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最后, 答應(yīng)要示范給孟仕龍的那一鍋面并沒有很好完成，煮糊了，她借口食材不夠做第二碗，匆忙忙地從店里落荒而逃。

    食材當然是夠的, 只是她的心思不夠了。

    誰能聽到那樣的告白還有心思去煮面, 她完全不能招架, 所以她逃了。

    整個白天, 她躺在空蕩的宿舍單人床上翻來覆去, 折騰到晚上堪堪瞇了兩個小時，很淺的睡眠塞滿了胡亂的夢，可每一個都和孟仕龍有關(guān)，醒過來后累極了，但還是不得不爬起來去殯儀館打工。

    太慘了。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哈欠連天地走向公交站，走到校門口時突然很緊張，本來就慢的步伐幾乎于停滯。

    她站在門口探頭探腦, 有點緊張——孟仕龍會不會來？

    如果他在的話她該怎么和他相處呢, 早上還那樣落荒而逃……他還是別來比較好。

    抱著這種祈禱, 尤雪珍忐忑地走到校門, 寒風(fēng)卷著地上的幾片葉子，一個人都沒有。

    ……

    什么啊這個人，明明早上像宣誓一樣說要追她，怎么一點行動都沒有！

    尤雪珍完全忘記自己剛才還擔心地希望他別來, 扁著嘴走到公交站，剛坐下，就聽到街頭傳來轟鳴的引擎聲響。

    尤雪珍迅速抬頭, 看到了孟仕龍。

    她的嘴角在那剎那毫無自覺地翹起，翹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臉頰好酸, 猛地拍拍臉，靠，笑什么。

    而孟仕龍已經(jīng)停下來，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不打算讓她上車嗎？不會是來送外賣的吧？

    尤雪珍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車頭，沒發(fā)現(xiàn)外賣袋子，內(nèi)心更犯嘀咕，實在忍不住問：“你來送我過去的嗎？”

    他點點頭。

    她垂下頭：“不是和你說過我習(xí)慣了啊，不用來送我?！?/br>
    “知道你是一個人走夜路放不下心，年底總是最亂的時候?！?/br>
    尤雪珍還想嘴硬一句不用，但身體卻已經(jīng)乖乖起身，準備向他走過去時，聽見他說：“車來了，快上車吧?！?/br>
    “哈？”

    尤雪珍傻眼。

    什么意思？不是說來送我過去嗎？

    孟仕龍看懂她臉上的疑惑，解釋說：“天氣太冷了，昨天早上你從車上下來的時臉都被吹紅……頭盔還是不保暖。”

    尤雪珍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其實早上坐他車的時候根本沒感覺到冷。

    他指了指公車：“所以你坐車好一些，我看著你過去?！?/br>
    看著她過去是什么意思？

    車子已經(jīng)停下，司機催她要不要上車，孟仕龍?zhí)嫠傲司渖?，尤雪珍迷迷糊糊地坐上去?/br>
    等車子緩緩啟動，她才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孟仕龍同樣也發(fā)動摩托，慢吞吞地跟著她的公交車。尤雪珍坐在窗邊側(cè)頭，隨時就能看到他。

    深夜，馬路車輛稀少，有也飛快地越過龐大又緩慢的公車疾馳而去，到最后，只剩下這輛公車和孟仕龍那輛當作電驢開的摩托。

    尤雪珍低頭按開手機，23:34，氣溫-3攝氏度。

    公交停在某站時，尤雪珍將窗戶拉開一條小縫，對著不遠處的孟仕龍喊：“天氣太冷了，你這樣還是回去吧！別跟著了！”

    他揮揮手，意思是不冷。

    公車再度啟動，一股凜冽的冷風(fēng)順著窗縫拍過尤雪珍的面頰。

    ……怎么可能不冷。

    她再度側(cè)頭，看見孟仕龍再度跟上來的身影，黑色的，穿著薄夾克，已經(jīng)不知被冷風(fēng)吹了多久。

    她仿佛又清晰地看見了他的那雙耳廓，那雙被害羞緊張和受冷一起夾擊后，通紅的耳廓。

    尤雪珍伸手按亮下車的按鈕。

    公交在無人的下一站停下，車門開啟，孟仕龍也停住，意外地看見尤雪珍從上面跳下來，站臺的燈下，她回過頭來找他，視線定住后，整個人跑向他，像曾經(jīng)捏在她手中的那顆糖果，在夜色下清晰地拋向他。

    他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傻傻地看著她從遠及近停在他跟前，疑惑地問：“你是不是下錯站了？”

    尤雪珍笑笑，上手一撐，跳上他的后座。

    “沒有，是車里太悶了。”

    孟仕龍扭過頭來看她：“悶？外頭很冷啊。”

    尤雪珍抓住他馬腳，把這句話送給他：“冷？誰剛剛在擺手啊。”

    “……”他心虛地逃避視線，“我是不冷，我怕你會覺得冷?！?/br>
    “我都說了很悶，沒事，開車吧！”

    他沒辦法，把頭盔給她戴上，又把自己的圍巾像堆雪人一樣給她堆上，不等她拒絕，迅速擰起把手就往前啟動了摩托。

    車子開到山腳下就不好再往上開了，他停下車，說我再送你上去。

    尤雪珍深知和他犟沒用，點點頭，但拿腔拿調(diào)說：“圍巾你戴著吧，我戴了一路了，現(xiàn)在換你戴，這樣才公平?！?/br>
    他笑：“戴圍巾也要講公平嗎？”

    “公平很重要的?！庇妊┱涮咧窡粝碌男∈樱蛔屗拍卮糁?，“就算是你在追我，也不應(yīng)該只是我一個人享受被愛的感覺，你也要對自己好啊?！?/br>
    孟仕龍怔怔地看著她，尤雪珍沒聽見他回答，抬起頭看見他眼神，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心頭發(fā)毛。

    “……干嘛不說話？你不同意嗎？”

    他終于收起那讓人發(fā)毛的目光，點頭說：“同意?！?/br>
    “同意那就把圍巾帶上！”

    尤雪珍摘下來伸手遞給他，他眼睛晃過她的手，忽然眉頭一皺，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臉色閃過懊惱。

    “……我忘了，應(yīng)該帶手套過來的。”

    “不用啊，你自己不是也沒帶嗎？”

    “萬圣節(jié)那天我就是帶了手套開車，不太靈敏……從那之后我就不帶了?！?/br>
    原來是這樣。

    這個人看上去開著很拉風(fēng)的摩托，結(jié)果實際上根本怕撞車小心翼翼到手套都不敢?guī)г诶滹L(fēng)里瑟瑟發(fā)抖。

    尤雪珍憋不住，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很可愛，嘴角翹起來。

    孟仕龍還不明白他的形象已經(jīng)因為這句話悄然改變，在那邊很認真地把圍巾給自己圍上。

    尤雪珍在他系完抬頭后就立刻收斂嘴角，正色道：“走吧，我快遲到了?！?/br>
    “等一下?！?/br>
    孟仕龍一把攥住她。

    他的手將她的包在里面，哈著熱氣一邊搓，慢慢將她的手搓熱。

    尤雪珍覺得奇怪，他明明被風(fēng)吹了一路，貼上來的瞬間卻那么熱，好像美甲的照燈，將她的手暖烘烘地包在里面。而他撤開后，他的溫度是薄薄的甲油，封層在她的指尖。

    *

    在尤雪珍強烈要求之下，孟仕龍答應(yīng)早上不再過來。但離除夕還有一周，這一周他如果光是每晚過來送她都非常折騰，不過孟仕龍在這一點上并不退讓，堅持深夜不安全。

    他說：“假設(shè)我沒喜歡上你，只是把你當朋友，我也會堅持這么做?！?/br>
    聽上去像是為了讓她不要有負擔才故意這么說，但尤雪珍卻知道他是真的這么想，也這么直說了。

    一時之間，關(guān)于孟仕龍的事逐漸塞滿她的腦袋，他的告白，他的接送，他的摩托，他的圍巾，他的手掌……直到葉漸白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尤雪珍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好幾天完全沒想起過他了。

    他問：“你在宿舍？”

    “對?！?/br>
    尤雪珍剛補完一覺，聲音還沙沙的。

    “都晚上了才睡醒？”

    “我現(xiàn)在都是早上睡好不好?！?/br>
    “你自討苦吃，非要在那兒干?！比~漸白煩躁道，“還沒吃飯吧，趕緊起來來我這，我媽寄給你的東西到了，順便一起吃晚飯?！?/br>
    以往尤雪珍肯定一股腦就起來了，但最近一直熬夜到精神疲倦，以及，她見他的渴望竟然并不急迫……沉吟半晌，她提議道：“哦，要不你叫個閃送給我吧。”

    葉漸白立刻駁回了這個提議。

    “不行，你過來?！?/br>
    “又沒叫你出閃送費，我這邊叫！”

    “……”葉漸白吸了口氣，“尤雪珍，這幾步路你是自己過來還是我去接你？”

    看樣子是非要她過去不可了……“行行行，來就來?！?/br>
    尤雪珍暗罵他神經(jīng)病，想著算了，反正他公寓確實很近，就當省一筆閃送錢，現(xiàn)在她有了電臺計劃后真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現(xiàn)在不是吃食堂就是去網(wǎng)上搜羅外賣優(yōu)惠券搶券各種滿減下單，不再大手大腳花錢。

    看她等會兒不狠狠敲他一筆。

    尤雪珍打定主意，起床的動作麻利許多，半個小時不到，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葉漸白門口。

    她按響門鈴，葉漸白隔很久才匆匆跑來開門，他帶著帽子墨鏡和口罩，整張臉包得嚴嚴實實。

    尤雪珍以為他要準備好出門，但他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伸手摘墨鏡讓她進來：“怎么老不用密碼進？我又沒改?！?/br>
    尤雪珍心道，這還不是給自己培養(yǎng)優(yōu)秀習(xí)慣，免得開門順手了看見一些不該看見的畫面被惡心到。

    她聞著空氣里飄過來的味道，答非所問：“好香，你叫了外賣?。坎皇浅鋈コ詥?？”

    “什么外賣……”葉漸白怒瞪，“那是我剛做出鍋的！”

    尤雪珍換拖鞋的手一顛，差點鞋子飛到葉漸白臉上。

    她不信：“你吹什么牛皮啊？”

    葉漸白怒指廚房：“戰(zhàn)場遺跡還在，不信自己去當戰(zhàn)地記者實地調(diào)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