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22節(jié)
已經(jīng)過了辰時,本該早早在門外等候的侍女,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她們或許知道了,聶嵐想,但那又怎樣呢?也許聶遠錄就是想要她和他一道淪為笑柄,他在官場上受人背后議論,她在宅院之中也不要想清閑。 那只是一個開始,自那以后,聶遠錄不時深夜前來,有時醉了,有時沒有。他很少同她說話,只偶爾情動時,會難得溫柔地看她,讓聶嵐有一瞬間的恍惚,他還是當初見到的人。但更多的時候,那只是一種發(fā)泄,聶遠錄不如意,受了委屈,通通發(fā)泄給她。 可聶嵐能怨誰呢?原本她活該,是她非要和他踏上同一條船的。 ※※※※※※※※※※※※※※※※※※※※ 不好意思,兩章沒結束,我太低估自己說廢話的能力了。 第29章 本章節(jié)內(nèi)容正在手打中,當您看到這段文字,請您稍后刷新頁面看是否已經(jīng)更新,如果長久未更新,請通過下面反饋聯(lián)系我們! 特殊時刻,請大家多多收藏支持:()藏明寶來小說網(wǎng) 第30章 姚恪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夏啟便不吃不喝在殿中站了一天一夜。 這場彼此心知肚明的對峙,以一塊玉佩結束。 夏啟在內(nèi)侍把玉佩送來,說了姚恪那一番話后,臉色轉(zhuǎn)瞬之間變得灰白頹唐。聶嵐從來不知道,活人的面色會比瀕死之人更難看,但這明明是夏啟所求的。 聶嵐簡直不忍起來,對那內(nèi)侍道,“你去請將軍進......” “請什么?!”夏啟厲聲打斷她,他的聲音與往日有些不同,但還是強撐著把話說完了,“玉佩孤收下了。你去告訴姚恪,界南偏遠,他不日便要啟程,還是早些回府打點行裝,不要在此處耗著了?!?/br> 內(nèi)侍退出去了,夏啟背過身去,手掌按著書案的一個角,另一只手牢牢地抓著那塊玉佩。聶嵐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不住顫抖的背影。 她屈膝行了個禮,悄悄離開了。 日子還是一天天繼續(xù)下去,姚恪離京之后,夏啟面上看著也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沉默了些,時常看著南邊出神,或是在關粹殿一呆便是一整天。 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五年上頭, 朝中的局勢日益嚴峻起來,聶嵐便是在后宮之中,也能聽說一二。 她有時會想,夏啟會不會有一瞬的后悔?若是姚恪還在,恐怕他不會局促至此。 聶嵐也真的這么問了,夏啟沒有立刻答她,低頭喝了勺粥卻道,“昨日禁苑的宮人來報,說三弟的夫人生了,是個男嬰,我想尋個合適的時候,把那孩子過繼在我膝下,你來撫養(yǎng)可好?或者,”夏啟低聲道,“你想走嗎?” 聶嵐一愣。 “你若想走,孤......” “多謝王上美意。”聶嵐夾了一方筍,“臣妾不想走,在哪里不是一樣呢?” 夏啟沒再說話,用完了早膳,臨走時才道,“你問孤后不后悔,現(xiàn)在這樣的情勢,他在界南至少沒有性命之憂,有什么可后悔的?!?/br> 那年的除夕夜,夏啟在宮中宴請百官,讓人把那個孩子也抱來了。夏啟對這個也許會成為世子的嬰兒并不太在意,坐在一旁,聽各地的太守和邊關歸京的將領回稟。 夏啟一直安靜地聽著,間或說兩句辛苦的話,待到界南關來的將領回稟完才淡淡問了一句,“界南偏遠寒苦,將士們可都好?” “勞殿下掛念,戍邊將士承蒙圣恩諸事皆安?!蹦侨嗽S是醉意上頭又替姚恪不滿,硬邦邦道,“只是姚將軍……” “子恒怎么?”夏啟問,手里的酒盞掉了下去,殘酒灑在了他的外袍上。 答話的人一驚,酒倒醒了,只是話已至此,也不得不說下去,語氣倒是恭敬了,“將軍經(jīng)年沙場征戰(zhàn),一身傷病,許是天寒的緣故,前些日子舊疾復發(fā),高燒不退……” 夏啟面色難看,直到那人道,軍醫(yī)看過已經(jīng)漸漸好轉(zhuǎn)了,方才稍稍緩下來,“你們將軍……” 夏啟起了個頭,卻沒把話說下去,聶嵐看他嘴唇猶有些發(fā)白,握住他微顫不止的手,溫聲道,“王上,臣妾雖是婦人卻也知道,將士們替我祈國鎮(zhèn)守邊關,委實辛苦。前些日子南邊剛進貢了些珍稀藥材,姚將軍的脈案想來太醫(yī)院也還存著,不如讓太醫(yī)開些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一并送去,也可彰顯王上體恤臣下之意?!?/br> 她又對那界南的來使道,“將軍身體若能痊愈,也要上書回稟,免得王上與本宮時時掛念?!?/br> “王上不怪臣妾僭越吧?”她看著夏啟道。 “自然不會?!毕膯⑽找晃账氖?,起身道,“便按王后說的去辦吧,孤先去更衣。” 聶嵐看著他的背影,暗暗嘆一口氣,卻聽得下面有人輕笑一聲,聶遠錄舉杯笑道,“臣敬王后一杯,王上與王后伉儷情深,實在是我祈國之福?!?/br> 聶嵐抿唇看向他,聶遠錄眼底有怨毒的光芒,就像當初讓她出嫁時一樣,聶嵐嘲諷地一笑,終究拿起杯盞一杯飲盡,方知佳釀也會有苦澀的味道。 除夕之后,聶嵐便一直等著,她了解聶遠錄,也早就認命了。 二月二,龍?zhí)ь^,夏啟前往常右山祭祀。 他離開的第二日,丞相府傳來大小姐去世的消息,聶夫人留下的這個女兒,一直寡居在娘家,聶嵐記得當初在聶府見到她,與她兩個哥哥不同,沒有絲毫跋扈之氣,性情很和順。 “她也不過花信?!甭檷孤犑膛畞矸A,許久方道。 “丞相請娘娘回去,可王上現(xiàn)在不在宮中,這......”侍女遲疑道。 “丞相的人可已經(jīng)在宮外候著了?”聶嵐低頭笑了一聲,“家姊去世,我這個做meimei的自然應該回去。我若不回去,她不是白死了?!?/br> 侍女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她,聶嵐卻只道,“替我更衣罷,先不用讓人通傳王上,祭祀星君要緊,不要讓王上為瑣事憂心了?!?/br> 夏啟還是知道了她回聶府的消息,只是等他從常右山匆匆趕回來的時候,聶嵐也已經(jīng)回宮了。 “王上何必呢?”夏啟到時,已是深夜,燭火悠悠,仍然遮不住他一路奔波的疲乏。 夏啟皺眉看她,屏退了身邊宮人,上前一步,撩起她花紋繁復的衣袖。 淤青在她的腕上顯得格外突兀,聶嵐垂下眼,聽夏啟道,“你又是何苦呢?你本不必去。便是到了今日,要護一個你,孤還是......” 聶嵐不說話,溫順地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用手指將膏藥在淤青上涂開。 夏啟抬頭看著她的眼睛,“孤再問你一次,你想走嗎?” 聶嵐卻還是當初的答案,“心死之人,哪里不是一樣呢?” 那夜之后,夏啟與她都沒有再提起,但這件事情并沒有就此過去。命理無常,三個月后,太醫(yī)來請平安脈,恭賀她有孕。 她在寢殿中枯坐著,待到日頭落下,去了清河殿見夏啟。 夏啟已然是知道了,攙她坐下,拿了一碟梅子與她吃,等她先開口。 “王上?!彼溃拔蚁肓粝逻@個孩子?!?/br> 夏啟卻并不說話,殿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偶爾的爆開的聲音。聶嵐靜靜地等著,良久夏啟才道,“孤從來沒有問過你,你對他......” “我不知道。”聶嵐說,“我幼時遇見過一個少年,那是我差一點就沒命了,王上大概沒有過那樣的日子。是他救了我。只是等我意識到自己愛慕他時,他也不是當初的他了?!?/br> “王上?!彼执钌献约旱男「?,半晌道,“可是這個孩子......” “都要做娘親的人了,怎么還哭呢?”夏啟伸手擦了下她的眼角,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當年父王的兩位如夫人,都生了王姬,孤一直希望母后也能給孤生個meimei。這些年看著你,孤便想,若是真有個meimei,大概便如你一樣吧。” 他摸著聶嵐的鬢發(fā),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那里很快就被浸濕了。 “王上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才三個月,便急著起名字嗎?”夏啟笑她,認真想了想道,“‘其祜伊何,宜爾子孫??嗣骺苏埽寺斂嗣?。’不如便叫‘敏’吧?!?/br> 夏敏的確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不到一歲,便能說話,三歲時,就能背誦詩詞......然而他也只活到了三歲。 聶嵐將姚恪送出京都之后,弗一到宮門,便看見等在那里的聶遠錄。 “太后娘娘去了哪里?”聶遠錄示意奶媽把孩子抱過來,“王上啼哭不止,四處找您?!?/br> 聶嵐把夏敏抱在懷里,碰一碰嬰兒嬌嫩的面頰,“我去了哪里,丞相不知道嗎?” “你以為你把他送走,我便找不到了嗎?” 聶嵐神色平靜,“哀家知道丞相手眼通天,只是先王所托,不敢違背。若不能保他性命,哀家便只能一死以告先帝在天之靈了。” “太后在威脅臣?”聶遠錄嗤笑一聲。 “怎會呢?只是哀家素來對丞相坦誠,心里話罷......”她話音未落,聶遠錄忽然轉(zhuǎn)身用力掐著了她的脖子,“你就那么愛他,連他姘頭也要去救?” “丞相大人......”周圍的宮人驚呼起來,跪了一地,卻沒有一個敢上前。 她看著聶遠錄近在咫尺的臉,忽然感到?jīng)]由來的惡心,“哥哥親自替我挑的良婿,我怎敢不敬愛有加呢?” 聶遠錄惡狠狠地看著她,手上力氣極大。懷里的孩子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大哭起來,聶遠錄把她往后一摜,總算松開了她,“罪人姚恪,今日午時已經(jīng)在東市問斬,娘娘不是要告慰先帝嗎?現(xiàn)在可以了?!?/br> 聶嵐跌坐在地上,宮人上前扶起她。 “送太后回去?!甭欉h錄冷冷地看著她,“太后病了,無事便不用出來了?!?/br> 聶遠錄把她軟禁起來,倒還是讓人隔個幾日將夏敏送去她宮中見一見。 她看著這個孩子一點點長大,會爬,會走,牙牙學語,奶聲奶氣地叫她母后,也會悄悄告訴她,今日的書沒念好,被太傅責罵了。 那是她被幽禁三年里唯一的慰藉,然而那個孩子卻死在了寒冷的冬日。 那天原本是夏敏來見她的日子,卻遲遲不見他來,差了人去問,說是王上功課繁重,今日不能來了。 她等了,一天,兩天,始終沒有來,第二天日落的時候,宮里響起了喪鐘的聲音。 她執(zhí)著一把剪刀,尖端刺著自己的脖頸才沖出了被禁錮三年的宮殿,她趕到夏敏的寢殿,他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卻沒有呼吸了。 聶嵐把夏敏抱在懷里,她拿來了自己給他新做的棉衣,想給他換上,可他的手臂為什么那樣僵。 聶遠錄讓追趕聶嵐而來的侍衛(wèi)們退下,宮人也都走了。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他們。 “孩子已經(jīng)死了?!甭欉h錄看著她不住地顫抖,上前想要按一按她的肩膀。 “你殺了他!”聶嵐一把推開他的手臂,指著聶遠錄道,“他只有三歲,你為什么容不下他?” “他是染風寒而死,你若不信......” “我知道是你?!甭檷挂е溃澳銡⒘四隳?,殺了兄弟,殺了王上,殺了我的孩子……你手上沾了多少血,為了權勢你還有什么做不出......還有哥哥,也是你殺的,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聶遠錄上前抱住她的肩膀,“嵐嵐.....” “我不是!”聶嵐用力咬住他的手臂,知道血腥氣在嘴里散開,這么多年,她的心里第一次涌出恨意,“我不是聶嵐......” 她真的病了,像殘敗的花,很快地消瘦下去。聶嵐想她大概要死了,她覺得這樣很好,她可以解脫了,但她又開始害怕,她不知道輪回里走一遭,下輩子又會遇上什么人,會不會比這輩子更令人難受? 太醫(yī)日日守在她床前,可她是心病,華佗轉(zhuǎn)世也救不好,只能用參湯勉強吊著性命。太醫(yī)救不好她,聶遠錄又另找了許多的人來看她,尼姑,道士,和尚…… 她聽說聶遠錄想請祿存星君幫忙,卻未能如愿。聶嵐又想起夏啟,他連夜趕往常右山,又是否得償所愿?姚恪呢?他又在哪里? 有一天她醒來,也許是下午,或者晚上,她病得太久,眼睛有些不好用了。模模糊糊中她看見外面站了個人,“是誰?” “娘娘,是王上給您請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