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譽之：「我在廚房，怎么了？」

    林格沒回，蹭蹭蹭進廚房中，林譽之還沒有換衣服，顯然剛結(jié)束“父子談心”不久。燃氣灶上的小鍋在慢慢地熬著，姜和紅糖的味道似柔軟的蒲公英，四下飛散。林譽之側(cè)身，拿了吧臺的另一個餐凳，示意她坐下。

    “驅(qū)寒的湯煮好了，”林譽之說，“不是和mama說身上發(fā)冷？過來，喝一碗，出出汗就不冷了?！?/br>
    林格坐在高腳凳上，眼巴巴地等著林譽之端來熱姜湯。林譽之也盛了一碗，坐在她旁邊，房間外寒冷，室內(nèi)溫暖如晝，林格用一柄小勺子攪和著湯碗，說：“爸爸和你說了什么？”

    “他問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林譽之說，“我說不完全是?！?/br>
    林格說：“你這么講，我又要心情低落了。”

    “沒事，”林譽之笑，“我說我們已經(jīng)和好了?！?/br>
    林格低頭：“你看，我們以后吵架都是問題。爸媽肯定不知道該心疼誰，也不知道該幫誰?！?/br>
    林譽之喝了一口，皺眉：“今天的姜湯有點辣了?！?/br>
    “哪里有，明明是甜的，”林格說，“你剛剛沒嘗嗎？”

    “忘了，”林譽之笑，低頭，“喂我一口，我嘗嘗你的，是不是你那碗比較甜?！?/br>
    林格說：“你干嘛想這么老土的間接接吻方式呀林譽之？想要親親也不用這么拐彎抹角吧？”

    她眼角還泛紅，但大哭一場后，心情已經(jīng)沒那么壓抑了。想到下午的情緒失控，林格自己也覺不好意思，她大方地抬手，主動捧著林譽之的臉，湊過去，用力在他臉上親一口。

    “看我，”林格說，“想要親就親，從來就不找別的借口?！?/br>
    林譽之笑容凝滯，他說：“快松開?！?/br>
    他要挪開林格的手，力氣不小。林格只當他還在玩之前那一套，理直氣壯地問：“你干嘛忽然間這么靦腆？欲迎還拒嗎？”

    她湊過去，想要給林譽之另一側(cè)臉頰補一個對稱的吻，尚未成功，只聽龍嬌尖銳一聲——

    “林格！大晚上不睡覺你在干什么啊！”

    第89章 兄妹 攤牌

    林格倉皇地站起, 剛喝到一半的姜糖水被衣袖蹭著跌落，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碎了個幾瓣。腳腕上也被guntang的姜糖水濺上幾點, 熱辣辣的痛, 但不及她此刻的臉熱, 慌亂不安地喊了一聲媽。

    龍嬌的手壓在胸口，臉色鐵青，看看女兒，又看看林譽之，惱得臉都紅了：“你們倆喝多了？”

    林格說：“還沒來得及喝，就被嚇碎了碗。”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比作弊被老師抓到還要痛苦，祈求地望著龍嬌。

    龍嬌下午剛中氣十足地罵過林臣儒, 現(xiàn)在xiele勁兒, 看女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 她自己更是心疼，想罵的話也罵不出口，只憤憤地看林譽之, 惱到一口牙都要咬碎：“格格，回你房間去睡覺?！?/br>
    林格直挺挺地站著：“我不?！?/br>
    林譽之低聲：“聽媽的話, 去睡?！?/br>
    林格說：“我不?！?/br>
    “林格！”龍嬌連名帶姓地叫她，已然著惱了，“快去, 我不是和你在這里開玩笑?！?/br>
    林格說：“我走了你肯定要對林譽之說不好聽的話?！?/br>
    “我是你親媽，還是他是你親媽??？”龍嬌氣急敗壞, 拔高聲音, “你聽我的還是聽他？誰是你親媽？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林譽之聽她已經(jīng)氣糊涂了, 不想在這個時候讓母女倆對峙，默不作聲地牽了林格的手，晃了晃，示意她聽龍嬌的。林格執(zhí)拗，又不想讓mama罵林譽之，她在，還是調(diào)和劑；她若不在，龍嬌這樣的暴脾氣，肯定會講令林譽之難堪的話。

    龍嬌說：“你別碰她！”

    又怒又惱，她走過來，大力拉著林格，也不同女兒講話，直直地將女兒推到她臥室里，把門自外面關(guān)上?？戳肿u之站在門口，龍嬌冷著臉，問：“你還在這兒做什么？”

    林譽之說：“剛才碗破了，meimei的腿被燙了一下?！?/br>
    “燙一下死不了，”龍嬌說，又覺話重，那是她寶貝女兒，越大越會撒嬌的女兒，割破手指都要往mama懷里藏的女兒，唯一的孩子，她怎么能在情緒催動下說出這么狠的話？龍嬌怔忡半晌，道歉，“對不起，譽之，我現(xiàn)在腦子很亂?！?/br>
    林譽之叫：“媽?！?/br>
    “別叫，”龍嬌擺擺手，“你回去休息吧，放心，我不會罵格格……你倆的事，明天再說。你也回去好好睡覺?！?/br>
    說到這里，她停了停，有歉疚，亦有遷怒，不甘，混亂。

    龍嬌說：“明天我們再好好聊聊。”

    林譽之說：“好的，媽?！?/br>
    龍嬌口干舌燥，周身蹭蹭蹭地?zé)o名火。難怪這幾天林臣儒狀態(tài)不對，也難怪他今天總是明里暗里地說那種混賬話，她真是被豬毛塞了耳朵，才聽不出這家伙的言外之意。越想越氣，氣到龍嬌先回自己房間，拉著床上的林臣儒，后者迷迷糊糊地睡著，一口“老婆”沒說完，被龍嬌指著鼻子罵了一頓。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林臣儒！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講？你還拿不拿我當老婆？怎么？瞞著我，你心里很好受？”

    “他倆搞出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還嫌事情不夠大不是？”

    “是不是你故意撮合他們倆的？”

    ……

    林臣儒像個老青蛙，坐在床上，愁得眉毛都要練成一片，默不作聲地聽妻子數(shù)落，從頭講到尾，他苦著臉，不敢規(guī)勸，龍嬌解完氣，才狠狠地撂下一句：“回頭收拾你。”

    林臣儒叫：“你去哪兒？”

    龍嬌說：“陪格格去，她肯定嚇到了，不然還能去干什么？”

    林臣儒松了口氣：“我以為你要趕譽之出去?！?/br>
    龍嬌像聽到什么笑話：“趕？是他趕我們還差不多！林臣儒，你越活越回去了，現(xiàn)在你住在誰家里？你真當自己是他親爹了？還是在這里做老丈人的美夢？”

    林臣儒啞口無言。

    一張利嘴，年輕說到老，一點兒也不改。龍嬌恨恨地推開臥室門，關(guān)上后，靜默無聲，她站在走廊里，忽而低頭，用力擦了把臉，才昂首挺胸地往女兒房間里去。

    林格坐在床上，不太安寧。

    龍嬌沒說什么，先看了她的腳踝，那里果然有淡淡的紅痕，不是燙的，而是碎瓷片蹦出來后撞的，用手指搓了搓，鮮明的藥膏味。

    龍嬌抬頭。

    “林譽之剛剛過來送藥了，”林格小聲，唯唯諾諾，“只送了藥，沒干其他的?！?/br>
    龍嬌說：“這么段時間，能做成什么?！?/br>
    林格想多和mama說些，又緊張，嘴瓢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那可不一定，新聞里男人下樓買包煙的那幾分鐘都能女票?！?/br>
    龍嬌罵：“你在說些什么？”

    林格噤聲。

    龍嬌放下女兒的褲管，坐在她旁邊，又心疼，又覺恨鐵不成鋼，板著一張臉，既礙于父母的顏面，說不出口，又覺有些話不說不行：“你和他多久了？”

    林格不作死，老老實實：“挺長時間了。”

    龍嬌追問：“具體多久？”

    林格：“……”

    看她死活不肯說的樣子，龍嬌換了問題：“你們親了？”

    林格點頭。

    龍嬌自言自語：“我都在問什么廢話？你倆肯定也牽手了？抱了？”

    林格點頭。

    龍嬌難以啟齒：“那事也……做了？”

    林格瘋狂點頭。

    龍嬌捂著臉：“天啊?！?/br>
    她只覺天都要塌了，眼前一團漆黑，黑到她這個做母親的哀慟不已。林格害怕mama遷怒林譽之，也不想讓她難過，撲過去抱過mama，急切補充：“您別擔(dān)心，我沒吃虧，是我主動的，也沒搞出什么孩子呀之類的……”

    “孩子？你們還想搞出孩子？”龍嬌捧著她臉，心痛極了，“難怪，你們倆這么多年，一個不找男朋友，一個不找女朋友，我還緊張地請人算，算你倆姻緣，還擔(dān)心你們喜歡同性……這些年都快給我愁壞了，原來你倆早就偷偷地談開了！”

    林格可憐巴巴：“媽?！?/br>
    “你倆，”龍嬌愁，“……萬一以后分手，傳出去怎么辦？”

    林格小小聲：“傳什么？”

    “什么傳什么？要是將來分手了怎么辦？以后還要不要來往了？過年回家怎么辦？將來你倆再找了對象怎么辦？大家一塊兒吃飯，怎么介紹？喔，這是我meimei兼前女友，那是我哥哥兼前男友——”龍嬌慘淡，“還能不能好好地做一起吃飯了？”

    林格低頭低頭再低頭：“……萬一不分呢？”

    “不分最好，”龍嬌一口打斷，“你倆別和我說什么成年人飲食男女那一套，好了，就這些，我沒話想和你說，我怕我越說越生氣——睡覺，醒了之后，我再去和譽之好好談?wù)勀銈兊氖?。?/br>
    林格慌了：“談什么？”

    “我不罵他，談好事，”龍嬌咬牙，“睡吧，別那么護著他，有了男友忘了娘?！?/br>
    林格心里忐忑不安，裹著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團。晚上龍嬌陪著她，她也睡不踏實，閉上眼就覺一顆心砰砰砰地跳不停。她知道m(xù)ama睡得也不安寧，一晚上翻來覆去，嘆息像落在水里的石頭那么沉。

    天剛蒙蒙亮，龍嬌就起了，漱口洗臉后，揪住了正打算去廚房的林譽之。

    林譽之叫了一聲媽，問她渴不渴，去為她倒水。

    龍嬌直奔主題：“你倆關(guān)系和其他人不一樣，就算和平分手，也沒辦法真的再當兄妹。生活不是拍港劇，沒什么分手后還能闔家團圓的故事?！?/br>
    林譽之說：“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做準備?！?/br>
    龍嬌：“什么？”

    林譽之側(cè)身，從身旁拿出厚厚一疊資料，雙手捧給龍嬌：“這里是我近三年來，每次體檢的表格，能夠證明我的身體健康情況，無犯罪記錄證明，銀行開具的近一年流水，還有一些名下的不動產(chǎn)，以及……”

    龍嬌聽得腦袋都要花了，放在桌上，打斷他：“什么意思？給我看這些做什么？”

    林譽之畢恭畢敬：“我想和格格結(jié)婚?！?/br>
    第90章 結(jié)局（上） 完好

    龍嬌的節(jié)奏已然被打亂, 她不笑不說話，看著這一摞東西，條條框框, 清晰干凈, 一張壓一張, 還貼了標簽做補充說明和標注，肯定不是臨時準備的，誰知道林譽之什么時候開始整理得這些？

    她只看到警局開具的那份無犯罪記錄證明，蓋章下的日期是一周前。

    一星期。

    一星期前，林譽之應(yīng)當還在外地。龍嬌捏著那幾張紙，捏出嘩嘩啦啦的聲音，不好聽，吵耳朵。不想再看了, 她把那幾頁紙也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