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珊思手里的魚叉比那些黑衣的劍快多了，在?殺了最后一人?后，神色一凜，返身飛擲魚叉。

    黎上見魚叉來?紋絲不動。魚叉自他耳邊擦過，入屋穿墻直刺向手拿弓箭的一黑衣。辛珊思點地翻身飛躍到了屋后，拔下插在?黑衣心頭的魚叉，就殺入深林。

    黎上手捂著懷中緊凝眉頭的小?久久，心里數(shù)著數(shù)。一二三…九十?九十?一…到一百三十?一時，他轉(zhuǎn)身向南。

    帶著一身火氣的辛珊思回來?了，魚叉尖上還?勾著血淋淋的碎rou，緩口氣：“那支金簪賣的太賤了，血虧?！蹦锏?，今天她這人?全是給蒙曜殺的。這些人?也是猖狂，都說蒙曜走了，還?想滅活口。哪來?的理，他們是見不得活人?嗎？

    “沒事就好?！崩枭鲜疽怙L(fēng)笑?、尺劍收拾一下。風(fēng)笑?去?南屋提了藥箱，尺劍將屋前那些尸身摞到一塊。

    辛珊思將魚叉插回車廂，簡單梳洗了番，換了身衣裳，抱了久久到圍布后喂奶，中途聞到股腥味也沒當?回事，出來?就發(fā)現(xiàn)屋前堆著的尸身沒了，只剩下攤還?在?冒泡的黑水。

    尺劍和風(fēng)笑?又去?屋后。黎上淘了米倒進陶罐：“只剩兩水罐水了，明天咱們到風(fēng)鈴鎮(zhèn)，得把水罐都補足?！?/br>
    “好?！毙辽核歼€?在?懊憾：“那會?應(yīng)該賣他一千兩銀?！边@樣她現(xiàn)在?心里還?能好受點。

    黎上給爐子加了炭，把陶罐放到爐上：“還?會?遇著蒙曜的，到時咱們將今天有人?尋他的事告訴他一聲?！泵申啄苣昙o輕輕就掌了軍權(quán)，亦不是個好惹的主。他自會?去?找那個想要他命的人?。

    “我就是覺得虧大發(fā)了?！毙辽核祭宓实礁C籃邊坐：“你?去?歇會?，爐子我看著?！?/br>
    “好?！崩枭蠜]去?南屋，直接在?尺劍先前睡的那張席上躺下了。

    陶罐冒熱氣時，尺劍、風(fēng)笑?回來?了。辛珊思見風(fēng)笑?手里捏著塊沾血的小?鐵牌，雙目一亮，小?聲問：“牌上寫的啥？”

    “沒寫字，只有個挺氣派的大門?。”風(fēng)笑?將藥箱放板凳上，舀水把鐵牌洗干凈，拿去?給在?張望的閻小?娘子瞧瞧。

    如?風(fēng)笑?所言，鐵牌背面的那扇門?開得是挺氣派。辛珊思吐口氣：“留著吧，以?后賣給蒙曜。”她就是個路人?甲，跟男主沒親沒故的，不好給人?白消災(zāi)解難，這有違她做人?的原則。

    “這鐵牌還?是您留著吧，我們賣不出價?！憋L(fēng)笑?笑?嘻嘻地拿了勺子，去?爐邊，揭開陶罐蓋子，攪了攪粥：“要泡把菜干跟雞蛋和一和，烙幾張餅嗎？”

    “行啊?！毙辽核紝㈣F牌先放窩籃里，閨女尿了。

    天蒙蒙亮，黎上起身見久久安然躺在?窩籃里，小?手牽著她娘親的指，不禁彎唇，上去?探了探孩子的額，溫溫的，他心放下了。孩子太小?，受了驚很容易生熱。好在?他家這位皮實，昨天那般哭鬧該吃還?是吃得飽飽的。

    “沒事了?！毙辽核夹?著推他：“快去?洗漱，一鍋餅烙好，我們就擺桌吃早飯?！?/br>
    擁了下她，黎上才去?刷牙洗臉。

    昨晚雨下不小?，雖吹了一夜，但路上還?是有點爛。不過他們沒打算再留，將家什拾掇上驢車，便上路往回走，到岔口調(diào)轉(zhuǎn)車頭向坦州那路。給車輪剔了幾回泥，烈日暴曬下，路慢慢好走了。

    “我來?趕會?吧？”走出二十?里路，辛珊思第四次提出。

    黎上搖首：“你?坐到我背后，讓我倚一會??！甭犞C籃里小?人?兒咿呀聲，他這會?看路邊的雜草都覺美極。

    辛珊思無奈，挪了屁股過去?：“你?可別強撐?！?/br>
    黎上笑?言：“我還?要跟你?一塊照料久久?！?/br>
    “知道就好，所以?我來?趕車，你?進車廂陪久久順便再瞇一會?吧？”辛珊思從后抱住他，手去?夠他握著的韁繩，夠著抓上就不放了。

    黎上拿她沒法，轉(zhuǎn)了身讓出半邊轅座。辛珊思鉆出車廂，坐上轅座，感嘆：“還?是外面開闊?！?/br>
    “律…”

    跟在?最后的那輛驢車停下了，尺劍雙目盯在?路邊的一株白毛楊上。

    聞聲，辛珊思和風(fēng)笑?也拉韁繩，停下了車。尺劍目光順著樹干上的血線上移：“風(fēng)叔，這樹上掛著個人??！?/br>
    什么？風(fēng)笑?跳下轅座，疾步過去?，朝著尺劍的指向一看。呵，還?真掛著個…女子。女子不知死了還?昏厥了，冰藍色的衣上幾大塊血污。

    辛珊思也下了車，走過去?繞著樹轉(zhuǎn)了一圈，頭左歪右歪，想看清楚對方?的臉。奈何臉幾乎貼著樹皮，她愣是沒看著。這又是哪個？對自個的體質(zhì)，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第43章

    風(fēng)笑摳了樹干上的血拿近細看， 又?捻了捻，斷言道：“她應(yīng)是昨天夜里上的樹。人這會就是死了，身子該還沒硬。小尺子， 上去瞧瞧。”

    尺劍跟猴似的三兩下就到了樹干頂端。辛珊思幫他扶著點樹， 仰著腦袋喊：“人還活著嗎？”

    探了脈搏，尺劍回道：“活人?！蹦抗饴渲油笊蟽傻腊躺?，她割過?腕？

    “把她臉掰過?來給我瞅瞅?！币钦勊艰?、辛悅兒啥的， 她絕對不允許尺劍和風(fēng)笑多管閑事。

    尺劍手?捏向女子后頸，將她的臉轉(zhuǎn)過?。估計是掛枝杈上太久了， 面上脹得都發(fā)紫，但五官還是很清晰。秀眉瓊鼻嘴緊抿著眼縫不短，下巴比閻小娘子寬了點點。

    是張生臉，辛珊思凝眉想了想：“弄下來吧?！本热艘幻鼊僭炱呒壐⊥?，她就當?是為昨日受驚的久久積福。

    將人提離樹杈， 尺劍滑下樹。風(fēng)笑忙上前查看，脈搏有但不強勁。幾處傷處傷口平整， 應(yīng)都是利器所致。又?摁了摁腹部，腹內(nèi)有積淤。手?向兩眼去，扒開眼皮觀瞳孔。

    受傷不輕啊，這姑娘。好?在外傷傷口及時凝住了，沒過?分失血。跑回車廂，取了藥箱來。

    黎上給閨女裹上小披風(fēng)， 也?下車來瞧瞧情況。見了傷口， 不禁眉蹙。

    “她的身子很涼？”

    “冰坨子似的?！背邉φ芯恐觽冢骸八毜膽?yīng)該是很陰寒的功， 不然傷口不可能?凝成這樣?， 跟被冰封住一樣??！?/br>
    很陰寒的功？辛珊思看著女子身上的衣，她不會是玉凌宮的人吧？玉凌宮現(xiàn)?在就開始活動了嗎？

    風(fēng)笑打開只小花盒子， 取出安放在其中?的蠟丸，用力一捏。蠟丸破開，露出裹在里的黑乎乎的藥丸。掐住女子下巴，將她的嘴掰開，把藥丸塞進去。又?給她的幾處傷口，上層綠色藥膏。

    “可以?了。”

    “她尚昏沉著，我們是把她放這還是帶上？”尺劍問風(fēng)叔，剛那枚祛瘀的黑丸子可不便?宜。擱百草堂，得要賣到十兩銀一顆。

    風(fēng)笑看向閻小娘子，這他做不了主。

    “你診金還沒收，當?然要先帶上?！毙辽核伎刹幌腼L(fēng)笑、尺劍的功勞，哪天再被誰給代領(lǐng)了。這種狗血事，不是沒可能?發(fā)生。

    “行?！憋L(fēng)笑從針包里抽了根針，將女子側(cè)身，一針扎進她的脊柱：“小尺子，把她放到你車上。”

    “好?。”尺劍抓上女子腰間束帶，將她提起，走向自己的車。辛珊思轉(zhuǎn)過?身，沖女兒做起鬼臉：“久久…”

    小肥丫哈一聲，把小手?往嘴里塞。只還沒塞進去，就被她爹撥開了。

    繼續(xù)趕路，沒再遇上什么稀奇，風(fēng)平浪靜到風(fēng)鈴鎮(zhèn)。雖才中?午，但今天他們不準備再跑了。風(fēng)鈴鎮(zhèn)之所以?叫風(fēng)鈴鎮(zhèn)，是因這里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風(fēng)鈴。據(jù)說這個掛法很講究，掛對了，驅(qū)邪招財招貴；掛錯了，就是招鬼。

    為避免麻煩，辛珊思跟風(fēng)笑要了身李婆子衣裳，上了尺劍的車。這車廂外面瞧著大?，里面空間一般。左右打了柜子，車肚兩層暗格，也?就車頂沒隔出地方。

    那姑娘趴在車板上，眉頭蹙緊，像是極難受?？礃?子，快醒了。

    辛珊思先拔了她脊柱上的針，脫了她的靴子，伸手?插到她腰下，解了束帶。

    “呃…”女子嚶嚀，腹腔涌動，嘴打起嘔嗝。

    見狀，辛珊思忙將扒下的衣服塞到她頭頸下。

    “嘔…”一大?口凝稠的血吐出，女子也?醒了，眼珠子翻轉(zhuǎn)一圈，猛然轉(zhuǎn)頭望向正扒她里褲的人。

    “噓，”辛珊思示意她別驚：“我們到風(fēng)鈴鎮(zhèn)了，給你換身衣裳?！?/br>
    風(fēng)鈴鎮(zhèn)？女子茫然，眼中?的厲色并未退去，但也?配合著把衣服換了。辛珊思才要松口氣，就聞一眾腳步來。方松弛些微的女子一下子又?繃緊，手?還輕巧地拉開柜子，抓了只瓷杯出來握碎，捏著碎瓷警惕著。

    “師伯，要不要去前頭悅和客棧問問？”

    車廂外，一行十來位相貌上層的女子，均穿著冰藍色衣裙，藍色有深有淺。疾走著，眼神流轉(zhuǎn)于路上的行客。

    被稱作師伯的女子，年歲明?顯要長些，身上的冰藍也?純粹。此刻她面色凝重，目光停留在放緩的驢車上，見三輛驢車靠邊停在悅和客棧門前，便?移開了眼：“她身上沒銀子又?帶傷，不會住客棧?！?/br>
    “可師叔…”穿著淺藍色的年輕女子，察覺自個說錯話，一臉懊惱，咬了下唇頂著眾姐妹的怒目，畏縮道：“是是叛徒薛冰寕?！?/br>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師伯，您說薛冰寕會不會往回了？”一高挑女子發(fā)言。

    聽?聲，那些人也?就離車廂三四步遠。辛珊思注視著屏住氣全神戒備的姑娘，她叫薛冰寕？小說里，好?像沒這號人。師叔？瞧她年歲，最多也?就十八十九的樣?子。

    腳步逐漸遠去，薛冰寕輕吐輕吸，肩頭下沉。

    車廂前門被敲響，尺劍遞了張面皮進來。辛珊思接過?，幫薛冰寕貼上，又?給她把發(fā)盤起。

    換了副模樣?，薛冰寕心放下一半，收拾了臟衣，撐著身子下了車，提著包袱畢恭畢敬地跟在幾人后，進了悅和客棧。

    黎上抱著久久走在前，風(fēng)笑丟了塊碎銀在柜臺：“三間上房?！?/br>
    掌柜多看了眼黎上，麻利地摘下三塊房牌，雙手?奉給風(fēng)笑，喊小二過?來：“快領(lǐng)幾位貴客去樓上天字號房歇息?！?/br>
    “來嘞?！毙《埐怂偷揭蛔?，擺好?后立馬跑向樓梯口：“幾位客官這邊請。”

    上了樓進去房間，尺劍、風(fēng)笑例行公事般，一個熏屋一個查屋里屋外。站在門邊的薛冰寕慢慢抬起了頭，目光定在黎上的臉上，眼中?有審視，久久不離。

    辛珊思雙手?抱臂，觀察著兩人。黎上覺好?笑，直言：“我不認識她?！?/br>
    “我之前沒見過?他本尊?！毖Ρ鶎傄颇靠聪蚪o她換衣的女子。

    這話有意思，辛珊思問：“那你是聽?說過?他？”

    薛冰寕蹙眉，沉凝了兩息，道：“聽?說過?，也?見過?他畫像。”不止黎上，她還見很多畫像，有少林的了一方丈、三尺老僧、三寸和尚…還有武當?的鳳玉真人，蛾眉的封因師太等等，可以?說武林中?排得上號的，她都認識。

    正查后窗的尺劍感覺不好?了，他好?像救了個麻煩。

    黎上來了興致：“你叫薛冰寕，練的陰寒功法，同門皆是女子。目前，你叛門了?！逼沉搜鬯淖笫?，“你被放過?兩次血，你的同門呢，被放過?幾次？”

    和畫像上留言一樣?，智多近妖。薛冰寕將手?里的包袱送到桌上，退后幾步拱禮：“冰寜現(xiàn)?除了命一無所有，救命之恩暫只能?銘記于心，他日再報?！?/br>
    “他日到哪里去找你呀？”辛珊思笑了。

    “我…”薛冰寕凝目，她確給不了人回復(fù)。

    辛珊思倒了茶，推向她：“也?別他日報了，就現(xiàn)?在，我問你答。”做個合格的路人甲，說起來簡單，但想活得久活得瀟灑可不易。首先，她得清楚潛在的威脅有哪些，然后要分清哪些人需要遠離，哪些勢力需提防著，最后還得懂得利用對沖來緩解形勢，為自己創(chuàng)造好?的環(huán)境。

    薛冰寕遲疑：“知道太多，未必是好??！?/br>
    “我也?不想知道太多，”辛珊思轉(zhuǎn)首望向黎上：“可人家?不是已經(jīng)打上我們的主意了？不然…”復(fù)又?看向薛冰寕，“你怎么會見著黎大?夫的畫像？”

    也?是，薛冰寕深吸，點了點首：“那您問吧。”

    幾乎是話音一落，辛珊思就開口了：“先說說黎大?夫剛剛所言是否全中?？”

    點首，薛冰寕道：“之前那伙經(jīng)過?的女子確是在拿我，我是薛冰寕，確練的是陰寒功法，八歲被放過?一回血，九歲被放過?一回。同門包括教頭，皆是女子，九成五都被放過?血?！?/br>
    辛珊思再問：“你從哪逃出來的，為何要叛出師門？”

    “從陰南山，叛逃是因…”薛冰寕難言，她不知該怎么說，淚從眼底滲出，垂在身側(cè)的兩手?慢慢收緊，遲遲才道：“我不怕死，但死前…想弄清一件事?！蹦抗饴湓诶枭蠎驯У鸟唏偕?。

    順著她的目光，辛珊思看了眼久久，問：“什么事？”還有陰南山在哪？黎大?夫給她的那張地輿圖上，沒有叫這名的山。

    “他們?yōu)槭裁瓷宋?，卻又?將我丟棄？”薛冰寕抽了下鼻水：“門里人人都羨慕我，羨慕我的名是老先生親賜的。可我連老先生是誰都不知道。自記事，我就活在山里。想去山外看看嗎？想，但沒有時間也?不能?夠。每天都在努力地活著，不止我，門里所有人都是。

    為了少放血，我沒日沒夜地練功…以?為這樣?就能?出息就能?讓老師高看，就能?見到傳說中?的老先生?？稍虑暗囊淮瓮祽校瑓s叫我目睹了我的老師將一個師妹活活吸干了。第二天，老師氣色紅潤精氣神飽滿，她告訴我們，那個師妹點了花苞去往山外樓里了?！?/br>
    就說能?叫她停下驢車的人，不會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主。辛珊思都稀罕自個這詭異的運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br>
    薛冰寕忘不了曉華師妹青絲變白頭的畫面，她微揚起首，不讓眼淚滾落。害怕嗎？其實她早已麻木了。

    “盧陽城中?西部有個塘山村…”辛珊思編起故事：“塘山村山清水秀，民風(fēng)淳樸。有一天，一個半瞎來到村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圈挑了塊地，建了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