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淡淡，表面平靜，內(nèi)地卻?是?無休止的殺伐與暴虐。

    司憫扯著衣領(lǐng)的動(dòng)作頓了頓，片刻之后，手臂粗壯的驚雷凌空劈下，徑直劈爛了房梁瓦礫，將屋頂劈出個(gè)大洞來。

    司憫面色一變，沒想到他認(rèn)真的，躲閃不及，被正中劈上，本就透明?的靈力遭受著慘無人?道的劇痛，愈發(fā)顯得單薄。

    驚雷波及到謝懷，他被電的渾身麻痹，求生欲叫他下意識(shí)地后退，卻?撞入一道堅(jiān)硬的身體。

    他驚詫地回頭，周自渺手速飛快地扼住他的喉嚨，下了死力，將他撞在墻角，后腦瞬間嗑出血跡。

    謝懷臉色瞬間蒼白，唇瓣血色盡褪，自己的力氣與修為在周自渺面前顯得不堪一擊。

    濃烈的窒息感將他淹沒，周自渺雙眼中沒有一絲情感，決絕地好像真的要將他殺死。

    謝懷無力地握著周自渺的手臂，掙扎道：“前輩……對不起……”

    若是?不說還?好，說了，反倒更是?激起周自渺的怒火。

    他怒極反笑：“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跟我道歉？”

    莫說是?現(xiàn)在的謝懷，便是?曾經(jīng)傲視天下的謝枕流，周自渺也不放在眼中。

    他在修仙界活了太久，與飛升離開?的司憫不同，社恐避世的玉鴻也不同，他背負(fù)著許多，承擔(dān)了許多，他的生活晦暗無光，就像之前的千鶴島，一片死氣。

    是?姜嬋的到來改變了他，改變了千鶴島。

    島內(nèi)一日日變得明?媚生機(jī)，飛鳥走獸也多了起來，曾經(jīng)一潭死水的河流湖泊，也是?為了要養(yǎng)阿嬋，為了給她吃最好的珍饈，才?開?始養(yǎng)了許多魚蝦河蟹，重新?活躍起來。

    姜嬋以為千鶴島一直是?這?樣美好，其實(shí)不是?，是?姜嬋到來時(shí)才?開?始的。

    然而，然而。

    周自渺一貫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終于在此刻崩塌，粉碎的徹底。

    眼底燒的赤紅，心里殺意肆虐。

    這?樣好的姜嬋，被司憫利用出島，被謝懷傷害情感，如今遍體鱗傷，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活潑天真。

    驚雷仍舊在不依不饒地劈著逃不掉的司憫，就連一旁的玉鴻都退無可退，被波及到，一臉崩潰：“你折磨他們，倒是?放我出去?。　?/br>
    周自渺早便聽不到任何話語，他死命地收緊，想將謝懷的脖頸直接折斷。

    “我殺了你……”

    周自渺恨意難消，他無法原諒這?個(gè)給姜嬋帶來無邊痛苦的罪魁禍?zhǔn)住?/br>
    即便姜嬋原諒了他，他也不能。

    就是?這?般的混亂之中，門外倏地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姜嬋望著落雷不斷，白光不斷映照著她的小臉，姜嬋擔(dān)心里面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嚇得頭發(fā)都還?在滴水便匆匆趕來。

    她輕輕敲著門，里面安靜的沒有一點(diǎn)聲響。

    沉默半晌后，她又忍不住叩門，不免擔(dān)憂：“師父？出什么事了嗎？”

    過了許久，門才?終于打?開?，屋內(nèi)四人?坐于席上，平靜地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周自渺憐愛地摸了她的頭發(fā)：“怎么頭發(fā)都不擦？”

    姜嬋探頭，望見謝懷沖她一笑，只是?臉色蒼白了些，好似一切都是?她的錯(cuò)覺。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謝懷被衣領(lǐng)遮住的脖頸一片駭人?的青紫，頭頂一大片屋頂破碎，露出一片小小的天空。

    司憫將被劈的顫抖的手指收在衣袖，若無其事地望向窗外。

    狼藉的桌面一如他們內(nèi)里的狼狽慌亂，只是?打?開?門，呈現(xiàn)給姜嬋的，仍舊是?表面上的一片祥和，歲月靜好。

    姜嬋疑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第50章

    姜嬋安靜地坐在墊上。

    周自渺動(dòng)作輕柔地給她擦拭頭發(fā)。

    柔軟的?布料吸走銀白?發(fā)絲的?水分, 周自渺凝視著手下風(fēng)塵仆仆的?發(fā)絲，每一根銀白都在訴說著她曾經(jīng)的?艱辛。

    姜嬋不覺他心中心痛，只微揚(yáng)起頭, 望見?了他房中屋頂被驚雷劈出的?大洞。

    此?時(shí)姜嬋回到了周自渺身邊, 千鶴島重又?明媚, 終于見?到了日光。

    風(fēng)雨停休。

    姜嬋知道他們方才在屋中打架, 她怯怯說道：“師父，對不起……”

    周自渺動(dòng)作一頓。

    “雖然我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我離開千鶴島，您一定很生氣。”

    姜嬋看?不到他的?神情，周遭安靜異常, 就連坐在一旁的?謝懷三人也默契地看?向他處, 沒有攪合他們師徒二人的?對話。

    周自渺的?聲音悶悶的?：“不會(huì),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的?手指透過柔斤撫弄著姜嬋的?耳后碎發(fā), 傳到她耳中的?聲音模糊不清。

    “我永遠(yuǎn)都不會(huì)對你生氣的?, 阿嬋, 我只是有些傷心罷了?！?/br>
    聲音中滿滿的?脆弱, 好似一下就能擊潰他，感覺方才輕輕松松一打三，一只手就能將謝懷掐死的?人不是他一樣。

    見?他們二人說著體己?話, 司憫淡淡開口?：“既然沒事, 那要不我們商討一下后續(xù)的?計(jì)劃？”

    周自渺殺人的?眼神瞬間?掃了過來。

    “下一步？沒有下一步了, 阿嬋不會(huì)再離開千鶴島，我絕不會(huì)再讓她離開我身邊?！?/br>
    聲音冰冷無比，每一個(gè)?字要咬牙切齒。

    “不要意氣用事, 自渺，當(dāng)初我們都計(jì)劃好的?, 你也同意的?。”

    “由我留一道魂魄于世間?等待著道心的?宿主?，玉鴻則守著濟(jì)泠仙山等待著一次萬一失敗，還可以死而復(fù)生的?機(jī)會(huì)?！?/br>
    謝懷聽聞，眼睫微顫，他抬眼望了玉鴻一眼。

    沒想到是這樣。

    沒想到他們計(jì)劃中曾經(jīng)留給計(jì)劃失敗的?保障，最后竟是用在了他的?身上，好以此?激勵(lì)姜嬋迅速成長。

    司憫淡淡地道出他們?nèi)水?dāng)初的?約定：“而你，鳴瑯真?人周自渺，以自身靈力開辟出千鶴島，鎮(zhèn)守在浮生涯之上，除非妖神死亡，否則永世不可離開。”

    此?話一出，姜嬋謝懷二人渾身一震。

    謝懷詫異的?是，姜嬋的?師父竟就是史書中記載，赫赫有名的?鳴瑯真?人。

    相傳百年之前，逍遙仙、鳴瑯真?人、鉉云宗劍尊，再加上一個(gè)?飛鴻劍派的?郁之行。

    四人修為高深，在同齡人之中一騎絕塵，本不該有交集的?四人一見?如故，情同意和，一齊上山入海，好不風(fēng)光。

    后來劍尊飛升，郁之行身死，傷心過度的?玉鴻避世不見?，而周自渺，也離奇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前，再也沒有了消息。

    原來就在這里，千鶴島下面便是妖域的?浮生涯，周自渺終其一生困在這里，鎮(zhèn)守著沉睡的?妖神。

    而姜嬋訝異的?是，原來師父無法離開千鶴島的?原因，竟是如此?。

    司憫道：“我們是如何說的?？外?界一切干擾與你無關(guān)，數(shù)十年你分離神識(shí)出島，本就違背了我們的?約定?！?/br>
    周自渺冷笑道：”當(dāng)初妖潮之亂，禍亂都波及到了千鶴島的?海域附近，我若是不現(xiàn)世，就憑這個(gè)?雞崽子一樣的?謝枕流，能平定嗎？“

    謝懷一怔，難怪。

    他想道，難怪當(dāng)初風(fēng)頭正盛的?妖潮，一夜之間?死傷多數(shù)。

    他們當(dāng)初猜到了是有大能相助，沒想到就是眼前的?周自渺。

    “再說了，”他道，“是我當(dāng)初離島將重傷的?阿嬋帶回，實(shí)?在不行，你就當(dāng)她死在那次戰(zhàn)亂中了吧，你的?計(jì)劃成功失敗，與我?guī)熗蕉嗽贌o關(guān)系?！?/br>
    見?他反水，司憫眼神也銳利起來：“如今阿嬋攜帶著道心碎片，只有她能找到秾華道心，只有她能殺了司濼拯救修仙界，百年之前…”

    周自渺的?神情忽然變得兇狠：“你還好意思提司濼，當(dāng)初若不是你 ，怎么可能會(huì)有這些事！”

    他突然發(fā)火，嚇壞了姜嬋。

    他感受到手下瘦削身體的?顫抖，深呼吸，壓制住了怒火，撇了眼謝懷：“你?！?/br>
    謝懷趕忙起身站直：“是，前輩！“

    周自渺將手中毛巾遞給他：“將阿嬋帶到她房中去。”

    知曉接下來他們?nèi)艘馉巿?zhí)，他不想讓姜嬋看?到。

    于是謝懷拉起姜嬋：“走吧，讓他們大人談一會(huì)兒。”

    周自渺摸摸姜嬋煞白?的?小?臉，無力地笑：“你先去，等會(huì)兒晚膳，我給你烤魚。”

    直到兩?個(gè)?小?輩離去，身影不見?，他才轉(zhuǎn)過頭，望著司憫繼續(xù)道：“百年之前，之行讓你去濼河，是算出你命中的?兇卦，你倒好，沒去斬草除根，反倒將她帶回來養(yǎng)，養(yǎng)出個(gè)?惡念之體。”

    提起郁之行，在場三人臉色都不好看?，周自渺怒道：“她殺了郁之行，你轉(zhuǎn)頭就飛升離開，留下個(gè)?爛計(jì)劃丟給我和玉鴻，有沒有想過徒留我們二人在這世間?，我們要如何存活？！”

    郁之行的?死是三人心中永遠(yuǎn)的?痛，尤其是玉鴻，他二人關(guān)系最為親密，如今驟然提到這件傷心事，臉色慘白?。

    “司憫，從頭至尾害了修仙界的?人是你！我如今只剩一個(gè)?阿嬋，你還要推她出去犯險(xiǎn)，說到底，你就是個(gè)?徹頭徹尾的?膽小?鬼罷了！偽君子！”

    司憫啞口?無言，平靜地接受著他的?謾罵。

    良久，他才啞著嗓子道：“自渺，”

    他抬起頭，眼底猩紅：“是我對不住你們?！?/br>
    *

    回到姜嬋房中，謝懷想接著替她擦發(fā)絲。

    手還未靠近她，便被姜嬋敏捷躲過。

    她接過帕巾，笑笑：“我自己?來就好?！?/br>
    感受到她的?疏離，謝懷也不在意，笑了笑，坐在她身側(cè)。

    姜嬋兀自擦著頭發(fā)，偷偷瞄了一眼，哪知正巧撞上他視線。

    “咳咳，”不知為何，原先在船舶上還聊得好好的?，如今在自己?房間?中自己?反倒有些拘束，“要不然你跟我說說這段時(shí)間?的?事吧？”

    謝懷皺眉：“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