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抓到人，人家跪下痛哭流涕一番，也能把人的心給哭軟了。

    韓隊長暫且還不曉得這些事，若是知道，肯定直呼老天保佑，使得他的高樹村離這里遠得很。

    幾人觀察片刻，找到一位同樣也是大隊長的人。

    這人姓鄧，叫鄧元龍，一打聽竟然是隔壁省的人，韓定國愣住幾秒，屬實有點驚訝。

    “竟然這么遠？”他驚奇問。

    鄧元龍苦笑兩聲，請他們坐在木棚旁邊的一處空地上：“對，在到達你們這里之前，我們已經(jīng)走上將近一個月的路了?！?/br>
    楊兵思索幾秒道：“也就是你們大隊連春耕都顧不上？”

    鄧元龍嘆氣到：“哪里還有春耕呢，去年冬日和年初之時，做種的糧食已經(jīng)被吃完了?！?/br>
    韓定國等人：“……”

    他們很難相信，怎么會有人傻到把種子也給吃完的。

    是的，傻。

    在農(nóng)村人看來，再是餓也不能吃來年的糧種啊。

    鄧元龍道：“那是還沒餓到那份上?！?/br>
    說著，他眼眶中出現(xiàn)些許晶瑩的淚水，只是很快又憋回去，說道：“你們不曉得，我們那里餓死人的都有。村里斷糧斷到都剝樹皮吃時那糧種哪里還能留呢。我們能一路走這么遠走到你們這里，虧的就是糧種。”

    韓定國表情凝重，嘆道：“能問問嗎，為啥會這樣？”

    “為啥，不就是這賊老天！”

    鄧元龍沒說話，說話的是一位老人。

    那老人瞧著歲數(shù)很大，身材清瘦看著卻還算硬朗精神，看來是家里人一路上費大力了。

    “我們那里鬧雪災，然后開春就沒下過雨，糧種就是不吃也壓根種不出東西來?！编囋堈f道，“而且……”

    他說著，嘴角漫上些許悔意：“而且也是因為我，我自己沒管好?！?/br>
    韓定國等人心中都懂，這怕是指虛報產(chǎn)量和無節(jié)制大鍋飯的事吧。

    他這話說完，惹得流里村的大隊長有點心虛，畢竟自己也是如此。

    但好在村里再沒糧食也有公社幫忙牽線奔走幫他們拉補貼。

    想到這里，流里村大隊長萬分慶幸公社換了位新書記。

    新書記是個會干實事的，得知他村要斷糧確實生氣得緊，把他猛批一頓。

    但到底沒有不管他們村，曉得公社沒糧食就到縣里去申請，跑上跑下，最終給他們村申請到了一批。

    若換成從前的那位書記，他們流里村的人就是餓死在那位書記面前，那位書記怕是也不會挪動屁股幫忙去調(diào)取糧食的。

    只是……他憂心忡忡。

    糧食也就是一批，這是極限了，新書記仁至義盡，明確說過沒法再幫他們調(diào)一回糧食。這批數(shù)量還不多，最多吃到這個月的月底，到時候再沒糧食怕是就要啃樹皮了。

    鄧元龍不是個多么能藏事兒的，在眾人詢問下，沒一會兒就把他們是從哪條路，經(jīng)過什么地方，路上遇見哪里也有災荒，情況如何的事兒都給說了。

    期間旁邊聚集起來許多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補充起來。

    韓定國等人邊聽邊記，倒也總結(jié)出一些情況來了。

    首先是鄧元龍所在是地方受災嚴重，鄧元龍說他隔壁的公社甚至出現(xiàn)餓死人的情況。

    短短一個月的功夫就爆發(fā)了許多回沖突，他在帶領(lǐng)眾人逃荒前才剛和隔壁村子打了一場。

    因為兩省相鄰，鄧元龍所在的地方又是交界處，于是就進入到他們省，經(jīng)過兩個市，終于到達新明縣。

    “其實，那兩個市的情況也一般，我們沒走到城市去，但是也聽那里的人說，說市里糧市已經(jīng)買不到什么東西了，好些城市里的人甚至愿意花錢買他們菜園里的菜葉子。”

    城里都這樣！

    韓定國面色肅然，終于意識到自己村子其實是塊大肥rou了。

    僅僅只是聽鄧元龍所說，他就窺見新明縣外殘酷的一角。

    一行人了解完想知道的事兒后就離開，韓定國回到村后眉頭就沒松開過，惹得楚沁越看心里越緊張？

    難不成又有啥壞消息？

    楚沁忍不住，下工打完飯后飯都沒吃，偷偷跑來問韓隊長。

    韓隊長無奈：“你沒吃飯，但我要吃飯?！?/br>
    楚沁立刻道：“那您先跟我說說，否則我今晚肯定是睡不著的?！?/br>
    隨后控訴：“我今兒本來就想跟你去，誰曉得你去的那么早?！?/br>
    韓隊長：“……”

    “你可省省吧，那里不是你能去玩的，小心皮被剝了一層?！彼f道，“你好奇心怎么這么旺盛，就跟……”

    他看著張飛燕樂樂呵呵地跑去食堂，指著張飛燕道：“學學人家飛燕，你這歲數(shù)的心里別存太多事兒，擔心頭發(fā)跟我的一樣白?！?/br>
    楚沁氣得心里直翻白眼。

    現(xiàn)在不是你找我出主意的時候了，從前還說我運氣好呢。

    “您不說算了，只是我有事想跟您說。”楚沁心思一轉(zhuǎn)，說道。

    韓隊長邊走邊敷衍問：“啥事？”

    他心里計劃著鄧元龍說的事，很多事都只能暫且放一邊。

    楚沁說道：“您不覺得即將要亂嗎，咱們村過段時間莊稼要成熟了，是不是得安排人去巡邏呢？”

    韓隊長一愣，猛地道：“還真是，楚沁你說的有道理啊，還是你考慮得周到啊?！?/br>
    這可是再要緊不過的大事，他們村糧食種了那般多，要是有人盯上半夜來偷咋辦？

    楚沁撇撇嘴：“這不廢話嗎，我說的話一直都挺有道理的?！?/br>
    只是此刻的兩人都不曉得，要不怎么天天罵賊老天呢，很多時候無論再努力，大自然的力量依舊無法阻擋。

    話說回來，韓定國似乎是又想起來楚沁的本事了，于是也不惦記著吃飯，把從鄧元龍那里聽說的事兒都又說一遍。

    楚沁想的東西多些。

    既然城里也缺糧，那么糧呢？

    其實去年天氣也還行，去年沒聽說有地方大范圍受災的，所以糧去哪兒了。

    第二就是年底看來還是得和往年一樣交公糧，免是不可能免的了。

    最后，楚沁背部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想來往后不管是縣里還是公社都沒辦法再給他們補貼了，也就是說他們高樹村真成了斷糧村子的肥rou！

    ——

    夜晚六點半，黑夜籠罩大地。

    楚沁洗完頭發(fā)洗完澡后就坐在院里，她把頭發(fā)絞干些，然后坐在院里讓風吹。

    此時端午未過，天氣還不算熱。

    她感受著輕柔的晚風，望著繁星和月亮，心里漸漸寧靜。

    不管怎么樣，她有足夠的糧食托底。

    楚沁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別急躁，忽然門外就有動靜傳來。

    是張飛燕。

    “你咋才來？”楚沁問，“再晚一會兒我就要睡覺了?！?/br>
    張飛燕躡手躡腳：“我擔心被人瞧見，就避開人慢慢來?！?/br>
    楚沁無語：“倒也不必這樣，我家里沒別人?！?/br>
    張飛燕捂著胸口：“可我緊張。”

    她快速交代道：“我大伯家窗戶的窗閂被我打開了，你到時候直接去廚房就行?！?/br>
    楚沁驚訝：“你怎么打開的？”

    張飛燕：“我爹媽和我大伯一家他們都在外頭說話，我偷偷翻墻去打開的。”

    說著，她有點氣憤：“我奶又從我家借了袋糧食去，非說這是提前支的端午禮。屁呢，端午那天她肯定又要喊我們再給一波?！?/br>
    接著又道：“我大伯嘴巴忒碎了，說起你都不喊你楚沁，非要喊你老姑娘，你嬸兒昨兒差點和他對罵起來?！?/br>
    她聽了都翻白眼，自己和楚沁同樣歲數(shù)。

    楚沁沒在意，在她看來自己馬上要教訓張老大了，他愛說就說。

    張飛燕怕是也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怕她不幫忙取糧食。

    張飛燕這陣子也是忍得夠夠的了，要不是有這事吊著，她早跑到她大伯家把糧食搶回來了，而不是日常對罵。

    等她走后，楚沁拿出準備好的鐵絲，再練習練習。

    報復人的做法有正大光明的，也有走小道的，楚沁都無所謂用哪種，只要好用就行。

    “咔噠——”

    楚沁很是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她手藝沒落下啊，能穩(wěn)定在半分鐘內(nèi)開鎖呢，最高紀錄是十秒鐘。

    【??作者有話說】

    小楚：我真不是個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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