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姝近期常常做夢，還是極度真實的噩夢。

    她經(jīng)常夢見與他重逢，又不知為何滾到了榻上，做著做著便開始不老實起來……

    他的唇仍然那樣豐潤柔軟，舌頭不斷勾纏吸咬著她的兩瓣唇，嘴唇一陣陣地發(fā)麻，感覺馬上要被他吞吃入腹……

    周遭氣息愈發(fā)灼熱，他微微與她拉開了些距離，抱著她，鼻尖蹭著她的耳畔，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窟：“今日我聽見隔壁村有人說你大逆不道，所以我將他們都殺了?！?/br>
    “嗯……日后你有我，便足夠了罷？”

    耳邊傳來男人愈發(fā)情動的喘息，他一聲一聲喚著她的名字，芙姝仰起下頜，喉腔中發(fā)不出聲音，連意識都像被他控制一般，無法去想任何東西，只想溺斃在這滔天的快意中。

    后來的夢境里，他不僅殺人，還將那些人分批做成了大大小小的人皮鼓，人皮燈籠，統(tǒng)統(tǒng)安在院子里。

    女子男子，稚兒耄耋，一個都沒放過。

    他似乎摒棄了所有道德與人性，將掠奪與殺戮當成一種隨心所欲的自由……

    為了逃離這種夢境，芙姝每次都只能設(shè)法將他殺死，他一次比一次警惕，芙姝被困在夢境里的時間也一次比一次長。

    每每醒來，莫說精神，渾身都怠倦得無法動彈。

    “芙姝！”

    門外傳來夏桃慕喊她的聲音。

    “沒有女子肯來我們書院教書，怎么辦？”

    她推門而入，芙姝方從榻上坐起，整個脊背都被冷汗打濕。

    那日跟吳王洽談過后，芙姝出門仍戴著面具。

    雖然簫禹的手已經(jīng)伸不到江南了，可她還是暫時不想讓簫禹知道她在這里，除了出行戴面具以外，她還將很多事情都交給夏桃慕去做。

    這次，芙姝便將書院一事交給夏桃慕去辦，她自己則以醫(yī)修的身份在家附近開了間醫(yī)館，在幕后為夏桃慕提供一些財力上的支持。

    聽到無人肯教書，芙姝飄散的思緒回籠，面色嚴肅起來：“就算給雙倍的工錢也不愿意？那些曾與我相熟的人呢，她們曾經(jīng)替我做事，也不愿么？”

    夏桃慕搖搖頭，嘆道：“她們都覺得看不到希望，沒意義?！?/br>
    雖說大雍女子可以做官，但即便再有才學的女官，管理的還是內(nèi)務(wù)，政務(wù)是無法接觸的，她們會這樣想也無可厚非。

    更何況芙姝已經(jīng)在這種事情上失敗過一次。

    作為帝姬的表率都失敗了，更別談她們這些渾身都是桎梏的平民百姓。

    可芙姝跟夏桃慕重新創(chuàng)辦的這個女子書院，開設(shè)的課程雖然很多，覆蓋面很雜，但是她們主要的目的并不是從政，而是教她們?nèi)绾为毩⑺伎?，學會自尊自信。

    芙姝希望能讓她們從中了解到，女子可以不用囿于深宮大院，可以不用整日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女子擁有無限的可能，一切選擇都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希望先做到這個。

    一個人要成長，要反抗他人的壓迫，首要一點便是——意識到自己是被壓迫的那一方，然后再站起來，學走路，學跑步……

    最后，當所有能站起來的人匯聚到一起，再拿起武器反擊，那便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可能這個過程會很漫長，但是芙姝會等，她會期待著那一日的來臨。

    芙姝道：“沒有人，那就我去教，不過可以先減少一點人數(shù)，不要收一百個了，先收八十個?！?/br>
    夏桃慕點點頭：“也行，但我覺得人數(shù)不僅要減少，這個招生的痛點也要抓準，比如學雜費全免，獎學金，家庭補貼之類的都要寫上……”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芙姝跟夏桃慕一起策劃，選址，監(jiān)工，寫招生細則，學生手冊，她生怕自己哪日醒不過來，睡也不敢睡，每日都靠打坐調(diào)息度過夜晚。

    一日，芙姝的醫(yī)館闖入一群風塵仆仆的修士。

    芙姝霎時嚇得眼皮直跳，都是太華宗的人，怎么忽然下山了？

    瞧著模樣還那么狼狽，似乎受到不少折磨。

    “請問，您門口這牌子寫的招聘女師是何意？”

    芙姝認出那女子是曾經(jīng)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凌微。

    她身量修長，一身青白相交的衣裳，雖落魄，但掩蓋不住眉眼間的光華。

    芙姝不動聲色的開口問：“你們能教什么？”

    凌微默了默，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真是太清閣的醫(yī)修么？我叫凌微，本是太華宗首席弟子，如今被……被……”

    說到一半，凌微便卡殼了，心中涌上一陣難堪。

    她說不出口，說不出口自己是從太華山逃命至此的！

    別處都不讓修士進城，她們一路顛簸輾轉(zhuǎn)，終于打聽到吳郡有修士在開醫(yī)館，她們便來到了吳郡。

    可是她面對著面前的醫(yī)修，只覺得說出真相會令自己羞恥又難堪！

    好在身側(cè)一個小師妹機靈，補充道：“我們與掌門觀念不合，便決議不再修道了?！?/br>
    芙姝諷刺地揚了揚唇角：“想教劍術(shù)？可是我們至多只收兩位，你們這邊可足有五六個人呢?！?/br>
    凌微身后的女修都急了，紛紛舉手道：“我入道前家中可是簪纓世胄，我可以教書！”

    “我擅長書畫，我可以教畫！”

    “我擅長女工！工錢可以商量的，主要還是……能有一個歇腳的地方！”

    芙姝一個個看過去，這些人都是曾經(jīng)拿她取樂的人，如今竟如此低聲下氣向她求職，誰看了不說一句世事無常呢……

    她正色道：“雖然書院可以為你們提供住宿，但我只負責面試，面試之后，還要通過資格考核才能上崗?！?/br>
    幾個女修面色白了白，芙姝見她們猶豫不定，便道：“先進來喝杯茶歇歇腳，再想清楚要不要干?！?/br>
    日薄西山，荀卿正好又給芙姝送飯來了。

    他提著食盒站在門口，與坐在一旁的太華宗的女修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