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濃 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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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中秋宴過了大半月, 天一日一日轉涼,婉芙裁了新衣,她對鏡簪著?珠釵,秋池從外?面打簾進來,一臉的郁色。 婉芙瞧見多問了一嘴,秋池說得?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方才奴婢去了趟內(nèi)務府拿用度,內(nèi)務府正在置辦新妃的戴花,皇上……皇上好像要提前選秀了。” 手中?的珠釵落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秋池撲通跪下身, 臉色一急,“奴婢道聽途說,當不得?真, 說不準……說不準是內(nèi)務府為明年新妃置辦的戴花,內(nèi)務府是怕耽擱了, 才提前?置辦上!” 婉芙瞄了她一眼,彎腰把珠釵撿起來,輕描淡寫地拂去上面不存在的塵土,“早晚都是要進新人,今年明年,又有?何區(qū)別?” 秋池啞聲,見娘娘的神色又不知如何再勸下去。這時,千黛從外?進來,“娘娘,太后娘娘傳話,請娘娘去一趟壽康宮?!?/br> …… 今兒壽康宮熱鬧,婉芙儀仗到的時候,壽康宮已坐了好些的嬪妃。 皇后娘娘坐在下首,太后身邊跟著?大皇子,后宮有?頭有?臉的嬪妃都在其列。婉芙打量一眼,上前?恭恭敬敬地福身,“臣妾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請安?!?/br> 太后見到她,臉色便淡下來,隨意點了點頭,“坐吧。” 太后不喜歡婉芙,婉芙心?里清楚,她大約猜得?出,或許是因為皇上對她的恩寵太盛,才使得?太后對她心?有?不滿。 自古以來,不論是非對錯,寵妃都會被視為一國?的禍水,人人得?而誅之,幸而皇上夙興夜寐,勤勉政事,并不沉溺聲色,不然?她才真的是有?苦沒處說。 婉芙盈盈坐下來,皇后笑?意一頓,接著?方才的話道:“還有?幾個月便是年關,選秀諸多事務,臣妾恐一個人忙不過來。泠妃聰慧,臣妾想讓泠妃為臣妾打打下手,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皇后娘娘,泠妃娘娘怕是還不知道要新選秀女的事兒呢!”下座的嬪妃補上一句,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沒選秀女之前?,皇上日日去泠妃那兒,她們這些人壓根沒有?侍寢的機會。泠妃風頭愈勝,從最初的咸福宮宮女,到如今的寵妃之位,早就讓人恨得?牙癢癢,巴不得?趕緊進來新人,待皇上有?了新寵,看泠妃還怎么得?意。左右進不進新人,她們這些人都見不到皇上,她們不好過,也見不得?泠妃好過。 婉芙不動?聲色地把玩著?點翠嵌寶石護甲,慵懶地掀起眼皮,朝那嬪妃看上一眼,那嬪妃觸到婉芙的目光,倏然?止住了聲。 不論如何,泠妃如今都是正二品妃位,后宮里除了太后和皇后,還真沒有?人敢拿她怎樣?。 太后冷淡地朝婉芙瞥去,“后宮嬪妃接連犯錯,皇帝忙于政務,身邊沒個貼心?人伺候,哀家有?意讓皇帝提早選秀,泠妃以為如何?” 婉芙抬眸,溫和一笑?,“太后娘娘決定的事,臣妾不敢置喙。” 太后繼續(xù)道:“既然?如此,泠妃就協(xié)助皇后,處理?選妃事宜。” 婉芙斂下眼,“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懿旨?!?/br> “太后娘娘,皇上到壽康宮了?!眰髟挼男√O(jiān)急忙奔進來,捂住三?山帽撲通跪到地上。 話落,就見一明黃的身影入了內(nèi)殿,李玄胤闊步進來,目光先在那女子身上微頓了片刻,接著?沉聲道:“都出去!” 說讓出去的人是誰,不言而喻。眾嬪妃面面相覷,福了身,低頭退出了內(nèi)殿。 婉芙垂著?腦袋,正要離開,經(jīng)過身側時,耳邊聽男人冷聲叫住她,“你?留下?!?/br> 婉芙一怔,頓了下,便退到了一邊站著?。 李玄胤朝太后做禮,“兒子給母后請安?!?/br> 太后在兩人身上看過,微擰起眉,臉色顯然?不虞。 “你?匆匆而來,是為了選秀一事?” 李玄胤側眸,先掃了眼旁邊站著?的女子,那人乖順地垂著?腦袋,一襲藕荷色的宮裙襯得?整個人愈發(fā)柔婉。 他收回視線,“母后為兒子擇新人,是否要知會兒子一聲?!?/br> “你?是在質(zhì)問哀家,沒經(jīng)你?的意思,就置辦了此事?”太后捏緊了手中?的佛珠,眼中?顯出慍怒。 李玄胤單手負在身后,平靜道:“后宮嬪妃是朕的私事,如要管事,也是由皇后命人去與兒子商量?!?/br> “放肆!”太后驟然?將案上的茶碗擲到李玄胤面前?,“你?的意思是哀家老了,沒有?權利插手你?的后宮了么!” 那只碎裂的茶碗呈著?溫熱的茶水,飛濺到李玄胤鞋面,他冷淡著?臉色,不發(fā)一語。 太后氣得?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向站著?的婉芙,“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還能害你?不成!如今你?為了這個女子這般忤逆哀家,可真正值得??” “她與外?男牽扯不清,至今沒個說法。你?近一月不進后宮,待在乾坤殿里處理?政務,不就是等著?她親自過去?她若能妥帖照顧你?也就罷了,但她做了什么,裝病故意不去侍寢,她何時真正關心?過你?一句!” “母后!”李玄胤驟然?出聲,臉色愈發(fā)沉冷。 婉芙手心?一緊,她沒有?說話,在太后與皇上面前?,她本來就沒有?說話的資格。 太后眼神失望,疲累地合上雙目,“既然?皇上如此寵愛泠妃,不如讓泠妃決定,是否要提前?擇選秀女!” 婉芙驚異地抬起眸子,手心?緊得?護甲幾乎嵌進rou里,這話,不論她怎么答,都是不妥。 倘若她贊同太后,提前?擇繡,就真的是把皇上得?罪了。上次的事兒還沒了結,就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倘若她不贊同太后,就是給自己在太后心?里,又多冠了一個恃寵而驕的帽子,更加惹得?太后不滿。 可,即便現(xiàn)在不選,再過幾個月,也會要有?新人入宮?;噬险娴哪転榱怂肋h不會寵幸旁人么? 婉芙不信,皇上跟她要真心?,可即便有?這顆真心?,又能停留多久?但如果要是一定在太后和皇上之間得?罪一個,她倒寧愿得?罪太后,皇上給過她圣寵,但不論如何,太后都不會喜歡她。 她斂下眼色,跪到地上,“選秀事關重大,臣妾不敢妄言?!?/br> 皇后瞄了眼地上跪著?的女子,微不可查地彎了彎唇角。 選與不選都是錯,保持中?立,沒斷然?否認,在皇上心?里就是默認了同意擇繡,也是錯。這一問,不論怎么答,就已注定了死局。 …… 夜幕深深,坤寧宮 梳柳卸掉皇后鬢間的珠釵,遲疑地看了眼妝鏡中?頗有?倦意的娘娘,似是猶豫,不敢開口。 皇后瞧見,直接道:“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 梳柳垂低著?頭,鼓起勇氣般,才敢出聲,“今夜,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br> 便是在這時候,送燕窩的小太監(jiān)入了殿。小太監(jiān)在梳柳面前?毫不避諱,接過篦子,親自為皇后篦發(fā)。梳柳被擠到一邊,臉色甚是難看。 “你?先下去?!被屎筇?,對那小太監(jiān)道。 小太監(jiān)微怔,眼底現(xiàn)出一抹陰冷,朝梳柳瞄去,梳柳被這眼神嚇到,心?頭砰跳,飛快地避開他的視線。 待那小太監(jiān)退出了殿,梳柳哭著?跪下身,“娘娘,奴婢求娘娘別再錯下去了!” 梳柳是皇后嫁進王府時的丫頭,皇后身邊原有?一個比梳柳得?力的大丫頭,那丫頭忠心?,在王府爭斗中?為救皇后沒了性?命?;噬嫌鶚O后,這些年,伴在皇后身邊的一直是梳柳。 娘娘久不侍寢,梳柳知道娘娘心?里的苦楚,可她害怕,害怕事情爆發(fā)出來,這將會給娘娘致命的一擊,屆時,太后不僅會惹惱太后,娘娘就是想要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梳柳爬到皇后鞋邊,微白著?臉色,苦苦哀求,“娘娘……奴婢求求娘娘,殺了那個小太監(jiān),別再錯下去了!” 皇后不緊不慢地端起燕窩粥,坤寧宮再不受寵,也住著?中?宮皇后,御膳房不敢怠慢,用的都是最新鮮的燕窩。面上撒了幾瓣桂花,飄著?淡淡的清香味。 湯勺在里面攪了攪,皇后眼底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錯?有?何錯處?” “你?跟了本宮這么久,還不懂本宮的心?意?本宮怎會做那等蠢事,讓人拿捏了把柄?” 梳柳怔了下,心?里不解,眼中?閃過迷茫,“奴婢愚笨,不明白娘娘的意思?!?/br> 皇后吃下半勺的燕窩粥,冒出的徐徐溫熱沁入腹中?,“這小太監(jiān)甚討本宮的喜歡,伺候女子的手法,仿佛也練了百回。” “本宮都如癡如醉,你?說……泠妃會不會喜歡?” “娘娘!”梳柳驚愕地掐緊手心?,娘娘竟是想…… “可……可奴婢觀那小太監(jiān)心?思頗深,怕不是等閑之輩,萬一他倒打娘娘一耙,豈不是害了娘娘!” 皇后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瓷碗,捏著?帕子擦去指尖熱出的溫度,眼眸微瞇,“你?說,他為何會到本宮這?” “奴婢不知。”梳柳搖了搖頭。 皇后輕笑?出聲,“因為本宮是后宮最為尊貴的娘娘?!?/br> 梳柳退出了內(nèi)殿,緊跟著?,小太監(jiān)擦干凈修長的雙手,低頭走了進來。 他如往日一般地拂去皇后衣擺,這回皇后卻抬手,止住他的動?作。 “河東張氏早已滿門?流放,不知你?是張氏一門?的第幾個公子,又怎么混入了皇城?” 張先禮僵住片刻,嘴角勾出諷笑?,抬起了眼,“張氏嫡系先禮請皇后娘娘安,這段日子不知娘娘可還舒坦?可惜了臣沒了那子孫根,不能讓皇后娘娘谷欠生谷欠死?!?/br> 皇后沒有?理?會他的無禮,輕描淡寫地開口,“本宮說過,本宮要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張先禮道:“皇后娘娘弄死奴才容易,弄死泠妃的孩子,怕是要花上一番心?思,不然?也不至于這么著?急就要求太后娘娘提前?為皇帝擇選秀女?!?/br> 秋夜的風泛著?涼意,穿過小窗,吹得?燭影徐徐晃動?。張先禮察覺,轉身關了那扇窗,將燭芯剪得?黯淡,當奴才久了,這些事做起來得?心?應手。 “奴才好奇,奴才早已將過去抹得?干干凈凈,娘娘是怎么認出的奴才?” 皇后撫了撫發(fā)鬢,“本宮曾聽說過,張氏門?庭的陰///私。男生女相,天生一副雋秀姿容,除卻桃李天下的張氏門?庭,本宮想不到旁人。” “你?隱藏的確實好,本宮原本只有?三?分的懷疑?!?/br> 張先禮摸了摸自己這張臉,輕笑?,“倒是奴才這張臉惹出禍事了。” 言罷,他想到因為這張臉受過的屈辱,笑?意漸無。 皇后不動?聲色地觀察張先禮的神色,嘴邊微微一笑?,“你?恨皇上,與其在本宮身邊伺候作為羞辱,何不去找皇上最寵愛的嬪妃?” 后宮里最受寵的人是誰,不必猜也知道。 張先禮站到椅背后,為皇后揉捏眉心?,“娘娘舍得??” “本宮舍不舍得?,你?要找的下一個人,不就是她么?” …… 提前?擇選秀女的事兒最終定下來,坤寧宮問過安,皇后留了婉芙,商議選秀事宜。 皇后抬手喚人進來,宮人捧著?一摞的畫像擺到婉芙面前?。 “太后娘娘的意思,每年大選不可耽擱,今年入冬,先挑一回小選。這些都是身家干凈的官宦之女,你?去拿給皇上瞧瞧,挑合適的禮聘入宮?!?/br> 婉芙再受寵,也是嬪妃,皇后交給她的事,根本輪不到她拒絕。 她接了那些畫像。 皇后抿著?茶水,瞧著?婉芙,嘴邊笑?意愈深。 待出了坤寧宮,秋池忍不住開口,“娘娘,皇后娘娘讓您給皇上送畫像什么意思,皇上本就不高興這事?!?/br> 婉芙微挑眉梢,“什么意思,自然?是故意讓我給皇上添堵,我與皇上的關系越冷淡,皇后就越高興?!?/br> 秋池見娘娘臉色不對,噤了聲,不敢再多說話。 乾坤宮 自打選秀的事兒定下,陳德海就沒得?過皇上好臉。他哪兒不明白皇上之所以應下來,就是為了跟泠妃娘娘賭氣,他從沒見過脾氣這么倔的主子,得?虧得?寵,不然?腦袋早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