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點(diǎn)以為他要完璧歸趙，他卻說：“不是因為不喜歡才不噴的。上次袁婧說我噴的方法不對，后來我查了，好多說法, 最后也不知道正確的噴法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就不噴了？”

    “嗯?！彼麑⑾闼f到她手邊，“你都是怎么噴的？”

    尤雪珍哭笑不得，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簡單的理由。

    “這個確實沒有統(tǒng)一的規(guī)定啦, 我覺得怎么噴都可以……這是我平常自己慣用的噴法，你可以按這個來?！?/br>
    她撥開蓋子, 本來想往自己身上噴示范給他看。但她出門前已經(jīng)噴過香水，再來一遍會太濃，等下見孟仕龍爸爸和阿婆會熏到他們吧……

    “你過來一點(diǎn)，我?guī)湍銍?。?/br>
    她招手示意他走近，拉過他的手往他的腕骨噴了兩下，一邊指導(dǎo)著他去蹭耳朵后面。

    “我一般會先噴兩下手腕，然后在耳后涂開，噢除了腕骨，我自己比較心機(jī)的一個地方是我還噴手指尖?！?/br>
    她又補(bǔ)著往指尖的位置噴了兩下，然后示意他抹開。

    孟仕龍聽著她的指令搓手，姿勢非常標(biāo)準(zhǔn)，標(biāo)準(zhǔn)地就像是她剛才噴出來的是消毒酒精。

    尤雪珍扶額：“不是這么搓，要像抹營養(yǎng)油那樣抹開?！?/br>
    他疑惑：“抹營養(yǎng)油？”

    呃……忘了孟仕龍根本是不會做手部護(hù)理的人。

    她直接上手示范，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夾住他食指的指蓋，輕輕抹了抹：“像這樣?！?/br>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指蓋上的月白像剛升上夜空大半的月亮，非常飽滿的形狀。

    她不知不覺低頭仔細(xì)地觀察著他的指甲，而他低頭觀察著她，她太入神，過長的劉海垂下來，晃著自己的眼睛也沒在意。

    他沒被她抓住的那只手輕抬起，將那縷頭發(fā)撥到她的耳后。

    動作很輕，尤雪珍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觸碰，只感覺到耳廓癢癢的，率先感知到了一股不同的香水味入侵她的耳后。

    她慌張地抬頭，孟仕龍垂眼看著她：“頭發(fā)滑下來了?！?/br>
    “哦哦……謝謝?！?/br>
    她松開他的指尖，下意識又重復(fù)地?fù)芰艘槐樽约侯^發(fā)，然后發(fā)現(xiàn)，她耳后的氣味更重了——剛才涂抹著他的指尖，導(dǎo)致她的手指也沾染上了這個氣味。慢慢地，和她自己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

    “對了，還有這個地方也會噴一點(diǎn)?！庇妊┱溥@回虛虛地點(diǎn)了一下他的鎖骨，不敢再碰，“一般我就涂這幾個地方，但如果穿裙子的話我還會……”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忽地戛然而止。

    他追問：“還會怎么？”

    還會噴大腿。

    她意識到后半句立刻剎車，轉(zhuǎn)口說：“沒什么，穿裙子的話我還會噴一下膝蓋，像你穿褲子的話就不用了?！?/br>
    最后她又在空氣里噴了幾下，讓孟仕龍在空氣里走來走去。

    香味迅速裹住他。

    尤雪珍不動聲色地輕輕吸氣，聞著他身上傳來的味道——

    那是來自她挑選的香水。

    縈繞著他的發(fā)絲、耳后、肩頸、鎖骨、腕骨、手指，還有一部分，也糾纏著她的指尖和耳后。

    心頭涌上詭異的滿足感，她蓋上香水蓋子，慢吞吞說：“這個味道真的還蠻適合你，以后按這樣的方法噴就好了?！?/br>
    他應(yīng)聲說好。

    “我不是勉強(qiáng)你啊，要是你真的不喜歡這個味道就算了?！?/br>
    他迅速說：“喜歡?！?/br>
    這簡單的兩個字聽上去似乎并不只是在說香水。

    尤雪珍結(jié)巴道：“那個……所以還是事先問過你喜歡什么當(dāng)作禮物送才好，不然總要擔(dān)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歡?！?/br>
    本以為他這次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卻不料，他向她的方向微微湊近身體。

    氣味變得更濃郁了。

    他問：“真的可以直接說我想要的禮物？”

    “當(dāng)然啊，我不是一直讓你直接說。”

    “說了你就會給我？”

    尤雪珍大言不慚：“對啊！”

    她很相信孟仕龍不會獅子大開口，或者要什么為難人的禮物。剛剛還貼心地說什么都不要的人能提什么過分的要求？

    “這是你說的?！泵鲜她埦o盯她不放，“那……明天跟我出去玩？”

    尤雪珍想，看吧，他果然太好說話了。

    “就這個?。磕阏f的也太糊弄了吧。這也算禮物？”

    他緩慢地嗯了一聲，比剛才還要靠近。

    “不是和朋友的那種出去玩。”

    尤雪珍一愣。

    “是一次約會?！?/br>
    氣味將她絞緊。

    尤雪珍噌一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顧左右而言他：“我剛才好像給你噴的香水有點(diǎn)過濃了……”

    她急促地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冷空氣灌進(jìn)來，不經(jīng)意地低頭，看到有兩個人影正在店的方向走來。

    其中一人是孟仕龍的阿婆，另外一個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孟仕龍的爸爸，她之前在店里看見過他。

    她猛地松口氣，扭頭對著孟仕龍說：“他們回來了！”

    孟仕龍跟著走到窗邊一望，但沒被她糊弄過去，追問說：“你答應(yīng)嗎？”

    尤雪珍理直氣壯說：“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挺直背脊，像等待檢閱的士兵那樣，掏出手機(jī)檢查自己的頭發(fā)和妝。

    孟仕龍盯著她準(zhǔn)備的樣子，笑道：“別那么緊張?！?/br>
    其實，這份緊張還混雜著剛才他索要的“禮物”，她有點(diǎn)招架不住。

    她根本就誤判了他。

    尤雪珍含糊其辭：“要留下好印象啊……”

    他伸手捏了下她筆直的肩膀：“放松，阿婆不用說了。老豆也會喜歡你的?！?/br>
    “你怎么這么篤定？”

    “因為有個詞叫愛屋及烏。”

    ……這人怎么開竅了后隨時隨地拐著彎告白啊。

    尤雪珍不是很兇狠地瞪了他一眼：“等下不許在你爸和阿婆面前亂說話！”

    他沒應(yīng)聲。

    “你干嘛不說話？不同意？！”

    “你瞪起人來很可愛。”他還在笑，“想你這樣看我久一點(diǎn)。”

    “……神經(jīng)啊?！?/br>
    尤雪珍下意識更想瞪他了，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把眼神轉(zhuǎn)開，聽見孟仕龍憋不住的輕笑聲。

    “……”

    幾分鐘后，尤雪珍迅速給自己戴上了乖巧面具，對著阿婆和孟仕龍的爸爸問好，說自己是來給阿婆做面，也饞孟爸的手藝來蹭一頓晚飯。

    一句話讓兩個長輩都聽得十分舒心。尤其是孟仕龍的爸爸，她本來會擔(dān)心他很嚴(yán)肅，但只是吃了一頓飯的間隙，她就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孟爸和孟仕龍一樣都有一張冷俊的臉，看上去不太親近人，但兩個人的性格簡直是如出一轍。在餐桌上時，他和孟仕龍都沒有用粵語接話，偶爾習(xí)慣性爆了一句粵語后就即刻糾正自己。就連不怎么會說普通話的阿婆，都間接地蹦出幾個白話單詞。

    吃完飯尤雪珍才意識到，自己能聽懂餐桌上談話的所有內(nèi)容。他們聊食物，聊天氣，聊孟爸新剪的頭發(fā)，聊孟仕龍最近怎么總是雷打不動半夜出去。

    尤雪珍心虛地把臉埋進(jìn)碗里。

    孟仕龍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撒謊：“最近覺得半夜夜跑很舒服?！?/br>
    孟爸疑惑：“大冬天的半夜？”

    孟仕龍繼續(xù)面不改色：“就和冬泳一樣?！?/br>
    孟爸接受了這個說法，若有所思地說：“怪不得你最近精神挺好，早上也起得比以前早了?！?/br>
    尤雪珍腦袋埋得更低了。

    飯后她主動請纓和孟仕龍包攬清理工作，剛洗了兩個盤子，就被孟仕龍轟走讓她去休息。

    客廳里孟爸和阿婆正在看電影，兩人私下里終于切換成用粵語交談，尤雪珍不打算過去打擾，默默從沙發(fā)后面走過，能去的地方只剩下孟仕龍的房間。

    她站在大開著門的房間門口，舉棋不定，最終還是默默走進(jìn)去，但只停在門口的位置。

    這里和港島那個房間很不一樣，前者依稀還是男孩的房間，她就算走進(jìn)去也不會不自在。而這里，是他每天睡的整整大了一號的單人床，不再印有面包超人的純白色床單。進(jìn)門左手邊就是一個書桌，東西理得齊整——他們一起買的相機(jī)，一升的運(yùn)動水杯，和她那款型號一致的無線電收音機(jī)，兩罐果醬，分別是藍(lán)莓和草莓。幾本料理的書籍堆在一起，最上面是一本《業(yè)余無線電通信》。

    這本書她也買過，現(xiàn)在應(yīng)該被擱置在她老家的書架上。

    尤雪珍懷念地翻了下這本書，隨便翻到的一頁，就有黑色水筆劃過的痕跡——足以證明看這本書的人有多認(rèn)真。

    怪不得能那么短時間內(nèi)就考到證書……尤雪珍又往后翻了幾頁，比她高三那年做的課堂筆記還要密密麻麻。

    她難為情地把書塞回去，抬頭看向?qū)γ妗?/br>
    書桌斜對面是一個落地衣架，掛著幾件冬天的厚外套，其中有一件格外出挑。

    對此尤雪珍很眼熟——她撥到這件確認(rèn)，就是那件最當(dāng)初她給他挑的外套，從那次拍攝之后就沒見他穿過，還以為壓箱底了。

    不過，這件外套多了一處之前沒有過的細(xì)節(jié)。

    尤雪珍的視線怔然地看向左胸口——

    那枚在密室里被他摸索著拿回來，刺破他掌心后她順勢就送給了他的小狐貍徽章，不偏不倚地，被他保存著，別在了心臟的位置。

    *

    尤雪珍重新回到廚房時，孟仕龍已經(jīng)在清洗最后一只盤子，隨口問：“怎么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