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神行無阻的郡主降落在自己的小院里。正是炊飯時候，院里把門的澆花的喂鳥的死士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為她傳飯過來了?？山裉煸鹤永镆稽c(diǎn)熱乎乎的菜香味都沒有。

    等在連通王府的小門旁的腰郎給她打起一盞燈籠，微躬著高大的身軀跟她噓寒問暖，周身已經(jīng)有了家丁的修養(yǎng)：“郡主哪去了，叫我們好找，吃了沒有，殿下讓我送您過去用飯，已經(jīng)有小轎在等著了?！?/br>
    小糧擺手。她實(shí)在是餓了，王府深廣，又講究禮儀，但抬轎子走通幽曲徑七拐八繞得走到什么時候去。她說：“不用，謝謝，跟抬轎子的說一聲，我飛過去?！闭f罷便帶著一肚子餓火和盡欲后的虛無凌空一閃，躥房越脊去也。

    孰知她手腕被人輕輕拽住，原是腰郎跟她一同起飛了。腰郎一臂夾著燈籠，隨她一起一落，客氣道：“郡主，有一小事不知可否勞煩郡主?！?/br>
    “請講?！毙〖Z放慢腳步，觀察他的身法。

    腰郎見她這么好說話，立即眉花眼笑：“是這樣，郡主，我們快沒錢吃飯了。我們是郡主的護(hù)衛(wèi)，但這月例錢不知從哪里出”

    小糧訝然：“啊呀，壯士莫怪，小糧不大懂這些，還以為有人給你們發(fā)了呢，我這便過去問問殿下。”

    腰郎千恩萬謝地放她去吃飯，把著燈籠給她作個俊揖。小糧在王府次第亮起的檐角燈火里一掠而過，比驚枝的鳥雀還輕。王府府兵們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到澄凈的夜空。

    她雙手攀著窗框雙腳踹開窗扇跳進(jìn)二皇子閨房。刺客若都是這樣的身手，皇子們長八百個頭也不夠砍了。

    燕偈面前的紅燭火光一晃。他瞇眼，抬頭看著她。

    小糧背著手謹(jǐn)慎地挪到桌前，觀察他的表情。二皇子薄唇方啟，小糧便和他同時說道：

    “你還知道回來！”

    她露出預(yù)判應(yīng)驗(yàn)的得意表情，繼續(xù)盯著他，并再次和他同時脫口：

    “這飯我不吃了！”

    燕偈惱怒地放下筷子，又訕訕地拿起筷子。小糧動作順滑地搬開椅子坐下，捉箸便夾菜。她見燕偈眼中也有饑火，便笑著打他的筷子：“殿下才說這飯不吃的。我做賊撒慣了慌，但殿下是一言九鼎，一點(diǎn)都吃不得了。”

    燕偈反應(yīng)了一下，便抬袖搵眼角，愁云慘淡道：這可怎么辦，還沒成親就要餓殺親夫了。

    小糧滿口塞著菜，聽他學(xué)韋哥哥的經(jīng)典犯賤，樂了，嘟囔著說：這樣容易就餓殺了，那小糧手上怕已經(jīng)死了八百任丈夫。

    這話說得，多瘆人啊。燕偈默默放下袖子，不演了，老實(shí)吃飯。盤子里的糖醋魚就剩下了一點(diǎn)醬汁和干干凈凈的魚骨頭，他筷子抓了空，清脆一聲碰響，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應(yīng)該對鬼混晚歸的準(zhǔn)王妃勃然大怒。

    他筷子又恨恨放下。小糧沒有讀過《破鏡重圓之王妃縋城叁日矣》，自然不知道這樣的場景就是追妻化人場的前前前兆。燭光曖昧地?fù)u曳，但二皇子支頤，目光森冷，緊盯著她不放。他沉聲道：小糧，今天出去干什么了。

    小糧捧著碗，舔舔嘴，表情率真：玩男人。

    燕偈：……給我留點(diǎn)面子。

    小糧奇道：咦，上次你就說，有話回家說，給你留面子；現(xiàn)在不是在家說話嗎，你的面子要求真高啊。

    燕偈趴在桌面上，無聲地假哭起來。小糧繼續(xù)吃，抽空安慰他：別傷心啊，小糧還有一件事要求殿下。

    ……說吧，我酌情處理。燕偈抬起臉，郁悶地看著她。

    我院里那隊護(hù)衛(wèi)的工錢不知怎么結(jié)，殿下手里有余錢嗎。小糧期求又無辜地微笑。

    你是說那堆被你點(diǎn)了xue就昏迷一地并且褲子失蹤一問叁不知連門都看不好花也養(yǎng)死好幾盆腦子沒有肌rou疙瘩大的精壯護(hù)衛(wèi)嗎。燕偈雙手緊握，青筋畢露?，F(xiàn)在好了，不光大搖大擺出去玩男人，養(yǎng)男人的錢還要我來出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還沒等燕偈展示殺伐決斷的雄威，門外遠(yuǎn)處忽然傳來悠長的狼嗥聲。嗷——嗷——嗚——

    小糧驚喜道：殿下院里還養(yǎng)狼啊。她放下飯碗就去推門。燕偈滿心疑慮地跟在她身后，一徑步出。兩人抬頭，卻見漫天的花燈飛入，場面不尋常，似有幽情隱藏。小糧伸手?jǐn)堖^一盞，發(fā)現(xiàn)燈座下掛著一枚小竹簽，寫著淺淺幾字。她心領(lǐng)神會，立即攀跳起來，將近處幾盞花燈都抓下來。她將竹簽子湊在一起，仔細(xì)地讀了又讀，輕笑起來。

    燕偈警醒地湊近：寫的什么，是誰寫的。

    小糧把竹簽子合在胸口，低頭搪塞道：沒什么，是韋哥哥在問我的好。

    這種場面你跟我說他只是在問好嗎。燕偈險些拔劍四顧?，F(xiàn)在想來，這起子賤人陰謀陽謀，防不勝防，大婚還得趁早才行。此間，又聽狼嗥尖嘯響起，小糧凝神靜聽，又露出羞澀的笑容——燕偈急得不行了：這又是誰！

    小糧捧臉：沒什么，是狼羌王子在問我的好。

    寶劍出鞘。燕偈陰冷一笑：好，既然他們這樣客氣，那我也去和他們問好。

    小糧：真的嗎，殿下好男人，好威風(fēng)，好厲害，小糧心里喜歡死了。

    天地良心，燕偈從小聰明到大，但嫉妒使人發(fā)狂，自尊令人失智。聽了小糧兩句佞語，他更張狂，出了門就點(diǎn)府兵隨行，與他一起把那大jian似韋與狼心狗肺殺個干凈。

    而小糧后撤一步，去房中把菜碟撿幾樣帶走，飛身躍起，回自己的溫暖群芳小院里了。

     

    她在死士中分發(fā)了一下小菜，安撫他們月例錢很快就發(fā)，便自回了房。剛合上門，就聽里間傳來一聲哼：……郡主，這個時候才回來，好大忙人。

    小糧循聲疑惑地走入臥室。她當(dāng)是誰，坐在床上給她迭衣服的（小糧也就那兩身換洗衣服，不知道他迭了半天迭的什么），正是千古氣節(jié)秋大人。

    小糧見他孤伶伶坐在床邊，看著嚇人，不敢怠慢他，連忙跟他客氣，問吃了沒有。秋隆一手緊抓著自己衣領(lǐng)，幽幽嘆氣道：等了大半天，什么也沒有吃。早就不餓了，算了吧。

    小糧點(diǎn)點(diǎn)頭，捏著手在床前站了一會兒。她猶豫道：這是我的床。

    我知道。秋隆瞟她一眼，手掌慢慢撫平被面上的紋繡，我……就是這個意思。

    小糧該老實(shí)的時候非常老實(shí)。她說：小糧愚鈍，大人賜教。

    秋隆凝眉，閉目道：你還嫌我出的丑不夠多嗎……既然我父要我給郡主做通房小子（小糧：原來不是贅婿嗎，怎么位份還降了呢），我就心一橫，從便從了……他雙手拉開自己衣襟，已是不惜一切舍命不渝的神情：來吧，不要憐惜我！

    小糧看了一眼他并不算沃土肥田的胸乳，愣了，接著趕緊打了個打呵欠：這天怪，人突然就困了。

    秋隆把衣襟合攏，羞急道：你這人怎么這樣??！

    怎么了嗎。這不是留面子嗎。小糧委屈壞了。到底怎么留面子才是真的留面子說到底什么才是面子，中原人說話能不能明白點(diǎn)。她蹭掉鞋，當(dāng)即開始脫衣服。秋隆反倒緊張起來，一個勁往旁邊縮。小糧從他手邊抽出自己的睡衣，胡亂披上身。她白天吃足了一頓，因而小乳鼓圓翹頂著，精神勃發(fā)。她道：這張床大，大人要睡也使得，但小糧睡相不好，大人多擔(dān)待。說著，她便往被窩里一鉆，頭發(fā)亂蓬蓬地就要睡了。

    秋隆呆坐著，半晌才想起來戳戳她：不那個嗎。他覺得女賊應(yīng)當(dāng)隨時想行不義之事才對。何況是剛直不阿的秋時榮本人主動投懷送抱。

    小糧嘟囔著，縮得更小：累了……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秋隆又愣了。他盤膝坐著，過會兒拍拍她：往里去去，被子分我點(diǎ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