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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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永遠不會知道。 就像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此刻所散發(fā)的氣味,和那日林譽之嗅到的,一模一樣。 林譽之松了松領(lǐng)帶,側(cè)臉,瞧車玻璃窗上外nongnong雨夜。 今天,是他和林格正式同居的第一夜。 第35章 烈酒 辛辣 在窺破那個秘密之前, 林譽之和林格不是沒有單獨住在一起過。 但兩人真正共享同一個秘密的夜晚,仍舊可以追溯到那條“失蹤”的睡衣。 林譽之早在睡前收拾衣服時察覺它的失蹤。 聯(lián)想到林格剛剛收了她的小被子和衣服,林譽之只想, 大約是meimei不小心弄混了。 那時已經(jīng)是夜晚十點鐘, 龍嬌已經(jīng)睡下了, 微微的鼾聲透過薄墻出來。 林譽之不想在這個時刻給林格帶來困擾,轉(zhuǎn)身回自己房間。 卻聽到她的聲音,像發(fā)燒后隱隱引來的不適,聽起來,略微有些痛苦。 他轉(zhuǎn)身。 房門沒關(guān)緊,透過三指并攏的寬度,能清晰看到她弓著身體,有些吃力地摟著他那白色的睡衣, 睡衣的腰間系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正若有似無地埋在隱秘中。暗色淺淺, 她只開了一盞小夜燈,朦朦朧朧的,叢生小蘑菇造型, 照得她肩膀圓圓的、溫柔一圈弧光,潔凈到如水底被反復(fù)沖刷十幾年幾十年的圓圓鵝卵石。 林譽之安靜地站著, 看她如何抖了兩抖、頹然又舒展地倒下去。 他想到大學(xué)課堂上,同學(xué)笑著轉(zhuǎn)發(fā)給他看的視頻,是交尾的兔子。那只用盡全力在母兔子身上三秒便脫力倒下的公兔子, 和她很像。 說不出來的像。 就像現(xiàn)在仰倒著睡著的林格,她看起來也像一只因初次發(fā)熱而感到不適、不知所措的兔子。 林譽之沒有叫醒她, 示意司機將車停進車庫中。等司機離開后, 他也沒有立刻起身, 而是借著車內(nèi)柔和的暖光,拿下她衣服上脫落的頭發(fā)。 五根。 還有一根。 在她心口的位置。 林譽之剛捏住發(fā)絲,林格的手機鈴聲響起。這驟然的鈴聲讓林譽之皺緊眉頭,他一手拿走頭發(fā),另一只手接通電話。 “你好,”他說,“王先生,格格在睡覺?!?/br> “嗯,沒關(guān)系,我知道,”林譽之說,“可能是今天工作很累,我剛剛看她有些不開心——喔,當然不是因為晚餐。嗯,先別給她打電話了,我聽她說,她最近很忙,所以不一定能分神陪你吃飯。好,也祝你早日痊愈?!?/br> 林格朦朧聽了幾句,她太困了,掙扎著問:“什么?” “王霆打來電話,為他生病的事情道歉,”林譽之說,“他現(xiàn)在在醫(yī)院輸液?!?/br> ——因為淋雨后的感冒以及百合花過敏引起的咳嗽。 王霆復(fù)盤了今日吃飯時的表現(xiàn),仍覺歉意滿滿,才會鄭重其事地打通這個電話。 不過林格不需要。 林譽之想。 他側(cè)臉,專注看著meimei,交還手機:“我聽他一直在咳,不想給他增加負擔,所以,先結(jié)束了通話。” 林格點頭說好。 醒來后的口腔里還有酒精的味道,眼藥水的殘留讓她覺得鼻子也不舒服。還是林譽之替她開的車門,她才搖搖晃晃邁動腿。 “媽說的那些話,不用當真,”林譽之說,“她年紀大了,或許有些過于敏感。” 林格沒聽懂:“過于敏感?” “指你搬出去這件事,”林譽之低聲,“格格,別搬走,好嗎?” 林格沒說話。 “我一個人住了很多年,”林譽之忽然說,“我——” 他停住,大約仍舊不想直白地示弱。 “格格,”林譽之叫她,“留下來。” 林格仰臉。 她當然知道孤單的滋味有多么不好,當初她也是,孤零零一個人,拖著行李箱,找房子,搬家;合租時不僅要忍受可能會奇奇怪怪的室友,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意外—比如安全性,再比如每次添置了都無法帶走的東西。 林格說:“我又沒說要搬走?!?/br> “其實已經(jīng)在看一些租房信息了,對嗎?”林譽之笑,“格格,父母年紀都大了?!?/br> 林格不說話。 “我知道你不想留在這里,這兒的生活成本的確也高,”林譽之說,“你想回家,也沒關(guān)系,但總要想辦法多一些積蓄吧?” “林爸和龍媽不肯多收我的錢,”林譽之抬手,揉了下她的頭發(fā),“格格,只能靠你了。就當我?guī)湍愎?jié)省房租,好嗎?” 話都說到這里了,林格剛睡醒,迷迷糊糊,也沒能想清楚回應(yīng)的法子。等她徹底清醒后,已經(jīng)是洗澡結(jié)束后,林譽之端來給她燉的八珍湯。 林格一點一點地小心喝光。 睡覺前,眼睛仍舊不舒服,她擔心,又讓林譽之看了眼。他解釋,不想太用力掰開meimei的眼睛,所以湊近一些仔細看——近到林格能清晰看到他一根根的睫毛。林譽之仔細檢查她雙眼,說沒事,只是有輕微的紅血絲,大約是休息不足。 幸好次日就是林格的休息日。 她本能一覺到天明,卻在上午接到了林臣儒的電話。后者旁敲側(cè)擊,詢問她,和林譽之近期相處如何。 林格只能說還好。 她幾乎要忘掉這件委托。 而現(xiàn)在的她,也開始隱約質(zhì)疑林許柯的動機。當初杜茵茵堅持要林臣儒坐牢時,被頂包的林許柯是大氣也不敢喘,怎么現(xiàn)在的林許柯又急切地認他回去? 林格和杜靜霖關(guān)系不錯,也沒聽他說家里面的情況有變。 林臣儒囁嚅,原來是林許柯等得心急,打電話來催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林格說,“我也不可能現(xiàn)在就和林譽之說,你親爹想認你,你回去吧——您覺得這像話嗎?” 林臣儒說好。 他越老,越依賴年輕的孩子。 人類好像就是如此,拋卻中間成熟的幾十年,那開頭和結(jié)尾,有著如出一轍的不成熟。 老人和小孩子也有著種種相似之處。 林格揉著臉,坐起。 她輕聲:“爸,您等我再想想。” 再想想,要不要繼續(xù)下去。 她第一次覺得事情難以開口,一邊是漸漸衰老的父親,另一邊是相處多年的兄長兼前男友兼家教兼性,啟蒙者兼初戀兼一段時間的家里頂梁柱。 一開始的林格不太了解,她沒能真切共情到林譽之,因而也不覺讓他開口認爹是很困難的事。 現(xiàn)在不一樣了。 重逢后,林格察覺到自己在漸漸認識一個新的林譽之——以前他作為兄長時刻意遮蓋的那些心酸往事,在如今輕描淡寫地講給她聽。 她嘗試共情,并從這種情感共頻中意識到,讓他去認林許柯,其實相當于一種對這么多年承受污名的羞辱。 林格忽然不愿意這么做了。 她抓了抓頭發(fā),下意識去拿手機看微信。 正常情況下,王霆雷打不動地給她發(fā)早安午安和晚安的寒暄消息,今天卻沒有。 林格想,可能他感冒了。 中午不用林格自己下廚,林譽之訂了菜送來。是一家淮揚菜,做的是鱖魚,適合時令的菜肴。林格拍了照片給林譽之看,林譽之卻很快打來電話。 “沒有黃酒燜雞嗎?”林譽之問,“還是你吃掉了?” 林格說:“是啊,我餓得連碗一塊兒吃了?!?/br> 林譽之笑了聲,說他打電話確認一下。 不多時,林格又接到林譽之電話。他嘆氣,說那邊擅長做這道菜的廚子放假,把這個菜漏了。 林格滿不在乎:“還有我呢,你想吃???晚上我來做?!?/br> 林譽之:“你會做?” “沒吃過豬rou還看過豬跑呢,”林格說,“我在家里看爸做過好幾次了,就這么定了,晚上我做?!?/br> “嗯,”林譽之說,“酒柜里也有一些酒——不過不是黃酒,白酒可以嗎?” “應(yīng)該沒問題,”林格說,“我記得,白酒好像是多一道蒸餾的工藝?算了,反正都是酒?!?/br> 林譽之笑著說好,溫和地說等品嘗meimei的手藝。 林格不喝白酒,家里面林臣儒也少喝;她不愛應(yīng)酬,偶爾的那幾次,喝的也都是葡萄酒。酒柜有專門的溫度和濕度調(diào)節(jié)系統(tǒng),打開后,林格隨意看了眼,拿了最前排的一個透明玻璃瓶。 她對白酒的認知僅限定于是白色透明的酒液。 沒有標簽,透明的玻璃瓶,看不出產(chǎn)地,挺低調(diào)。林格沒見過這樣的玻璃瓶子,打開蓋子嗅了一口,濃郁、辛辣的酒精味道溢出,林格想,這應(yīng)該就是白的了,白酒不是都挺烈挺辣的么? 雞也不必林格買,林譽之替她訂好,送貨上門,小公雞斬成塊兒,甚至連做黃酒燜雞的其他佐料也切碎了放進小盒中送來。 林格只需要根據(jù)教程,開火,把這些佐料依次放進去。 然后等林譽之下班后來盛出。 完美。 一切都很完美的林格,在同林譽之愉快吃掉幾塊兒雞rou后開始微微頭暈。 她感覺自己快要醉了,難以置信:“白酒的酒精濃度這么高嗎?之前,之前爸做的時候,好像,好像沒有這樣……” 林譽之大拇指揉著太陽xue,看起來完全不勝酒力,他不自覺傾向林格,聲音又輕又淡:“什么?” “……酒,”林格說,“天啊,我感覺我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