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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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名下的非法收入要被沒收,罰金也要交。龍嬌東拼西湊,林譽之甚至把他卡里的錢也全部取出,還差了二十多萬。 龍嬌一下子病倒,躺在床上,連續(xù)發(fā)著高燒。那幾日,都是林譽之照顧這個家,做一日三餐,給龍嬌燒水沖藥;原本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幾天內(nèi)不僅開始洗衣掃地,還學(xué)會了刷馬桶。 林格畢竟是個孩子,剛上高一,哪里經(jīng)過這樣大的事,白天還好,入了夜之后常一個人蹲在馬桶上哭。她也不知自己具體在為什么掉淚,只知哭出來后心里還能好受一些。 那時是揚州的雨季,夏季的臺風(fēng)帶來充沛的降雨,林譽之白天忽然說出門,到晚上才回來。 那么大的雨,公交車停運,路上的出租車也少,誰知道他是怎么過來的。他只撐了一把大黑傘,頭發(fā)和手指不住地往下滴水,看起來像剛被人從瘦西湖中打撈出來?;氐郊視r,一身的水,冷得發(fā)抖。林格倒熱水給他,發(fā)覺林譽之的手冷得如冰窖中出來般。 他只是微笑著說別急,他湊夠了罰金。 錢是那個和他斷絕關(guān)系的舅舅借給他的。 彼時林譽之的姥爺早已過世,聽聞他遺囑中沒有留給林譽之一分一毫。林格想不通林譽之如何又從舅舅那邊“借到”錢,更想不到自尊心極強的林譽之怎樣開了這個口。 她只記得淋雨歸家后的林譽之說冷。 林格走過去,張開手抱住他,林譽之避開,不想讓自己濕淋淋的衣服弄臟她。但林格執(zhí)意要抱,紅著眼,張著手臂,僵持良久,他終于妥協(xié)。 林譽之微微低頭,下巴放在林格肩膀上,嘆了口氣。 他的體溫像潮濕山林里的溫泉。 “格格,”林譽之低聲說,“別怕,我會照顧好這個家?!?/br> …… 林譽之的確做得很好,多年過去,他打工賺錢賺他和格格的生活費,拿獎學(xué)金給龍嬌繳醫(yī)藥費,寒暑假接幾份家教的兼職,有時累到在公交車上睡著,坐過了站,再徒步走回去。 長兄如父。 現(xiàn)在的林譽之仍舊是優(yōu)秀的兄長。 他的新房子的確很寬敞,有著落地窗的大平層,還有三個帶衛(wèi)生間的南向臥室。 龍嬌對此十分滿意,她最終沒有和林格睡同一間房,而是在林格的隔壁。 她也發(fā)覺,女兒有輕微的神經(jīng)衰弱,稍有些動靜,林格也會驚醒。 搬進林譽之家中的第一晚,林格就失眠了。 凌晨兩點鐘,她口渴。 打開冰箱,拿出一瓶飲料,借著冰箱的光,林格看背后的營養(yǎng)成分表和熱量。 看到一半,聽到林譽之的聲音:“你在做什么?” 林格不回頭,繼續(xù)看:“讀營養(yǎng)成分表?!?/br> 林譽之喔一聲,挺禮貌:“慢慢看,別感冒?!?/br> 他從餐邊柜上拿起水杯,接水,轉(zhuǎn)身離開。 林格蹲在冰箱前,繼續(xù)安安靜靜地讀完剩下的部分。 喔。 糖分超標,不能喝。 她重新關(guān)上冰箱,拿起杯子,打算重新去接水,一轉(zhuǎn)身,看到林譽之坐在餐桌前,把林格嚇了一跳。 林格下后退:“你怎么還在這兒?” “不用露出這種表情,也不用對我這么防備,”林譽之端起水杯,他說,“林格,事情過去那么久,我早就沒那心思了?!?/br> 林格問:“什么心思?” “你前幾天反復(fù)提起的’心思’,”林譽之終于凝望她,他穿黑色的家居服,朦朧燈下更顯清雋,連發(fā)絲都是平和的、年長兄長的柔和光,“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好好照顧林爸和龍媽——還有你?!?/br> 林格說:“不用你照顧我,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br> “是,”林譽之說,“但我也要為當(dāng)初的事向你正式道歉?!?/br> 林格說:“什么事?” 林譽之說:“我不應(yīng)當(dāng)和你在暑假嘗試初次愛體驗這件事?!?/br> 第12章 綠豆粥 潮濕的、悶熱的 只有一盞幽暗的燈。 林譽之的房子裝潢以黑白灰為主,在小紅書上搜“意式極簡”“現(xiàn)代”等關(guān)鍵詞,一水兒的類似裝潢。唯一的區(qū)別大約在于那些圖片大多是模型渲染的參考圖,而林譽之的房子則是實打?qū)嵉膶嵨锊贾?。好聽些講就是一絲不茍的簡潔通透,直接說就是家里面沒點人氣。 就像一個知名設(shè)計師精心裝點出、給客戶展示的完美樣板。 林譽之就坐在這看起來似乎無人使用的黑色胡桃木桌前,桌面上空無一物——直到他手中玻璃水杯輕輕落下。 燈下水杯的光影如緩緩聚攏的鉆石光芒,他抬起臉,黑色的家居服內(nèi)斂地貼合著他的身體,只露出清晰的鎖骨和一小塊皎白的皮膚:“你第一次提起時,我應(yīng)該拒絕。” 林格想要冷靜。 她需要氧氣來吞下因他一句話而點燃的憤怒。 憤怒之余應(yīng)當(dāng)還有其他的東西,惱羞成怒,追悔莫及。 她不清楚。 “我向當(dāng)初的不理智向你道歉,”林譽之說,“對不起,林格。” 林格說:“真難得,你第一次叫我’林格’,卻不是和我吵架?!?/br> “吵架是小孩做的事,”林譽之寬和地笑,“我們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br> 林格說:“你對’這么大’的定義是什么?成家立業(yè)的年紀?” “也可能是思想上的理智,你比我想象中更理智,”林譽之說,“一開始我想,在我道歉后,你會拿一杯水潑我。” 林格冷靜地喝一口杯中的水,手腕一轉(zhuǎn)——玻璃杯中剩下的水兜頭迎面撲了林譽之一臉,他不躲不避,像早有預(yù)料的一塊頑石。 “你是不是也想聽我說,說當(dāng)初不該向你表白?”林格說,“還是想聽我現(xiàn)在懺悔年輕時不懂事騙你?” 林譽之抽了紙巾,仔細擦拭著臉,一滴水掛在他的唇邊,燈光下淡淡的亮光。 他說:“我從沒有說過這是你的錯?!?/br> 林格說:“然后呢?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林譽之說,“我們可以回到最初的關(guān)系?!?/br> 他看起來的確和年少時很不一樣了。 以前的傲慢,表面禮貌實則暗藏的戾氣。 都在方才輕飄飄的幾句話中緩慢溶解。 此時此刻的林譽之,看起來的確更成熟,情緒也更穩(wěn)定。 林格沒有給出具體的回應(yīng),只把手中空了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燈光在她手指上拖拽出淡淡的痕跡,像一道依依不舍的暗線。 林譽之笑:“晚安?!?/br> 夜半的談話以俗套的問候而告終。 林格穿過空寂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臥室里是她慣用的香水氣味,溫柔的椰子味道。 她躺在床上,伸出手掌,澄明的燈光從她手指縫細細疏疏落下,灑在她睜開的眼睛中。 林格已經(jīng)很久沒有對人說過愛。 喔,除卻直播間中對粉絲說愛你們。 她連自己以前愛不愛林譽之都看不清。 在愛之前,年少時,林格更明確的感覺是厭惡和恨。 她厭惡林譽之橫行霸道地參與她的家庭生活,像雜草一樣寄生,住在她家里,令她父母爭吵;她恨林譽之分走了她父親的注意力,奪走她近乎一半的關(guān)照。 他明明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父親卻格外看護他。 林格恨林譽之的開端是一份月餅。 林譽之到家不久后的中秋節(jié),林臣儒訂了兩份月餅,給林譽之的那份被錯送到家中。禮盒十分精美,描金繪銀,檀木的盒子里,只放了四個小小的月餅,小巧精致,酥皮如美人香肩。 其中還夾了片“父愛如山”的賀卡。 不確定是他們的自作聰明,還是傳達有誤,這個錯誤的卡片和書寫方式仍舊令他們震怒,林臣儒匆匆打電話來,解釋這是個誤會,說卡片本應(yīng)該是給林格的。 這份弄錯的卡片讓龍嬌和林格都十分不適。 路過的龍嬌一言不發(fā),連卡片和月餅一同丟進垃圾桶,完全視而不見,好似那是一灘臟東西。 林格不知林譽之那年有沒有吃到月餅,她埋頭做題,聽龍嬌邊收拾房間邊低聲罵小雜種。 罵完后,又高聲叫林格—— “格格,今天晚上想吃獅子頭嗎?” 林格對林譽之那朦朧、大約能稱之為’愛’的感情,也始于那之后的一份月餅。 是林臣儒入獄、龍嬌做手術(shù)后的第一個中秋節(jié),林譽之連夜從學(xué)校坐高鐵趕來。 醫(yī)學(xué)生的學(xué)習(xí)壓力大,更不要說他那緊密的課程。龍嬌手術(shù)時,林譽之已經(jīng)請假回來住了幾天。林格沒想到他又來,但一覺醒來后,林譽之已經(jīng)在病房外低聲詢問護士情況。 那年的天氣反常,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令整個城市急速降溫,林格跟隨林譽之去醫(yī)院外吃面的時候,天氣還降著小雨。 林譽之默不作聲,將自己的黑色運動服外套脫下,手一抬,整個兒罩在林格的肩膀上。 街邊屋檐下,流浪貓蜷縮著身體,叼著它唯一的紅色小絨球,沉默地等待雨停。 兩個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靜默地為同一件事哀痛。 林譽之問林格,龍嬌術(shù)后這一周的恢復(fù)情況怎么樣,問林格的生活費還夠不夠,學(xué)習(xí)能不能更得上進度。 他自己沒留多少錢,堅持把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都給林格。 兩千四百三十塊,有零有整,是林譽之做家教和網(wǎng)絡(luò)客服兼職拿到的工資。 林格看到他的手。 原本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一雙修長手指,漂亮優(yōu)雅到似乎只適合彈鋼琴;那日天氣寒冷,他右手無名指纏著創(chuàng)可貼,因冷空氣而泛出淡淡的淤紫,血管都冷到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