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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太子火葬場了 第41節(jié)

    燕珝這樣好的?郎君,任誰家娘子能不傾心?

    阿枝將她的?名字寫下,后又涂抹。

    王若櫻,是他的?表妹??粗郧蓩轨o,嬌憨動?人?,實(shí)則背后總推著驕縱的?韓文霽鬧事??裳喃嵢缃瘢菜退吡?。

    阿枝神?情復(fù)雜,將紙張撕碎,又點(diǎn)燃,放進(jìn)了銅盆任它燃燒成灰燼。

    她對燕珝。

    愛的?不夠純粹,恨也不夠純粹。

    或者說,她心中愛著的?,是曾經(jīng)?的?燕珝,又或是偽裝出來的?燕珝。

    她沒辦法恨一個自?己深愛的?人?,于是只能一遍遍地痛恨自?己的?無能、無知與無奈。愛恨交織,失望與期盼一次次纏繞,最終構(gòu)成了痛苦的?自?己。

    看著紙張燃盡,阿枝松開筆墨,站起身來。

    “殿下后日?出征,我去看看他。”

    茯苓愣了一下,轉(zhuǎn)而喜色漫上臉頰,“好!娘娘終于想通了,這些日?子殿下常來看您,您還未去看過殿下呢,想來殿下定會?歡喜?!?/br>
    這樣的?話太過耳熟,像是多次聽?過,又失望一般。阿枝不置可否,去了內(nèi)室更衣,選了自?己近日?來最愛的?一件錦袍。茯苓看到時,都覺得過于鄭重。

    “娘娘要穿這件?”這件縱是去宮宴也不失禮,今日?穿著,倒顯奇怪。

    茯苓未曾多想,“也好,娘娘打扮自?個兒,也好讓殿下記著娘娘的?模樣?!?/br>
    說完又覺得不好,“呸,奴婢失言,殿下想見娘娘隨時便可見,而娘娘怎樣,都是最美的??!?/br>
    阿枝對著銅鏡,認(rèn)真地看了看自?己的?容顏。

    是美的?,她也覺得,并不丑。

    早年被姐妹們欺負(fù),如今想來,只怕多少也有這張臉的?緣故。她是瘦弱不比別的?姐妹,卻不知怎得傳來傳去,她便成了北涼皇室有名的?丑女。

    “殿下會?喜歡嗎?”阿枝問茯苓。

    茯苓肯定點(diǎn)頭?,重重道:“娘娘就算亂頭?粗服,殿下眼中,也只有娘娘一人?。”

    阿枝又笑笑,“那?便就這么穿罷?!?/br>
    她戴上平日?里繁重并不愛待的?玉釵首飾,將從未戴過的?赤金松鶴長簪與金鑲紅寶石耳墜都拿了出來。茯苓咋舌,“娘娘今日?這樣鄭重?”

    “打扮好些,殿下歡顏,不是你說的?么?”阿枝揶揄地瞧著她。

    茯苓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但?也說不出來哪里出了問題,看著娘娘臉上帶著笑,可眼中卻并無一絲笑意。

    視線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落到她的?手上。

    茯苓其實(shí)知道,娘娘近日?不對。

    娘娘女工不算很好,但?勝在手巧,學(xué)?學(xué)?便會?,上手之后便極少傷到自?己。

    可這些日?子,不知為何,做針線時總能扎到自?己。一次兩?次,茯苓以為是娘娘走神?。

    再多,她便以為是娘娘身子還未好,做不了這么精細(xì)的?事。

    勸了多回,讓娘娘放下不要再做了,可她還是坐在榻上,拿著針線,一點(diǎn)一點(diǎn),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穿針引線,將尖細(xì)的?針頭?,刺進(jìn)綢緞。

    手上的?針眼從未少過,可太過細(xì)小,不細(xì)看幾乎不能瞧見。若不是她日?夜侍候,只怕這世上再無人?知曉此事。

    茯苓還未想通,便見阿枝站直了身子,盛裝打扮之下本就秾麗的?容顏更加驚艷,艷麗奪目,仿佛全天下所有光彩匯于一身。

    阿枝笑開。

    “走罷?!?/br>
    她背身拿了什么,茯苓沒看清楚,緊跟上娘娘的?步伐。

    到了外院,無人?攔她,徑直走入了書房院落。

    得了通報(bào),小廝恭恭敬敬拱手道:“娘娘且稍候,殿下正與季大人?議事,娘娘可先?隨小的?去側(cè)屋歇息?!?/br>
    “不必,”阿枝聲音清淺,帶著泠泠的?清冷,“告訴殿下,妾在此候著?!?/br>
    小廝轉(zhuǎn)頭?進(jìn)去,不一會?兒又出來,道:“殿下請娘娘進(jìn)去?!?/br>
    阿枝頷首,將茯苓留在了書房外。

    金絲織成的?華服將室內(nèi)都映出光彩,燕珝抬眸,看見的?便是這樣笑意嫣然,粉妝玉琢的?阿枝。

    太久沒有見到她這般模樣,他放下朱筆,眼中的?驚艷不加掩飾,唇角微揚(yáng)。

    季長川躬身行禮,阿枝淡笑著回禮,又用那?明凈清澈的?眼瞳一點(diǎn)點(diǎn)看向燕珝。

    “你怎么來了?今日?……”

    燕珝還未說完,便見她挺直著背脊,盈盈下拜。

    “妾來請殿下——”

    她一字一句,說得無比鄭重。

    “請殿下,殺死妾?!?/br>
    第32章 長簪

    聲音堅(jiān)定,沒有半點(diǎn)猶豫。

    “你說什么??”

    “娘娘慎言!”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燕珝抬眸,死死盯著她低垂著的眉眼。

    阿枝抬手,再一次重復(fù)。

    “請殿下,將妾送去祭旗?!?/br>
    “娘娘不可?,”季長川聲音急切,“此話斷斷不能說!”

    “有何不可??”

    阿枝音色淡淡,好似春日剛破冰的溪流,“殿下愿為妾的事憂煩,妾不勝感激。如今戰(zhàn)事將起,妾為北涼人,無顏在秦茍活。”

    “祭旗一事爭論?月余,殿下即將率兵出征,便?莫要在此等?小事上浪費(fèi)時間?!?/br>
    阿枝將袖中藏好的短刃拿了出來,純黑色的刀鞘看著冰冷無情,好像下一刻就能奪去人的性命。

    “你這是做什么??”

    燕珝站起了身,聲音中夾雜著寒氣,“把刀放下,生死不是你可?以胡鬧的?!?/br>
    “妾沒?有胡鬧?!?/br>
    阿枝細(xì)白的指尖摩挲著刀柄,繼而?用力一握,手掌的邊緣漸漸發(fā)白,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妾是北涼人,無法親眼看著戰(zhàn)事不管。但妾能力有限,只能以自己?一命,求殿下,放過?北涼無辜百姓,”阿枝低垂著眼,將心里默念過?無數(shù)次的話語念了出來,“皇室之罪,百姓何辜。求殿下看在妾這條命的份上,莫要讓戰(zhàn)火蔓延到百姓身上?!?/br>
    “娘娘愛民是好事,只不可?拿性命開玩笑,快將刀放下……”

    “本?王竟不知,本?王的側(cè)妃還有這樣的一番仁心。”

    語氣寒涼,燕珝指上的玉戒被攥緊,骨節(jié)發(fā)白,一手按在桌前的筆墨上。

    “你就這般無私,為了對?你并不好的北涼人,要獻(xiàn)出自己?的命?”

    阿枝在北涼不受寵是多年前眾人便?知曉的事實(shí),她如今的性子?,和幼年在北涼的經(jīng)歷密不可?分。按照常理,少有人還會在這樣的情境下,以自己?性命來為這些與自己?根本?無關(guān)的人求情。

    “你先起來,地上涼?!?/br>
    燕珝拂袖,從桌后繞到前來,眼神示意季長川,后者會意,視線落在那刀柄之上。

    二人甫一靠近,阿枝便?如驚弓之鳥,雙手緊抓著刀鞘,向身后縮。

    “妾知道妾有些瘋魔……在殿下眼中,可?能又更加粗俗無禮了些,”阿枝滿頭的珠翠輕顫,發(fā)絲因?yàn)閯幼魑⑽u晃,“妾不敢承認(rèn)殿下說的無私,妾有私心。”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甚至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子?的微微震顫,握著刀柄的手開始發(fā)麻,熟悉的感覺再度席卷而?來。

    她知道自己?又開始不正常了,舌尖嘗到了一點(diǎn)血腥味,是她自己?又咬到了臉頰內(nèi)側(cè)的軟rou。在滿是苦味的口中,鐵銹般的血腥味竟也顯得稀奇。

    她有私心,她并不純粹。

    阿枝微微后仰,“妾心里想著殿下,不敢稱無私。”

    “妾的阿娘已然亡故,這個世上,唯有殿下能讓妾掛心。”

    她少見剖白,有些話說出口后,倒也沒?那么?想象中那樣難以啟齒。

    燕珝方要抬起的手微頓,“……阿枝?!?/br>
    他語氣微凝,帶著意外與凝澀。

    “你阿娘,何時的事?”

    阿枝靜靜地看著他,燕珝猛然想起那日,他分明快要知道的。

    分明他有無數(shù)次機(jī)會,可?以知道的。

    阿枝看他頓悟的模樣,眼眶有些微微發(fā)熱,她眨了眨干澀的眼眶,“沒?有我,你會更好。你不需要我。”

    而?我需要你。

    她在心里補(bǔ)充。

    她輕撥刀柄,柄身脫離刀鞘,露出一截寒光。

    “祭旗一事朝中并未有定論?,娘娘莫要自傷?!奔鹃L川急急出聲,

    “未有定論?便?是還有爭議,有爭議便?會擾了殿下的心,”阿枝眨眨眼,看向他,“就當(dāng)是我懦弱自私,到了這個時候,還想把事情往殿下身上推?!?/br>
    她拔出劍,季長川想要靠近,卻被她直勾勾地看著,硬生生看得人背后發(fā)毛,不敢接近。

    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線,目光幾乎都要凝在這薄薄的短刃上,稍一抬手,便?聽一聲悶哼。

    燕珝顧不得許多,上前按住她的細(xì)肩。左肩本?就有傷,被長指按住傷處頓時脫力松開了手,刀刃被他一把奪下。下一刻,銀白色的刀光又消失在了刀鞘中。

    短刃被扔到了房間的角落,墜地之時發(fā)出了一聲悶響,聽得人心顫。

    阿枝捂著左肩,坐地看向他。

    視線朦朧,她覺得自己?沒?哭,卻漸漸看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