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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中傳來你的聲音 第18節(jié)

    冷傲矜貴的男人, 拿出了全部耐心,堅持學(xué)習(xí)盲文,沒人可以體會, 他在還能看到的時候開始學(xué)盲文,是走過了怎么樣的心路啊。

    等棠溪聿結(jié)束了盲文課, 柏櫻才走進書房找他,看到他手里還握著點字筆,她略有些驚訝的問,“阿聿,你已經(jīng)會用這個自己打一些點字了么?”他并未失明,所以一直也沒學(xué)如何點字, 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她不好問的太深。

    “嗯, 不是很難?!鄙裆绯?,棠溪聿順著聲音抬眸“看”她, 目光一如既往的迷茫。

    “你寫了什么?借我摸摸,看看對不對。”她因為他,盲文也沒完全放下,時不時還摸摸他的盲文書,力求做他完美契合的一百分女朋友。

    他握緊手里的筆,突然生出來別的想法,面色微動,“你等等,我給你打幾個字?!?/br>
    盯著他高挺優(yōu)越的鼻梁,再看看他青白的手指仿佛挺開心的動了動,柏櫻自然不會拂了他的意,答應(yīng)下來站在他身邊默默等待。

    用起點字筆的棠溪聿,左手摸索,右手微動,跟他寫字時端方的儀態(tài)一般不二,清逸出塵、從容淡定。

    “好了,來……”他放下點字筆,手心朝上伸出自己的手,等柏櫻把小手放入他掌心,他便引了她的手來摸。

    肩膀貼著肩膀,認真的摸了摸,再次摸了摸棠溪聿點出來的字,柏櫻瞬間繃不住,笑著用手捶他肩膀,“阿聿,你。你好壞呀……”

    看起來瘦弱淡漠的他,其實有很強的意志力,明知有一天會失明,他從沒自暴自棄過,甚至還主動堅持學(xué)習(xí)盲文。

    沒放棄過希望,他接受的不僅僅有視覺康復(fù)治療,為未來的某一天失去光明做準(zhǔn)備,從他母親在世時,已經(jīng)未雨綢繆,同時接受心理治療。

    盲文老師已經(jīng)開始教一些生活小技巧給他,有一些他用不上,但大部分還是有學(xué)的必要。

    比如,棠溪聿常常需要簽署文件,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他學(xué)會簽字、手印,自己能找到有規(guī)律擺放的物品,很多生活小事他不必依賴別人。

    視力越來越不好,棠溪聿卻最善于識人、用人,他不用眼睛看人而是用心,待人永遠是溫柔謙虛、寬厚包容的態(tài)度。

    帶著超出年齡的成熟心思,柏櫻一步一步靠近棠溪聿,她了解了他,終于有機會走進他的世界,直到成為他的愛人,柏櫻真的成長為溫柔懂事的小姑娘,她的世界也完全扭轉(zhuǎn)了乾坤。

    “你不必考慮工作和賺錢,喜歡讀書就去讀書,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可以,其他瑣碎的東西你不必擔(dān)心?!敝浪矚g學(xué)習(xí)也善于學(xué)習(xí),棠溪聿很久之前已經(jīng)表態(tài)過,負責(zé)她一輩子,不需要她為金錢世俗煩惱。

    怎么可能不考慮呢?她又不是生活在童話世界里。

    她搖搖頭,他看不見,她會連忙出聲說話,“我已經(jīng)是醫(yī)學(xué)院的學(xué)生啦,理想當(dāng)然是能夠做醫(yī)生,幫助病人是我的職業(yè)目標(biāo)?!?/br>
    “好吧好吧,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br>
    為了做一名好男友,棠溪聿會親自詢問堂妹們,最近女生流行收什么禮物,盡其所能給柏櫻提供最好的生活體驗,讓關(guān)愛不僅僅是一句空談。

    從戀愛開始,常常送花、送禮物制造小浪漫給她,不會因為年紀(jì)和身份的落差讓柏櫻覺得他高高在上,十分尊重女友。

    甚至有一次,他會見幾位經(jīng)理人,柏櫻的發(fā)圈還留在他右手腕上。名貴飾物和最普通的發(fā)圈相纏繞,就好像權(quán)杖和人間煙火,人人都需要,意外的協(xié)調(diào)。

    原來,偶爾柏櫻跟他撒嬌的時候,也會故意支使他做事,例如讓棠溪聿溫柔纖細的手指幫她梳頭發(fā),就是柏櫻最喜歡讓他幫忙做的事。

    外人并不知棠溪聿已經(jīng)沒有多少視力,每次看到他,只覺得身姿如青竹,又不似真人般秀美,浮光掠影,驚鴻一睹。

    做為女朋友,柏櫻要引領(lǐng)他走路辨別方向,又要顧及男朋友的身份面子,不好走在他身前,只會緊緊挽住他右臂,不時出言提醒腳下情況。

    超級怕與人接觸的柏櫻,獨獨對棠溪聿情根深種,她曾很多次偷偷想過,如果他要,她會給。

    回想兩個人剛剛在一起,張舒凝私下找過柏櫻,要帶她去體檢。她明明很健康,覺得這個突然來的體檢有些怕怕的,第一次,大著膽子找到棠溪聿傾述。

    結(jié)果棠溪聿居然拉著她直接去找張舒凝,問她,小姨,小櫻才21歲,不需要做什么體檢吧?

    當(dāng)著柏櫻的面,張舒凝直接說了,要看看她的基因,怕會有什么遺傳病,也順便看看□□。

    那個時刻,站在他們中間,那種想死死不掉,想走走不了的窒息感,柏櫻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還好有他,棠溪聿當(dāng)即沉著臉,小聲跟他小姨表態(tài),說已經(jīng)什么年代了,不要提這種無聊的東西。

    比起給柏櫻檢查身體,張舒凝最怕惹棠溪聿生氣犯病,再也沒說什么,何況張舒凝那時候并不知道,他們是最終會結(jié)婚的關(guān)系,以為只是彼此的過客罷了。

    做為學(xué)醫(yī)的孩子,柏櫻知道,棠溪聿有嚴重的貧血癥狀,導(dǎo)致他□□很低,還可能會有些微影響。醫(yī)學(xué)知識累積的多了,她還知道他心臟和眼睛的病癥會引起失眠、頭痛、耳鳴、眼花等問題,心律是最大問題,呼吸困難、腸胃不好、食欲低更是家常便飯。

    這樣的棠溪聿,柏櫻不會勸他多吃飯,只會多多陪伴他,避免他傷神熬夜、劇烈運動,督促他多多休息。

    “阿聿,你自己練的倒水么?”接過男朋友遞來的水,柏櫻故意驚訝的問他。

    “自己練一直范錯,文老師教過,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蔽睦蠋熓翘南驳拿の睦蠋?,他即使能看見,也沒什么機會自己倒水喝啊。

    不同的杯子如何倒水,用盲文手表,辨認紙幣,熟練使用盲杖,柏櫻次次有新發(fā)現(xiàn),棠溪聿越來越多的技能,讓她覺得即心疼又欣慰。

    有了進步他只會展示給她,其他的時候,棠溪聿依舊是冷漠疏離的模樣,多年不曾改變。

    正因為柏櫻是孤兒院長大,過集體生活的孩子,所以她從沒機會做飯,也不會做飯。

    棠溪聿甚至不會用金錢來衡量禮物的價值,在一起給柏櫻過第一個生日,他用親自下廚做飯的方式,來給女朋友慶生。

    也不知他從哪里聽來,“男人會做飯,生活更浪漫?!庇谑牵铺旎娜N房里,跟廚師說他想學(xué)做菜。別說他眼睛不方便,就是一個好好的小少爺,哪一個會下廚房呀?

    張舒凝親自跟在身后,棠溪聿極認真的討教想學(xué)做菜,大廚師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好學(xué)不麻煩,又適合給女朋友展示一下的菜品。

    終于,棠溪聿下廚做了一碗海鮮長壽面。

    所有人圍在廚房團團轉(zhuǎn),棠溪聿自己不緊不慢,用大廚給他挑的沒開刃的刀,摸索著切龍蝦和海參,面也是他親手放入鍋里,熟沒熟大廚替他嘗了幾次,煮爛了十幾鍋面條后,終于把成品給捧到餐桌。

    20歲生日當(dāng)晚,柏櫻雙手扶著面碗,看了看打扮高貴、氣度不凡、俊美如仙的棠溪聿,再看看碗里清淡的幾根面條和豐富的輔料,她心里是甜絲絲的感動,愛意如潮涌,再無法收回。

    “好不好吃?” 他臉湊到她面前,放大了淺色的眸子看向她,心情忐忑的問。

    “好吃,不過,以后不許再做了?!甭犝f他還用了刀,柏櫻心疼他細瘦的手指,舍不得他再費心做任何事。

    再后來,棠溪聿想做也沒辦法做,他眼睛連鍋也看不到,全憑摸的,去廚房仿佛御駕親征,所有人緊張到不行。

    做為醫(yī)學(xué)生,更是因為做了女朋友,柏櫻也是交往很久之后,才有機會第一次陪棠溪聿檢查眼睛。

    果然跟柏櫻曾經(jīng)的猜想不錯,棠溪聿眼睛已經(jīng)生了輕微的白內(nèi)障。

    聽醫(yī)生的話也聽得出,很久之前醫(yī)生提示過,棠溪聿也知道,他的眼病,有很大可能會同時有白內(nèi)障癥狀,并不意外。

    一年半前柏櫻跟他重逢,覺得他眼珠顏色變淺,的確是真的,是眼睛已經(jīng)生病了。

    由于醫(yī)生不建議手術(shù),只是給開了藥口服和外用,沒有其他的辦法治療,兩個人很快回家。

    回家的路上,情緒不好的棠溪聿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心里的話。他緊了緊跟她十指相扣的手,開口叫她,“小櫻,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嚇人?我想,應(yīng)該做手術(shù)會變得好一些?!?/br>
    看他側(cè)頭低垂目光,睫毛微微抖動暴露了不安的心思,脆弱的模樣令柏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她摸這一下嚇了棠溪聿一跳,身子明顯一震,反應(yīng)過來后他還向她側(cè)了側(cè)頭,乖乖給摸。

    她的手撫摸他的臉,他的下頜線,他的耳垂,柏櫻非??隙ǖ母嬖V他,“阿聿,你沒有不好看,你還是你,會散發(fā)耀眼光彩的棠溪先生。如果,真的有變得不好看的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會陪你治療?!?/br>
    第28章

    白內(nèi)障手術(shù)對于棠溪聿的視力恢復(fù), 沒有任何意義。

    對于普通人,單一白內(nèi)障病癥早已不算疑難雜癥,可以通過非常成熟的手術(shù)方式, 達到良好的術(shù)后效果。

    但棠溪聿的眼病根源是基因病癥,他即使做了白內(nèi)障手術(shù),也只是為了使眼睛上面不會有白蒙,是眼球看起來美觀,對于視力恢復(fù)沒有任何用處。親近他的人自然會為他著想, 覺得為了美觀而去承受手術(shù)的痛苦, 得不償失。

    柏櫻和醫(yī)生沒有欺騙他, 他現(xiàn)在雙目的確因為白內(nèi)障而看起來顏色淺了一些,但棠溪聿原本的眸色就是偏淺, 并沒有嚴重到異樣的程度。在深邃立體的五官和冷白色皮膚的襯托下, 淺色眼眸使棠溪聿多了些混血感,并無其他違和。

    扶棠溪聿走路,最難是上下樓梯, 起初柏櫻不懂,漸漸她發(fā)現(xiàn), 阿聿遇到樓梯走的最吃力,高大的身子會有一點佝僂,手還會不自覺伸出去探路,在家又沒人敢說要他用盲杖,只能小心攙扶,生怕他跌倒。

    “阿聿, 你說你可以看到樓梯, 可是看到了卻最頭疼是什么意思啊?”

    “樓梯會晃?!?/br>
    知道他這個眼病的確有這種情況,柏櫻不敢再細問, 他常常頭痛不舒服,她便陪他躺一會兒,也知道他犯病的時候,一天倒有大半天不得不在臥床休息。

    兩個人私下在一起,她給他端水拿藥,棠溪聿一律看不清,他只能伸手靠摸索,把柏櫻心疼到不行,舍不得他做一點事情。不用問也知道,他的視線里,視野剩的越來越窄了。

    晚餐后,如果棠溪聿身體情況好,柏櫻會拉著他去花園里散步,他那個內(nèi)斂不想被人看到殘態(tài)的性子,只有在有她陪伴的時候,才肯把家中花園走上一圈。

    “阿聿,累么?我扶你去路燈下面的椅子坐一會兒。”走著走著,她感覺到他手心出了好多汗,看來是該帶他休息一會兒了。

    “有椅子么?我都不知道。”他側(cè)頭無奈苦笑了一下,并沒看周圍。

    “挨著路燈安裝的。你只要看到有路燈在亮,下面都會有椅子。”路燈很亮,柏櫻猜他大概率可以看到。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她說了實情,“我看不到路燈,尤其……右邊眼睛,一點也看不到了。”棠溪聿抬左手,虛虛擋住左眼,眼前一片黑蒙,又不完全黑,黑蒙蒙仿佛是霧境。

    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路燈那么亮,他說看不到,柏櫻抿著嘴唇,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她知道他視力已經(jīng)很差,右眼即使?fàn)顟B(tài)很好,戴了眼鏡也看不到什么,只剩下些光感,對視力不好的人來說,還能分清白天黑夜,已經(jīng)是莫大的欣慰。

    現(xiàn)在看來,因為視野缺失嚴重,他右眼能看到的光也極其微弱了。

    在家里,只要她在,不會讓他一個人走路,因為棠溪聿視野缺失的很嚴重,還每天在惡化。即便他說了可以看得到,但實際上有可能撞到東西,往往近在眼前的障礙物他也看不到。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學(xué)醫(yī)越久,懂得越多,柏櫻對待棠溪聿的病,態(tài)度反而變得小心翼翼。她自己查閱了很多資料,利用導(dǎo)師和各種方式,她咨詢了全世界很多眼科專家,得出的結(jié)果令她心生恐懼,阿聿的眼睛,難道只有失明一條路了么?

    利用助視器看東西很累,眼睛不僅難受還會頭暈、漲痛、干澀,他需要更多時間休息,她會完全理解,也會給他勇氣去面對。

    微涼光滑的指尖,溫柔摸索到柏櫻的肩,棠溪聿從不會莽撞,他很怕自己的手指弄傷小姑娘嬌嫩的皮膚和眼睛,向來都慢慢用手背先靠近她。

    修長的大手撫摸她柔軟濃密的秀發(fā),棠溪聿會把臉埋在她脖頸之間,貼近感受她的香氣和體溫,告訴她,他不怕,只希望在還可以看到的時候,看到美麗的她,記得她的模樣。

    為了他的喜歡,柏櫻一直保持長發(fā)及腰。

    “阿聿,你快摸摸我,每天摸摸,不會忘記的吧?”她拉他的手貼到自己臉蛋上,溫柔又主動,柏櫻從不吝嗇跟男朋友撒嬌。

    怕碰到她眼睛,棠溪聿立刻把手指朝外用力,抬起頭來跟她笑言,“你18歲那年,我已經(jīng)看到啦,不會忘記的?!杯h(huán)抱她嬌小的身子,不敢用力,又舍不得放手,棠溪聿愛的深沉又克制。

    看到他桌子上有好多新的檢查檔案,可她不久前剛剛陪棠溪聿做過檢查,柏櫻奇怪的問道,“眼睛又不舒服了么?你什么時候去做了新的檢查?”

    “是基因檢測報告?!?/br>
    “你難道沒做過基因檢測么?不太可能呀。”棠溪聿應(yīng)該是很小的時候已經(jīng)做過了才對,所以柏櫻覺得奇怪。

    “三年會做一次,看看還會不會有什么變化。”

    她明白了,這是不同于普通人的思維方式,棠溪聿的眼睛是基因病,所以他會幾年檢測一次,也許是在寄希望于基因再次突變?

    她想的正出神,只聽棠溪聿小聲說,“不會遺傳下一代的,我的病不是遺傳自父母,是我自己的基因突變。”

    瞬間柏櫻恍然大悟,原來他擔(dān)心基因還會繼續(xù)有變化,所以才隔幾年做一次檢測。

    在一起的第二年,到了冬天,棠溪聿身體又變得特別虛弱。所有人小心翼翼,不熬夜,不傷神,不惹他生氣,他依然小病不斷。

    棠溪聿低燒的一個夜晚,迷迷糊糊已經(jīng)一天的人,從柏櫻回家來便一直沒醒過來,她無論怎么叫,他也沒有完全清醒。

    她鉆進他被窩里,摟著瘦削的腰,貼貼他胸膛聽心跳聲,越聽越害怕。

    棠溪聿心臟跳得很慢,好像隨時會停下來,面對微弱緩慢的心跳,她感慨他這顆心臟太調(diào)皮了,讓她時刻憂心,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看他被靠枕墊起來半截身子,虛弱的躺在床上,睫毛不斷抖動,胸膛起伏微弱,好難完全清醒過來。從沒有那么一個瞬間,柏櫻會像現(xiàn)在這般擔(dān)心。

    如果他走了,她該怎么辦?

    雖然她已經(jīng)是他唯一且公開的女友,跟他已經(jīng)見識了太多這世間的榮華富貴,他也送了無數(shù)珠寶、房產(chǎn)和車子給她,但那些遠遠不夠,她要他活著,活著才能夠好好保護她一輩子啊。

    二十二歲的柏櫻,是學(xué)識豐富,聰明貌美,讀大學(xué)還有本事跳級,即將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在棠溪聿脆弱的身體面前,她因為懂得,懂得他那顆不聽話的心臟隨時可能會停下來,停一秒、停幾秒,甚至很多次,尤其在熟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