從云只猶豫了一瞬,便克服了與人肢體接觸的不適,朝伸出了手。 手掌化刃,切開粗糙開裂的樹皮。他本想去拉對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內(nèi)里伸出來的并不是人類的肢體,而是一根新生的枝椏。那枝椏纏住了慕從云的胳膊,陡然使力將他往樹中拖去—— 同時那樹干上扭曲的人臉也看向慕從云,朝他露出個近乎笑容的表情,張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慕從云?!?/br> 這一聲之后,仿佛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所有痛苦呻吟的人臉齊刷刷看向慕從云,異口同聲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慕從云?!?、“慕從云”、“慕從云”…… 無數(shù)不同的聲音匯聚成一道,整齊劃一地呼喚著慕從云的名字。 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那個詭異的夢里。 慕從云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幾乎要沉溺在這冰冷詭異的渦流里,但手上拖拽的力道又讓他立即恢復(fù)了清明。 “悲天!”他低喝一聲,悲天霎時應(yīng)聲出鞘,斬斷了禁錮他的枝椏。 慕從云立即抽身回撤,此時也顧不上節(jié)省靈力了,御著劍在結(jié)成樹網(wǎng)的枝椏縫隙間閃避穿行,朝著樹林外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