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我嫁給你
“芙師妹已連續(xù)叁日沒來上課了,之前你說她只請了兩日假,今日為何沒來?長老直接扣了她好多點卯分,你可知發(fā)生了何事?” 荀卿微微睜大了眼:“她昨日分明是與我一道出的門,只是去交了個作業(yè),今日怎么可能不來上課?” 白術(shù)煩躁地握著仙螺,嘆了口氣:“這仙螺也不回……不行,我得親自去找她?!?/br> “我與你同去?!?/br> 寂靜的扶玉崖如今寥落得無人收拾,落花鋪了滿地,他們敲了幾次門,最后又各自用神識探了探,確認(rèn)了芙姝并沒有在屋子里。 “師妹……呢?” 白術(shù)嚇得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荀卿的嘴唇更是慘白無血色,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望見了不言而喻的慌張。 “我,我去喊謝然一起找,你也找,倘若她真的不見了……唯你是問!”白術(shù)撂下狠話,即刻準(zhǔn)備聯(lián)系謝然。 荀卿愣在原地,仔仔細(xì)細(xì)在腦中搜索了一遍,驀然想起一處地方。 “我應(yīng)該知道在哪里……”他喃喃道,往后退了兩步,即刻甩出腰中的劍,御劍走了。 他來到那處無名的洞窟,前腳才踏入一步,一道凜然的劍光便直沖他的命門而來。 他足尖微點,即刻向上縱身躲過。 眼見刺了個空,少女冷冷瞥他一眼,即刻轉(zhuǎn)身往他的脊背刺去,荀卿蹙著眉,眉眼間亦蘊了些寒氣。 每次都是這樣,對他人笑臉相迎,對他則是橫眉豎目,每次都是這樣…… 思及此處,少年抿住薄唇,周身流泄出凜然的劍光,他再次騰空躍起,兩道劍光錚然相交,發(fā)出泠泠清音。 芙姝的手被震得微麻,卻仍未停止自己的攻勢。 芙姝的那柄劍劍身稍長,劍柄輕盈,襯得她身姿愈發(fā)靈動,如舞蛟龍。 見她真動了心思,少年的劍氣愈發(fā)凌厲,心中愈發(fā)冷沉。 二人揮劍期間,周遭的泡桐花簌簌落下,花映人姿,風(fēng)攜起她粉色的裙角,發(fā)出獵獵之聲。 這場比試并不分高下輸贏,卻能將芙姝心里久憋著的氣發(fā)泄出來。 一道沛然的劍光劈頭降下,芙姝卻將劍一丟,整個人向后仰躺在了地上,閉上了眼。 荀卿看得眉心猛地一跳,趕緊捏訣緊急喚回了自己的劍。 “喂,你可以不要命,我可不想做這個活閻王!” 芙姝瞇起眼,一朵泡桐花輕輕落在眉心,她望著眼前清雋如竹的少年,開口道:“子非我,安知我想不想死?” 少年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你真是瘋了?!?/br> 芙姝將手枕在自己腦后,悠閑地哼著小曲兒。 “你先說,今日為何不去上課?何時隨我回去?白術(shù)他們還在尋你,若你再不回去,說不定尊者知道了,就要拿我問罪?!?/br> 芙姝一動不動,怔怔地望著他。 見她情緒不對,少年眸間隱隱浮現(xiàn)出疑惑之意:“你……你為何不說話?” 下一刻,芙姝一個鯉魚打挺,徑直走入了漆黑洞窟,荀卿看不清,他估摸著她應(yīng)是尋了個角落坐下了。 好古怪。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喂,再不說話,我便不理你了?!彼麑χ芥姆较?,出聲道。 “……” “喂!我是說真的,真不理了!” 每次都是這樣,誰要慣著誰啊。 少年眼中落了些微惱,自顧自整理著衣角準(zhǔn)備走人,發(fā)現(xiàn)芙姝還是沒有出聲:“……” 正待他不想再管時,耳邊驀然響起一絲極輕的嗚咽聲。 他呼吸一緊,轉(zhuǎn)身進(jìn)去找她。 …… 洞窟很大,他一時不確定她坐在了哪里。 他手中拿著一個火折子,點也不是,不點也不是,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打轉(zhuǎn)。 她的情緒從一開始就很不對勁,他很怕驚擾到她。 這樣想著,他再一轉(zhuǎn)身,不遠(yuǎn)處那雙明亮的眼恰好正抬起來看他,平靜的,不帶一絲笑意。 他一直覺得芙姝是個很愛笑的女子,即便天塌下來,她也會信心滿滿地笑笑,說沒事,我們一起將它弄回去吧。 她似乎從來不會覺得有什么事無法做到,她從來都信心滿滿,在她面前,似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到光明的未來。 但是當(dāng)有人恰巧走近她時,便會發(fā)現(xiàn)她的心早就被塌下來的碎石擠壓得鮮血淋漓,刮蹭得千瘡百孔。 她萬年不變地默默地承受著,在自己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便會尋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綁架他為自己擦藥,上完藥了,便會給點好處,讓那人不要說出去。 很不幸,他便是被她綁架的那個,而幸運的是,他是自愿被綁架的。 模糊中,他看見芙姝捏著一張紙,喉間壓抑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 “你怎么了?”少年急切地蹲下來問她。 芙姝許久沒聽見這樣關(guān)切的聲音,鼻子一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哭得更大聲了。 “不是……怎么就哭成這樣了……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br> 少女委屈地撇著嘴道:“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要哭……” 荀卿被噎了回去,只能手忙腳亂地拿著袖角幫她擦眼淚,無奈地縱容:“……哎呀,你哭你哭,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為何?誰欺負(fù)你了?” 芙姝又不說話了,只是靠在石壁上嚎啕大哭。 “早知道……早知道那日我就不去南風(fēng)館了……嗚嗚嗚……色相惑人!” 荀卿聽得一個勁兒汗顏。 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那張紙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他將目光轉(zhuǎn)至那張紙上:“這是何物?” 他還是不敢點火折子,只能借著洞口射入的一絲光線勉強辨認(rèn)。 “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情深,恩深義重……這到底是何物?” 不過很快,天上的云翳轉(zhuǎn)移了方位,他瞅到了最關(guān)鍵的字句。 “放妻……放放放……”他震驚得結(jié)結(jié)巴巴,一時緩不過神。 “你就笑我吧?!避芥亲?,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tuán)。 “怎會如此……是因為我替你抄書的事情敗露了么?” 說完,他又覺得字跡模糊了重點:“不……不是,尊者他怎么能如此過分?!” 聽到過分兩個字,芙姝又開始默默掉眼淚了。 “不是,哎呀……”他煩躁地?fù)狭藫项^,“你莫哭了好不好,再不行你嫁給我?” 芙姝一下子哽住了。 少年劍修少有如此苦惱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抓著袖子,結(jié)結(jié)巴巴道:“哎呀……再不行我就……我就嫁給你好了!你娶我好不好?你莫要再哭了,好不好?” 什么玩意兒,這人到底知不知道成親是何物?芙姝被氣得輕笑出聲,笑出好大一個鼻涕泡。 荀卿見她笑了,便順著她的意繼續(xù)說:“怎么了?你要是愿意,我就嫁給你,我很便宜,我不要彩禮的……” 芙姝哭得很狼狽,笑得也很狼狽,鼻涕眼淚蹭在他的袖子上:“是嗎,你也不要名分嗎?沒名沒分也可以?” “沒名沒分也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哭。”他的聲音輕輕的,語氣濕漉漉的,透著一股無辜的祈求。 芙姝默了默,笑眼含著淚,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真乖?!?/br> 荀卿腦中嗡的一聲,耳朵瞬間爆紅。 他微微抬眸,望著芙姝,猜想著她下一句應(yīng)是—— 小狗怎么叫…… 小狗怎么叫……小狗怎么叫……小狗怎么叫…… 他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在她開口前站起身,攥緊腰間的佩劍:“不行,我親自去找尊者認(rèn)罪,必為你討個說法?!?/br> 芙姝剛想說錯不在他,他便頭也不回地一溜煙飛走了,根本不聽人說話。 她平靜地收起那張紙,擦干凈臉,想起方才荀卿說師姐還在擔(dān)心她,還是得先去跟師姐報個平安…… 哭這一場就好了,芙姝想,她只是驀然覺得活得太累,哭完這一場,徹底釋然,日后才有氣力繼續(xù)往上爬。 這個無望的結(jié)局早來晚來都要來的,只是她先不爭氣地動心了。 明知不可以而為之,這是芙姝一慣擅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