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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睡到中午，秦之墨出去了，桌上放著提醒她吃飯的紙條，秦之墨的字很漂亮，筆鋒很好認(rèn)。張芷青看完把紙條放回去，找到手機(jī)。有兩條來自林奈葉的未接來電，她回?fù)苓^去，提示對方已關(guān)機(jī)。點開未讀消息，林奈葉給她留言，說她已經(jīng)上飛機(jī)。

    她昨晚的“偶遇”失敗，不再有期待，回老家相親去了。

    點開她頭像，朋友圈躺著條告別宣言：哪有那么多張不開嘴的深情等待，不聯(lián)系，就是不在意而已。人生短短三萬天，取悅自己最重要。

    底下配的是一張美美的自拍圖。

    她可算是想通了。

    張芷青給她點了個贊。

    吃完中午飯，張芷青沒給秦之墨打招呼，悄悄打車去了他家。

    真帶他一起，她還怎么偷東西。

    張芷青停在氣派的別墅門口。她一到，就有個中年女人來給她開門，用英文簡單的打完招呼，張芷青往里走，外國人這么不講究風(fēng)水的嗎？門口就一個游泳池，這不就是血盆照鏡么。她心里嫌棄秦回明的審美，對阿姨表現(xiàn)的很友好，聊了幾句才往樓上走。

    根據(jù)沈南嫄的提示，張芷青走進(jìn)書房，打開電腦，主機(jī)沒設(shè)密碼，但里面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就連這幢別墅的監(jiān)控都沒在里面。

    旁邊有臺筆記本，沒關(guān)機(jī)，接口插著usb，應(yīng)該是剛拷貝完東西，張芷青戳了一下空格鍵，有密碼，用戶名是秦之墨的手機(jī)號，那這應(yīng)該是他的電腦。

    “監(jiān)控程序會不會在他電腦上？”

    “有可能，”沈南嫄的聲音從耳機(jī)里傳出：“你試試?！?/br>
    秦之墨的密碼從小到大就那么幾個，不是他自己生日，就是她的生日。張芷青先試了下秦之墨的生日。

    不對。

    再試她的生日。

    還是不對。

    張芷青：“……”

    不應(yīng)該啊。

    想到這是秦之墨來美國后用的電腦，張芷青試了一下和他分開的日期。

    20141224——

    鎖屏消失，彈出桌面。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牢牢記得那一天。

    張芷青嘴角上揚，握住鼠標(biāo)點開監(jiān)控程序，指針不小心碰到菜單欄收起的播到一半的錄像。

    看到畫面中的是少年秦之墨，張芷青立刻點回放。

    視頻重播，張芷青的笑也僵在臉上。

    第35章

    秦之墨的腳上戴著鐐銬。

    張芷青難以置信地暫停播放, 放大畫面確認(rèn)，才注意到他的雙手也同樣被鐵鏈鎖著。他身上穿的還是她送那件情侶款黑色衛(wèi)衣，他走的那天就穿著。衣服袖子已經(jīng)被磨破, 袖口不知被什么弄濕成一片深色，張芷青懷疑是受傷后傷口流的血，他的腿腳被褲管擋住，看不見有沒有傷著。

    “怎么了？”沈南嫄問：“是看到了什么嗎？張芷青？”

    “沒、沒什么。”張芷青控制著情緒，盡量保持語氣平靜：“我先掛一下, 一會兒再打給你?！?/br>
    掛掉電話，張芷青花了幾分鐘時間做心理準(zhǔn)備。握鼠標(biāo)的手一直在抖, 她不確定這是在為偷窺秦之墨的秘密感到心虛, 還是因為懼怕接下來看到的畫面而緊張惶恐。

    她太想知道他那些年經(jīng)歷過什么，擔(dān)心和心痛蓋過了理智，她按下播放鍵, 將音量拉到最大。

    畫面中少年清瘦的臉呈現(xiàn)出病態(tài)蒼白，臉頰, 下頜，頸側(cè)都有傷痕，整個人飽受折磨已經(jīng)非常虛弱, 一雙眼睛仍是冷冷盯著對他施暴的人。

    秦回明完全變了個人, 瘋了似地對他拳打腳踢, 他用膝蓋頂少年的額頭, 用腳踹他的小腹，最后踩住他的臉, 笑得猖狂：“果真是個賤骨頭, 跟你母親一樣愛犯賤。我給她五千萬，她居然嫌少, 真是貪心不足！她算個什么東西也敢跟我叫板，我弄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她一條命，我一個電話就能擺平?！?/br>
    少年目光恨極，卻毫無反抗的意念，控制他的似乎不是鐐銬，而是遭受到他無法反擊的威脅。

    “為什么沖進(jìn)火場？你這蠢貨！你知道你的命值多少嗎？那丫頭的命根本不能跟你比！”

    謾罵與拳頭砸向遍體鱗傷的少年，他一聲不吭，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的軟肋，你在乎她，在乎到丟掉尊嚴(yán)。”發(fā)瘋的男人一腳又一腳踹在少年身上：“真是個感情用事的廢物！你被她拖累了你知道嗎？廢物！”

    少年仍是一聲不吭。

    他的沉默讓男人暴怒：“你知道老頭外面的私生子有多狠心？你是我的繼承人，卻如此心慈手軟，竟然為了個女人跟我決裂，真該死！”他咬牙切齒：“我現(xiàn)在就教會你什么是狠，什么才是真正做大事的男人。”

    毆打，謾罵，侮辱的話不堪入耳。

    “說話！你給我說話！”

    少年死死盯著他，流著血的嘴角微微上揚，他說：“殺了我，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br>
    秦回明仿佛聽到什么天大笑話：“你？報復(fù)我？你知道這話有多可笑嗎？你憑什么？你有什么？沒了我兒子這個身份，你算個什么東西？你母親已經(jīng)死了那么多年，有人找過我嗎？哈哈哈，那幫廢物能查出兇手是我嗎？他們敢嗎？就算我承認(rèn)，他們也拿不出任何證據(jù)。相信我，你沒那個本事，也不敢。”

    “你不該沖進(jìn)火場救她。你的驚慌失色讓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軟肋，接下來，我可以盡情利用你了。乖乖的替我做事，我不會動她。否則，我馬上要她命?！?/br>
    “你敢?！?/br>
    “只要能奪回屬于我的東西，我有什么不敢？我保證，你敢背叛，我就讓她死的很意外。毫無破綻，警方也查不出來那種意外?！?/br>
    少年倏地被卸掉一身傲骨，慢慢地低下了頭。

    “記住，這一切痛苦都是老頭帶給你的。如果不是他偏心私生子，我不會為了奪權(quán)殺死你母親。你要怪就怪老頭?！?/br>
    他取出一支針頭：“這種劑量的致幻劑不會讓你死，但足夠讓你瘋。十七歲的孩子都叛逆，為了讓你不再叛逆，我會將你送去電擊治療?！?/br>
    “你的祖父最會做樣子，他可是個享譽(yù)世界的大善人。看到孫子不人不鬼的發(fā)瘋，一定會變成一名慈祥的祖父把你接走。前提是，你得配合我。”

    少年沉默。

    “張家那丫頭最近在陪她jiejie學(xué)車，那條路上人煙稀少，五百米處住著個四十多歲的單身漢，她那么漂亮，單身漢們應(yīng)該都會很喜歡她。我現(xiàn)在去打個電話，明天，她就會變成jian殺案女主角。你有興趣嗎？我的乖兒子?！彼又娫捦庾?。

    “別動她！”少年猛地?fù)涑鋈ィ荒_鐐銬住的雙腿無法行走，他撞翻了桌子重重倒地，玻璃杯滾下來砸在他手背，鮮血濺出，他感知不到疼似地爬到門口，攥住男人的褲管，低下頭，隱忍壓抑著聲音哀求：“別傷害她。”

    “我聽你的，什么都聽你的……別傷她……”

    ……

    這樣的視頻共有十三條。

    全部都是高清，每一幀畫面都在無情撕扯少年的尊嚴(yán)。

    秦之墨遭受了長達(dá)兩年的虐待。

    直到視野模糊，張芷青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經(jīng)滿臉是淚。心臟被什么撕扯著一陣陣抽痛，周圍被消音一般，她什么也聽不見，腦子里全都是少年受辱，為她低頭苦苦哀求的畫面。

    他完全可以逃離，但他沒有。

    為了保護(hù)她，他被威脅至祖父去世，秦回明掌權(quán)才重獲自由。

    以為他消失了，其實他一直都在用最痛苦壓抑的方式愛她。

    看著她和別的男人嬉笑打鬧，聽著她那些諷刺抗拒的話，他該有多傷心。

    他是秦之墨啊，那樣一個性情暴烈的少年，怎么可能會告訴她，他曾有過一段任人羞辱的慘痛經(jīng)歷。

    她呢？卻一直執(zhí)著于揭他傷疤，好奇他的性情變化。知道真相又能怎樣？同情又有什么用？

    她回不到過去，拯救分擔(dān)不了他的痛苦。

    他是秦之墨，是最最耀眼的天才少年，他不需要被同情。

    張芷青擦掉眼淚，仰起頭。

    對，秦之墨不需要她的同情，他依然是那個驕傲、才華橫溢的秦之墨。

    可是她太難受了。

    愧疚、懊悔，怎么也無法心安。

    跟他的遭遇比起來，她自以為被拋棄的痛苦不過是無病呻吟。

    自我調(diào)節(jié)安慰也難以抑制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她蹲下去，開始抽泣，以至于忽略了樓道的腳步聲。

    看到出現(xiàn)在書房門口的秦之墨，張芷青想關(guān)閉電腦已經(jīng)來不及。

    大腦宕機(jī)，張芷青突然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yīng)。她想裝什么也沒看到，但亮在屏幕上的畫面毫無說服力。但如果承認(rèn)她看了，秦之墨又會怎么想……

    秦之墨走到她跟前，彎腰扶起她。

    和她被表姐背叛蹲路邊哭那晚的場景一樣。

    他的安撫悄無聲息，靜靜守候。

    等她宣泄完情緒，他抬手替她擦掉眼淚，眸色溫和，輕聲說：“都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br>
    他語氣輕飄飄帶過遭受過的痛苦，張芷青卻無法同樣對待，她眼睛通紅，滿心自責(zé)，啞聲說：“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起來?！鼻刂^椅子，讓她坐著說話，“一會兒腿又該麻了?！?/br>
    他扶住她的后腦勺，微垂下頭，看到她濕漉漉的眼睛，心臟比被刀子割還要疼。

    “早知道你會難過，一直沒敢讓你知道?！?/br>
    秦之墨猶豫不決，就是擔(dān)心視頻提交出去被張芷青知道。他不想讓她自責(zé)，也不希望她看到他不人不鬼的樣子為他難過。

    除非其他證據(jù)不足，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拿出這段錄像。既然已經(jīng)被她知道，他也沒必要再藏。

    張芷青喉頭發(fā)緊：“被送去電擊治療，一定很疼。”

    “不疼?！鼻刂f，“沒什么感覺。”

    長期的藥物控制讓他擁有頑強(qiáng)的意志，普通劑量的麻藥已經(jīng)對他無效，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能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

    但是張芷青要嫁給別的男人，她愛上了別人，那種心臟鈍痛撕扯神經(jīng)血管，日夜折磨，是他能清晰感知到的痛。

    離別多年，張芷青不會相信他愛她至此。

    她對他早已經(jīng)有了戒備，回不到兩小無猜，這是秦之墨的第二痛。

    他感知不到痛，卻一直在痛。

    張芷青討厭這里：“我想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