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們:“……”

    沒一會, 謝知歸帶著水回來，那股寒意和殺氣瞬間煙消云散。

    然后他就會看到一副“父慈子孝”的和諧場景——兔子們狼吞虎咽吃的很香, 明匪玉紆尊降貴蹲下, 貼心地把胡蘿卜一根接一根給它們送到嘴邊, 讓它們別急，慢點吃。

    這個場景有點詭異，謝知歸把水放桌子上，站著看了會，該說不說，還是很滿意這樣的和平。

    為了同一個人，這兩方達(dá)成了一種虛偽的聯(lián)盟關(guān)系，其實心里頭誰都看不上誰，多看對方一眼都嫌棄。

    “虛偽的怪物。”

    “該死的兔子?！?/br>
    “哼！”

    “哼！”

    明匪玉對兔子假情假意，但對謝知歸是真的，他不久前才生了場大病，什么重活累活自然不會讓他去干，包括養(yǎng)這幾只兔崽子。

    要不是謝知歸咬死不同意，他就隨便拿木頭圍個圈，把兔子扔里頭自生自滅，別想著能像嬰兒一樣被抱著喂奶，給堆草自己去啃就不錯了。

    試問誰家兔子過的和它們一樣滋潤，一個人整天抱著喂飯、哄睡、講故事，另一個人忙上忙下準(zhǔn)備食物，打掃衛(wèi)生。

    幾乎每隔兩三天，他就要天不亮出去給兔子們找草，因為它們的胃口被養(yǎng)叼了，一般的草還不吃，專挑難找的吃。

    謝知歸睡眠淺，他一動，他也醒了，迷迷糊糊瞇開一條縫，看到外邊天色灰白偏深，一個怨氣極重的人坐在床邊用力套鞋，真鬼來了都沒他怨氣大。

    “你要去哪里？”

    鞋底重重踏下地面，明匪玉冷聲道:“找草?！?/br>
    “哦?！?/br>
    “……你沒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謝知歸困到腦子里渾成一團漿糊，想起來送送他，但剛悉索爬出來一點，身體接觸到冷氣，凍的肌rou打顫，他果斷縮回溫暖被窩里去了，只露出鼻子以上半個腦袋，不過還是敷衍地說了句:“加油?！?/br>
    然后他翻了個身，把被子扯上來了一點，繼續(xù)睡。

    “……”

    明匪玉很多次想撒手不干了，但他不干就得謝知歸去干，氣又能有什么辦法，為了早點回來和情人待一起，只能揣著滿腹怨念早早出發(fā)。

    就算這樣，回來也是下午了。

    來回的路上，他眉宇間的冰霜就沒化開過，旁邊幫他提筐的蟲子們震動翅膀都不敢大聲，就怕惹到了極度不快的主人。

    它們也知道主人的不快來自哪里。

    表面是兔子，實際上還是小情人。

    除了他，明匪玉從來沒這么用心養(yǎng)過誰。

    別看花圃里那么多奇珍異寶，其實大部分都是靠自己吸收營養(yǎng)和天地靈氣養(yǎng)活自己，明匪玉偶爾會去幫扶它們一把，至于最后活不活的下來，全靠天意。

    在霧山生活的生靈，都講一個順應(yīng)天命，包括生死。

    明匪玉可以給他們改命，但他鮮少出手改動別人的命運，會引火上身，既然惹上了別人的因果，為了平衡，就必須付出代價。

    而代價往往是很大的。

    他給謝知歸改過，然后引發(fā)了后面一系列生不如死的后果。

    想著事，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回到了木屋。

    “別亂咬啊。”

    院子里傳來謝知歸無奈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

    謝知歸坐在屋檐下，正焦頭爛額地和那幾只兔子斗智斗勇，可能是太餓了，謝知歸身上又有它們喜歡的味道，它們竟然饑不擇食，咬起了他的衣角，謝知歸好不容易扒開這只，另一只又撲過來咬他頭發(fā)了。

    謝知歸哪里見識過這種餓兔撲食的架勢，“你們別咬了，衣服不能吃，誒，頭發(fā)也不能吃?！?/br>
    手忙腳亂之中，突然，兔崽子們松了嘴，長耳豎立，好像是感應(yīng)到了極大的危險，眨眼功夫就竄到了墻角，圍成一團，瑟瑟發(fā)抖。

    謝知歸終于從圍困中脫身，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低頭看到地板上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黑影，便明白是明匪玉回來了。

    他轉(zhuǎn)過頭，就看到明匪玉眼底的戲謔。

    明匪玉把筐往他身邊一扔，哐的重響把墻角的兔子們嚇得抖了三抖，如刀目光從它們身上掃過，濃重的壓迫感襲來，不用回頭都知道明匪玉有多嚇人。

    好在沒一會他就收回了威壓，挨著謝知歸坐下。

    他挑起謝知歸被啃壞的衣角，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殘留的兔子牙印和唾沫扎他眼睛，見謝知歸心虛了，明匪玉輕諷道:“你不是喜歡養(yǎng)嗎？養(yǎng)了卻又管不住它們，還由著它們蹬鼻子上臉欺負(fù)你，你這是不是該罵一句活該？”

    “……”

    謝知歸抿唇不語。

    但明匪玉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這種能訓(xùn)訓(xùn)他，讓他長個教訓(xùn)的機會難得，要好好利用。

    于是他掰過謝知歸的臉，板著臉說:“躲什么躲！”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沒底線的縱容就是在助長它們的惡行，你要是日后有了孩子，我都能想到你會有多溺愛他們。

    他們難道不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嗎？他們敢犯錯，敢無法無天，還不是知道你會給他們兜底！”

    謝知歸:“行了！”

    他起身想走，被明匪玉一把扯下:“你吼我干什么？我做錯了你就揪著不放，你做錯了還不讓人說了？”

    “真夠蠻橫的?！?/br>
    謝知歸聽了這話忍無可忍，臉色沉了下去，抬眼瞪向他:“什么叫我會溺愛孩子們？我以后會不會有孩子還不一定呢，你難道會放我回去找姑娘結(jié)婚生子嗎？！”

    說完，謝知歸用力打開他的手，啪的很響，帶著怨氣。

    不過明匪玉這回沒生氣，活動活動了手腕，毫不在意道:“放你回去是不可能的，和你結(jié)婚生子的也只會是我。”

    “所以你有什么資格罵我……”

    謝知歸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想著明匪玉剛說的話。

    前半句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但后半句話……謝知歸敏感地捕捉某個詞，突然有股寒意蔓延上后背。

    “你說結(jié)婚，還有、還有什么，生、生子？！”

    明匪玉勾起他一縷頭發(fā)，夾在兩指間悠哉地碾磨把玩，好似沒看到謝知歸的惶恐，“你不是喜歡長得可愛又會鬧騰的小東西嗎？”

    “我們可以生一個。”

    雖然他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吵鬧，又會分了謝知歸的心，又占床位，但他要實在喜歡的話，也不是不能給他，大不了等長大點就扔出去，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眼不見心為凈。

    而且有了娃娃的話，謝知歸這么容易對弱小生物心軟的一個人，應(yīng)該也不會想著離開了吧。

    獨屬于他們的小東西，明匪玉臨時想了下一家三口的畫面，好像也還行。

    謝知歸聽著他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看到他出神的樣子，很清楚他沒在開玩笑。

    明匪玉是真的在想怎么把這件荒唐事變?yōu)楝F(xiàn)實。

    那股可怕的寒意徹底包裹住了他，四肢發(fā)涼，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跳動，說著抗拒。

    謝知歸瞪著他，腦子早就炸開了，半天才組織好語言。

    “你瘋了是不是！我們兩個大男人怎么生孩子！”

    明匪玉不以為意道:“我自然有辦法給你?！?/br>
    “你想怎么給？！你看我像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孩嗎？”

    明匪玉意味深長地上下掃了他幾眼，最后落到他平坦的腰部:“該怎么給就怎么給?！?/br>
    “……”謝知歸被他看的渾身發(fā)涼。

    他越是說的平靜輕松，謝知歸越是害怕恐慌，想推開明匪玉，躲進(jìn)屋子里面去，或者一巴掌把他呼醒。

    瘋了，明匪玉絕對是瘋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混賬話，他怎么能想到弄出個孩子來？！

    一想到未來可能會有個和明匪玉七八分的小娃娃跌跌撞撞走向他，伸手叫他“爸爸”，要抱抱，謝知歸就慌到呼吸急促，手心出汗。

    不知不覺的，雙手握拳，指甲嵌入rou里，很疼，但身體上的疼痛遠(yuǎn)不如孩子給他帶來的沖擊巨大。

    如果孩子真的誕生了，那就是一條生命，而且是他必須要負(fù)責(zé)到底的生命！

    也許明匪玉對孩子沒有那么強的血緣認(rèn)可，孩子只是個哄他開心的工具或者捆住他的枷鎖，用完就可以扔掉，但他不能做到不管不顧。

    所以他絕不會要什么孩子！而且還是和明匪玉的。

    沒有任何心理建設(shè)的前提下，這種打破正常認(rèn)知的事情誰能接受！

    “我不要！”他拼命搖頭，甚至身體下意識后退。

    “哼？”

    許是他過于激動的反應(yīng)，明匪玉放下了頭發(fā)，把他拉回身邊，接著捧起了他的臉，認(rèn)真注視他的眼睛。

    謝知歸身體很僵硬。

    現(xiàn)在正是下午，陽光正好，溫暖和煦，但他的臉很涼手，仔細(xì)看的話，睫毛都在抖，更別說無法聚焦的瞳孔和發(fā)白的嘴唇。

    明匪玉當(dāng)然不會眼瞎到以為他是又發(fā)病了。

    所以他更不悅了。

    和他生個娃娃就有這么嚇人嗎？只是說說，還沒有拍板定論，就害怕成這個樣子。

    “你怕生孩子？”

    謝知歸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握住他的手，無比真誠地看著他，想用盡可能和平的方式，打消他這個可怕的念頭。

    一定要把這件事扼殺在搖籃里！

    “對?！彼M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么生硬，“明匪玉，我真的沒辦法接受，而且我很怕疼，我不想生?！?/br>
    “也對。”明匪玉喃喃道:“我差點忘了這事?！?/br>
    可他又接著若有所思。

    “其實也可以我……”

    謝知歸搶先他一步急忙把話說了:“你生的我也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