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欲言又止：“你們……平時的打扮是這樣的？”

    “是她們打算在這玩一圈，先敬羅衣后敬人，打扮得好一點，在這種地方才不會被人看不起?！碧K云淡淡解釋，把玩著折扇上的雙色環(huán)龍玉佩。

    “可是你……”林瑯想說，蘇云自己就沒換。

    蘇云站起身，折扇一打：“我用不上。”

    林瑯更不明白了：“為什么？”

    聞言，蘇云行緩緩偏頭看他：“因為我不高興了可以一次性罵八個，他們嘴笨，被嘲笑了只能晚上去爬一下床底的樣子，不能當(dāng)場罵回去太可憐了?！?/br>
    “……”

    第四章

    林瑯忽然被人刷新了對可憐的認(rèn)知，他想不明白，鬼去爬人家床底報復(fù)，到底哪里可憐？

    然而鬼員工們居然統(tǒng)一點頭，做出了扭曲的柔弱表情，證明自己真的很可憐。

    蘇云不管林瑯的頭腦風(fēng)暴，只是親切地多問一句：“所以，林瑯同志，你需要換身能打的衣服嗎？或者你想低調(diào)點？”

    “能打的衣服……是什么樣？”林瑯瞥了眼另外三個男員工，總覺得這些活了很多年的鬼好像審美都停留在上個世紀(jì)。

    “中式西式都有，看你喜歡，不過大小可能有點問題，你長得比阿休高大，又比兩個師傅矮小，真不融洽，他們的衣服好像沒有你能穿的，等會兒我?guī)闳ベI，我看你好像很喜歡的樣子?！碧K云說完，搖著扇子走出門。

    林瑯愣了一下，忽然被迫喜歡，旋即想追上去說不用了，這樣不太好，卻被艷鬼拉住，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接著將視線轉(zhuǎn)到艷鬼臉上：“你……不燙嗎？”

    艷鬼猛地松開手，甩了好幾下，發(fā)現(xiàn)自己才碰了林瑯的道袍袖子一下，就被燙掉了一層皮：“……燙死老娘了！你這身紫光居然不是假的？”

    其實在林瑯剛來報道的時候，他們就看出來了這個渾身帶紫金光芒的人一定不簡單，當(dāng)然，比起嚇鬼的渾身紫金光芒，更令鬼難以接受的是他穿著一身紫色的天師道袍，這種修為的人走過的地方，鬼都得喊一句“人來了”。

    可是看林瑯年紀(jì)不大，艷鬼仍然很難確定，這是林瑯身上自己發(fā)出來的紫光，現(xiàn)在她精心畫的皮被燙掉了，露出下面的猩紅骨頭，讓她不得不信，這是個真祖宗啊。

    蘇云見他們沒跟過來，又走回來，看到艷鬼手掌上的皮膚全部燒毀，還有蔓延到胳膊的趨勢，當(dāng)即抬起折扇在她手上輕輕打一下，立馬止住了灼燒，只是皮肯定得重新畫了。

    林瑯詫異地看了眼蘇云，沒想到她居然能止住紫光對鬼魂的灼燒，可是無論他怎么算，蘇云都是個很普通的普通人。

    艷鬼委屈地把手遞給蘇云看：“館長，皮……”

    “好了，算你工傷，沒事你碰人家干什么？你看他們四個就不會傻得去碰?！碧K云沒好氣地用折扇推開了艷鬼戳過來的骨頭。

    “誰知道他這是身真家伙啊……”艷鬼咬牙嘀咕，吹吹自己的骨頭，“而且，我也是想跟他說明一下我們的員工福利啊。”

    林瑯聽到這個頓時也愣了：“福利？”

    在幫艷鬼吹吹的鬼新娘小聲嗶嗶：“對呀，我們平時的月薪是三千，每個月的獎勵跟福利，就是送我們喜歡的或者需要的東西，給你買衣服，是算在這部分福利里的?！?/br>
    聞言，林瑯偏頭看向蘇云，目光內(nèi)包含的內(nèi)容幾度變化，艱難開口：“所以——”

    蘇云冷笑一聲，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這些衣服是他們自己挑的，我付的錢，我喜歡的是簡約時尚好不好，趕緊的，貼個新的皮上去，我餓了。”

    既然館長餓了，那就是爛臉都得上，不過考慮到林瑯沒新衣服，所以出了別墅后蘇云讓員工們先去玩，她帶著林瑯走就行了，而且在場的，也只有她跟林瑯需要正經(jīng)吃飯。

    這回反而是燒飯師傅有些猶豫，他甕聲甕氣開口：“館長，今天那幾個蘇家的人來者不善，您自己一個人不安全，要不我和阿火跟著您吧？”

    “不用，我?guī)е托辛耍銈儼残娜ネ?，本來就是慶祝的，別為幾個不是人的東西壞了心情?！碧K云用折扇拍拍林瑯的肚子，她原想拍胸口的，奈何對方長太高了，沒估對位置。

    燒飯師傅嫌棄地看了眼林瑯的身板：“他有什么用?。俊?/br>
    蘇云露出懶洋洋的微笑：“能打?！?/br>
    這個理由說服了鬼員工們，他們無法反駁，祖師爺級別的人物確實能打。

    殯儀館的一家人互相在廊橋上揮手道別，等鬼員工們走了，蘇云用折扇敲敲林瑯的手臂，示意他跟上自己，而林瑯看到，蘇云用折扇碰自己手臂的時候，他身上的紫光有一瞬間的退讓。

    林瑯看著蘇云那把不離手的白骨黑面折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該開口的時候就應(yīng)該縫死自己的嘴巴。

    青云山莊有自己的商場，可以給喜歡逛街的女士作為消遣，還預(yù)備了各種團(tuán)隊，只要有錢，都可以在山莊里享受到自己想要的服務(wù)。

    在去往商場的路上，林瑯發(fā)現(xiàn)蘇云對這里很熟悉，熟悉到完全不需要有人帶領(lǐng)，仿佛來過無數(shù)次。

    “很好奇是嗎？”蘇云忽然開口，卻并沒有看他。

    “是?！绷脂樜⑽Ⅻc頭。

    蘇云腳步不停：“那就把這個寫進(jìn)你的福利里，干得好每個月按你好奇的東西替代原本的福利。”

    林瑯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話題是怎么跳到這里來的：“為、為什么？”

    剛好走到商場門口的蘇云停下，回頭一本正經(jīng)地對他說：“因為我摳。”

    第一次見人把自己摳門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林瑯感覺自己才進(jìn)入這個殯儀館一天，三觀已經(jīng)被洗刷得所剩無幾。

    蘇云帶著正在重塑三觀的林瑯走進(jìn)男裝成衣店，開始給他挑衣服，看了一圈，沒有特別滿意的，她回頭問林瑯：“你自己有沒有喜歡的？”

    林瑯從小就在道觀里生活，很少穿西式禮服，他一一看過店里的衣服，搖頭。

    這時有店員來介紹：“這位小姐，這位先生，沒有滿意的，不如選經(jīng)典款？黑白三件套永遠(yuǎn)不會出錯，而且價格合適，您看可以嗎？”

    蘇云看著店員推過來的幾件款式其實已經(jīng)很舊了的禮服，正準(zhǔn)備搖頭，余光看見了剛好走進(jìn)來的蘇家大哥，這次就他一個人。

    有林瑯這么高的個子在，很容易發(fā)現(xiàn)他們，蘇家大哥加快了速度走過來，他看了下蘇云跟林瑯還有旁邊的衣服，示意店員先離開，等店員走了，他才開口：“你還活著？為什么不回蘇家？”

    沒頭沒腦的話卻讓人很容易猜出來背后的因果關(guān)系，因為蘇家的人以為蘇云曾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才會問她為什么活著。

    “剛才見我也沒多驚訝，現(xiàn)在又來問我為什么還活著，您這到底是信了我還活著啊，還是沒信啊？”蘇云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家大哥。

    曾經(jīng)蘇云也很希望自己能成為蘇家大哥這樣的人，冷靜、睿智、強大，可是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做都得不到蘇家肯定的時候，就奇怪起來，她難道不是親女兒嗎？為什么每個人對待她都像在看仇人？

    后來發(fā)現(xiàn)，還真不是，那人家的態(tài)度，倒也不奇怪了。

    蘇家大哥叫蘇凜，跟蘇云差了快十歲，小時候蘇云在蘇家，很崇拜這個總能得到父母夸獎的大哥，而且一切都努力向著大哥看齊，可惜啊，大哥不是她的。

    見蘇云一副擺爛樣，蘇凜皺起眉頭，不是很贊同地說：“我們后來才收到消息，說你被一對老夫妻給救了，但你始終沒回來，況且蕓蕓的劫數(shù)已經(jīng)過了，你如果回來，我們依舊可以給你提供很好的生活，不至于……連來山莊，都只能用半價券?！?/br>
    “大哥你真的這么想？”蘇云感動地看著他。

    “是，你愿意的話，我現(xiàn)在就可以接你回去，不論如何，至少你也是因為蕓蕓才……爸媽那邊也是同意的，我聽說你最近過得不太好，我希望你不要拒絕蘇家給你的補償?！碧K凜認(rèn)真且篤定地說。

    蘇云點點頭，抬起手，從寬大的袖子下掏出手機，按下停止錄制的按鈕，然后發(fā)到那些自己從前沒有退的二代圈八卦群，朋友圈也發(fā)了一條，配上文字“大哥心里果然還是有我這個meimei的”。

    旁邊的蘇凜不解地看著蘇云手速超快地打字，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剛才我說的話，你有聽見嗎？”

    剛好在群里炸完魚的蘇云不咸不淡地掃了蘇凜一眼，忽然掏出一張名片給他，說：“聽見了，但是我長大了，不能總靠父母養(yǎng)我，這樣吧大哥，你讓你的朋友們多照顧一下我的生意，這樣可以減輕你們的愧疚，還不會讓你的親親好meimei難受，一舉兩得，干不干？”

    蘇凜剛想說可以，低頭就看到蘇云給自己的名片上寫著：西城殯儀館，給您提供最安息的殯葬一條龍服務(wù)。

    第五章

    “……蘇云，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碧K凜臉色冷了下來，他是真心覺得蘇家確實算對不起蘇云，這些年蘇家即使給了蘇云條件很好的生活，可依舊是拿她當(dāng)擋箭牌，補償是應(yīng)該的。

    況且，按照蘇家當(dāng)年給親女兒蘇蕓算出來的命格，成年后會死得很慘，蘇云作為擋箭牌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老天眷顧，蘇凜雖然不知道其中發(fā)生了什么，可也知道蘇云必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如果蘇云就此死了就算了，蘇云沒死，蘇凜擔(dān)心因果會算到蘇蕓身上，能解了這因果最好，然而蘇云的態(tài)度實在是令人難以捉摸。

    從前蘇云的性格就跟蘇家每個人都格格不入，現(xiàn)在不在蘇家了，她好像變得更古怪。

    蘇云收起手機看他：“你為什么覺得我在開玩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面對蘇云質(zhì)疑的眼神，蘇凜感到一陣疲憊：“沒有，但是你這樣——”

    “沒有就好，”蘇云頓時緩和臉色，“名片你收好哦，一般人我還不給呢，以后有什么紅白喜事的，記得都要優(yōu)先考慮我。”

    說完，蘇云反手就抓著林瑯溜了，留下蘇凜一個人在成衣店里拿著名片發(fā)呆。

    跑到附近的另外一家成衣店，林瑯終于反應(yīng)過來：“館長，我們好像是殯儀館，怎么做紅喜事??？”

    蘇云跑累了，慢吞吞給自己搖扇子：“冥婚不是喜?。磕銌枂栃滦驴此煌?？”

    林瑯深吸一口氣，無法反駁：“……那為什么我們還要跑？”

    “因為他看起來就不像是愿意給我們下單的樣子，你館長我啊，很貴的好不好？又不給錢，干嘛要陪一窮鬼聊天？”蘇云說著，又開始給林瑯挑衣服。

    新來的這家店款式版型比上一家好不少，蘇云隨后拿了兩套不會出錯的，直接讓林瑯去試。

    林瑯接過衣服，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來：“蘇家大少爺，還給我們開了房，不算窮吧？”

    蘇云語氣相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不給錢還要跟我聊天的都是窮鬼，錢到位，我陪他聊三天三夜不重復(fù)的都行，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他剛才說得那么好聽，其實一分錢沒許諾嗎？”

    聞言，林瑯愣住了，剛才聽蘇凜說讓蘇云回蘇家，只要回去，就讓她跟從前一樣，按照他的理解，蘇云回去大概就是生活水平好一點，畢竟大家族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現(xiàn)在聽蘇云這么一說，林瑯終于反應(yīng)過來，蘇凜從頭到尾，只說了讓蘇云回去，跟從前一樣生活，沒說到底要給她什么補償，如果真心要補償，在蘇云給出名片之后，至少愿意幫一下忙投資一下吧？

    本來蘇云就是作為一個擋箭牌進(jìn)入蘇家的，沒人會尊重她、愛護(hù)她，可能每個月還不讓她出去工作，領(lǐng)生活費都得看蘇家人臉色，每個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或許都覺得她是寄生蟲。

    反過來，蘇云不回去，在殯儀館雖然窮一點，每個鬼員工卻都是真心關(guān)愛她的，就連她自己出去逛逛都擔(dān)心她被為難，兩相比較之下，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回蘇家。

    林瑯想明白后感覺蘇云確實厲害，而且把蘇家人看得很透徹，于是沒再說什么，拿著衣服進(jìn)了試衣間。

    換出來后蘇云看著很滿意，她招來店員，直接說：“這套衣服的設(shè)計師所有的款式我都包了，按他這個體型的來一套，兩米一身高的再來兩套，一米八身高的來一套，送到這套別墅的零一號總統(tǒng)套房去?！?/br>
    店員直接驚呆了，她一開始看到一個穿漢服跟道袍的年輕人進(jìn)來，還以為跟別的普通客人一樣，只是來看看試一下沒打算買，沒想到剛試了一件，就全包了，完全就是富婆降臨。

    “好的，馬上為您辦理，所以，您是需要同款式不同尺寸的，一共四全套男裝是嗎？”店員暈乎乎地拿著卡重復(fù)確認(rèn)。

    “是，這個設(shè)計師不錯，以后出新款了，記得隨時更新傳達(dá)給我?！碧K云留下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終于沒用那嚇?biāo)廊说臍泝x館名片。

    等店員去開單子，林瑯穿著修身的新衣服過來，有些別扭地說：“你怎么買這么多？不是……窮嗎？”

    蘇云微微抬眼：“光吃老底不開張，怎么不算窮呢？”

    得，聽蘇云這么一說，林瑯就知道了，這殯儀館家底估計很豐厚，不知道還能被蘇云揮霍多久。

    店員那邊打好了條子，還說還會有人送貨上門，滿臉堆笑地說給蘇云升級了vip服務(wù)，以后有什么活動或者新款都會直接推薦給她。

    蘇云無可無不可地加了這家店的企業(yè)微信，帶著還沒換下衣服的林瑯離開，準(zhǔn)備去附近的粵菜餐廳吃飯。

    天氣熱，蘇云想吃點清淡的，剛好林瑯作為清修的道士，也喜歡清淡的口味。

    青云山莊的餐廳都是包廂，哪怕是日式的無菜單料理也會單獨設(shè)立包廂，絕對保證客戶隱私。

    隨便吃了一頓，付款時蘇云順手給艷鬼發(fā)消息問她們現(xiàn)在玩到哪兒了，有沒有想要的，她可以算作福利給她們買，因為她剛才給殯儀館里的男員工們買了衣服，同樣的，就需要給兩位女士買點她們喜歡的東西。

    小裙子就沒必要了，她們多得是，一年十二個月的福利，她們都點名要的小裙子，再買下去，乾坤袋都裝不下她們的衣服。

    艷鬼那邊一直在輸入中，蘇云耐心等著，旁邊有另外的人在結(jié)賬，說話聲剛好飄過來。

    聊天的人是兩個女生，高個子的女生抱怨說她想要今晚拍賣會上的一尊玉觀音給家里爺爺祝壽，可是她打聽到，那玉觀音價值連城，最近濱城里的幾個世家都過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