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們受寵若驚。

    大家往里面走，王漢章問：“首長，蘇平川同志怎么會嚴重到這個程度的？”

    首長嘆了一聲，神色凝重道：“蘇平川是在朝鮮戰(zhàn)場的冰天雪地里面留下的病根，戰(zhàn)場上條件太差了，所以才惡化到現(xiàn)在無法挽回的地步。”

    聽到這里，王漢章突然停下了腳步。

    首長回頭問：“嗯？怎么了？”

    王漢章抬頭問：“這算寒證嗎？”

    “什么？”首長沒聽懂。

    第68章 換個方向打擊

    到了病房，醫(yī)生給蘇平川檢查，縣醫(yī)院的醫(yī)生基本都在。

    嚴橋和李潤玉兩個人站在后面，還沒輪到他們。

    縣里只有兩家聯(lián)合診所，他們是聯(lián)合診所的所長，也是全縣最好的中醫(yī)，所以一般有什么重要事情，也都是請他們兩個過來。

    這兩人站在一起，互相擺著臉色。

    嚴橋還記著仇呢，說好一起擠兌高源，結(jié)果李潤玉上次背刺了他。

    李潤玉氣量也很小，見嚴橋不愿意搭理他，他更加不會主動去找嚴橋。

    這兩人的臉色都快成一道風景了。

    喬正醫(yī)生給病人檢查完，又讓他吸氧，他們縣里也就這個條件了。他面色凝重地翻閱帶過來的病歷本，越翻臉色越難看，盡管心中早就準備，可真等看到了這些記錄，才更加清晰地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苗然看看正在擺臭臉的李潤玉和嚴橋，她問：“你們中醫(yī)要不要診斷一下？”

    兩人同時看向苗然。

    李潤玉冷淡地說：“你問的是這是什么問題？”

    嚴橋補了一句：“要不要診斷？難不成我們不是來治病，是來參觀的？”

    說完，兩人又互看了一眼。

    這兩人擺臭臉歸擺臭臉，但懟人卻出乎意料地默契。

    苗然一愣，而后怒道：“我只是好心問一句，你們至于這么大反應(yīng)嗎？”

    李潤玉不冷不淡地回應(yīng)：“我們也只是簡單回答你的問題?！?/br>
    嚴橋老中醫(yī)反問：“你至于那么大反應(yīng)嗎？”

    苗然頓時被氣的胸腔高低起伏。

    其他醫(yī)生也是一臉無奈，種花得花，種刺得刺。苗然太愛頂嘴了，把人都給得罪完了，這會也就別怪人家跟你對著干了。

    苗然怒視兩人，又想到了高源，高教員的氣量可比眼前這兩個人大多了！

    見兩人還想吵，喬正趕緊提醒：“領(lǐng)導在外面?！?/br>
    幾人這才消停下來。

    王漢章和首長也走進了病房，王漢章沉著臉瞪著這幾個人，他在外面都聽見這幫人的爭吵了。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要不是因為首長在旁邊，他早罵上了。

    嚴橋和李潤玉這兩人見領(lǐng)導來了，就趕緊上前給病人診斷了。

    這一上手，兩人的眉頭同時皺了起來，情況比他們預估的還要嚴重。

    王漢章壓下心中的不滿，等他們診斷結(jié)束，他才問：“蘇同志的病情怎么樣？”

    嚴橋和李潤玉兩人誰都不肯先說。

    王漢章只能點名：“李大夫，你先說，照實說！”

    王漢章又轉(zhuǎn)頭對首長道：“首長，李大夫是我們縣里最好的中醫(yī)大夫，旁邊這位是嚴橋大夫，是我們衛(wèi)協(xié)會的副主任委員，行醫(yī)五十多年，經(jīng)驗非常豐富。”

    首長對兩人點點頭：“沒關(guān)系，你們把情況如實說出來就好?！?/br>
    李潤玉這才道：“這個……病人的寒邪太重了，已經(jīng)深入血分了。額……我說的直白一點，現(xiàn)在病人就像是一個冰塊，從里面到外面整個被凍起來了……”

    李潤玉欲言又止。

    首長卻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朝鮮戰(zhàn)場上都是零下幾十度的天氣，我們很多戰(zhàn)士都被凍死了，甚至還出現(xiàn)了冰雕連。唉……蘇平川他們連戰(zhàn)斗意志非常頑強?！?/br>
    “死守陣地72小時，全連都拼光了，也不肯后撤一步。蘇平川經(jīng)過搶救，勉強活下來了，可也被嚴重凍傷，就跟你說的一樣，跟凍成冰沒什么區(qū)別?！?/br>
    “那邊的條件很差，所以他的病就越拖越嚴重，把他送回國之后，我們也想了很多辦法，治了很久，還是沒什么效果，反而惡化到了現(xiàn)在這樣子?！?/br>
    王漢章看向了嚴橋老中醫(yī)。

    嚴橋?qū)χ⑽u頭。

    王漢章皺眉問：“那你們有沒有什么治療方案，能不能保住蘇同志的性命？”

    嚴橋露出為難之色。

    李潤玉六成把握以下的病人是不接的，現(xiàn)在更是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雖然心中早就預料，但看到大夫們紛紛搖頭，首長也不免神色黯然。

    “什么？你說什么？”離蘇平川最近的喬正醫(yī)生聽到了蘇平川似乎在說什么，只是很小聲，他聽不清楚。

    “怎么了？平川，你想說什么？”首長趕緊過去詢問，把耳朵貼了上去。

    蘇平川聲音非常微弱，氣息低微，他道：“團長……我……不用浪費藥了，把藥品留給……留給更需要的人，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不要再為我浪費寶貴的藥品了。我……要去見我的老兄弟們了。團長，我死前還有兩個請求?！?/br>
    首長馬上道：“你說，你說。”

    蘇平川咽了咽口水，把手壓在自己胸口，他每說一句話，胸口就跟針扎的一樣難受，可他還是強忍著道：“雖然我們連都打沒了，但……請一定要保留我們……我們的番號，我們……是鐵打的漢子，不輸給美國鬼子，把我們連再建起來，把我們……我們的故事，說給后來人聽?！?/br>
    首長聽得眼圈都紅了，只有上過戰(zhàn)場的人，才知道他們拼的有多么不容易，才知道對于這些人來說，榮譽甚至高于生命，他道：“好，我答應(yīng)你，我答應(yīng)你！”

    蘇平川嘴角努力扯出一點微笑，艱難地說：“要是……不麻煩的話……就把我葬到信村五云嶺的河溝子旁邊，那是……咱們部隊路過的地方，是我參軍……參軍的地方。我忘不了那里，我想下輩子也跟著部隊走?！?/br>
    首長用手背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突然，蘇平川捂著心臟，難受不已。

    “平川，你怎么了？”首長急忙詢問。

    喬正最先發(fā)現(xiàn)：“不好，心絞痛，快去拿硝酸甘油來?！?/br>
    醫(yī)生們趕緊忙碌。

    首長又是焦急又是心痛，他急忙回頭問王漢章：“你說的那個擅長治寒證的中醫(yī)在哪？”

    王漢章馬上回答：“在張莊診所，他叫高源！”

    嚴橋和李潤玉紛紛一滯，怎么又是高源。

    喬正醫(yī)生卻露出驚喜之色：“哎，對啊，我們怎么把高源大夫給忘了，他說不定還有辦法。”

    首長愕然地看著這群醫(yī)生，怎么提到高源，這群人突然興奮起來了？

    嚴橋老中醫(yī)酸溜溜地說：“不是我說喪氣的話，這可是省里那么多專家都治不了的病人，單靠他一個農(nóng)村中醫(yī)，能行嗎？”

    聞言，首長也輕嘆一聲。希望是最美好的東西，可也是最害人的東西。

    苗然瞅準機會，頂?shù)溃骸霸捒刹荒苓@么說，前段時間我們縣中學副校長的胡行彥的小兒子，就是省醫(yī)院病危出院的，人都快沒了，也是高大夫救回來的。哎，李大夫，你那天不是親眼看見的嗎？你當時不是說一定救不活嘛，除非大羅金仙下凡嗎，你忘了？”

    李潤玉倒吸一口氣，脖子上青筋直跳。

    首長驚訝道：“真的？竟有醫(yī)術(shù)這么高明的大夫？”

    王漢章說：“對，高源大夫的醫(yī)術(shù)是非常好的，我建議邀請他來參與治療?！?/br>
    縣醫(yī)院這些醫(yī)生紛紛點頭支持。

    “好?！笔组L果斷答應(yīng)。

    但李潤玉卻插嘴道：“可是這個高源有嚴重的政治問題，找他來給戰(zhàn)斗英雄治療……不合適吧？”

    首長皺眉看去。

    苗然譏道：“你倒是聰明，醫(yī)術(shù)比不過人家，就換個方向打擊了?！?/br>
    第69章 眼神

    面對苗然的譏諷，李潤玉也只是輕輕哼一聲。

    嚴橋馬上跟了一句：“這一點也正是我擔憂的地方，讓高源這樣的人來給戰(zhàn)斗英雄治病，我覺得不太合適。”

    誰料，首長還沒說話，縣醫(yī)院這邊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喬正醫(yī)生皺眉道：“治病就是治病，一切以能治好病為最優(yōu)先。你扯別的東西干嘛？既然有更好的大夫，為什么不能讓病人接受更好的醫(yī)療？”

    李潤玉道：“治病除了要有良好的醫(yī)術(shù)，更重要的是要有良好的品德，他那樣有問題的人，你覺得他會用心治嗎？他會盡力嗎？我還怕他會暗中使壞?！?/br>
    苗然譏道：“你高尚，那怎么不見你跑去支援霍鄉(xiāng)？你高尚，怎么不見你連續(xù)一周不睡奔波幾百里來回治??？你高尚，怎么不見你接診那個病危的孩子？”

    李潤玉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嚴橋剛想說兩句，其他醫(yī)生也七嘴八舌矛頭直指李潤玉，嚇得嚴橋趕緊把話咽到肚子里面。

    面對這群醫(yī)生的指責，李潤玉和嚴橋都驚呆了，中西醫(yī)關(guān)系不是一直挺緊張的嘛？他們來講課，還被這群人噎到下不來臺。怎么他們只是說了高源一句壞話，這群醫(yī)生就跟炸了窩一樣？

    中西醫(yī)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還是說他們僅僅只是針對他們兩個人啊？

    李潤玉和嚴橋有些麻了。

    “干什么！吵什么吵，你們當來趕集嗎？”王漢章大喝出聲。

    場面這才安靜下來。

    王漢章怒視眼前這群人，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他轉(zhuǎn)身對首長道：“首長，高大夫的事情……”

    首長抬手打斷：“別的事情，稍后再說。你先告訴我，這個大夫是不是真的治好了省醫(yī)院病危出院的病人?！?/br>
    王漢章看向了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