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濃 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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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身子一抖,哆哆嗦嗦地跑過去扶住許婉儀,半拖半拽終于把人?押去了寢殿。 這時,外殿終于清凈下來。 嬪妃們眼?光落到婉芙身上?,應(yīng)嬪扶住肚子,輕抿住唇,先開了口,“嬪妾記得泠貴嬪與良婉儀并無交情,泠貴嬪為何會與良婉儀在?一起??” 良婉儀冷哼了聲,看不慣這朵曾經(jīng)給自己?使過絆子的白蓮花,“是我寫了字條,要她出來適用我新做的胭脂,不行嗎?” 這借口放在?旁人?身上?蹩腳,偏偏良婉儀就是這樣的性子。 如?此一來,眾人?反而?不知該再說什么。 小太監(jiān)從外面進來,到陳德海身邊說了幾句話。陳德海一驚,忙跪到李玄胤身前,“皇上?,伺候小皇子的另一個乳母,投井了!” 李玄胤倏然捏緊扳指,臉色沉得駭人?,目光一一掃過殿內(nèi)站著的嬪妃,“將伺候在?秋水榭的宮人?悉數(shù)押入慎刑司,嚴(yán)加審問。與此事有牽涉者?,賜自盡?!?/br> 第73章 送進慎刑司, 不死也得脫層皮。 伺候在秋水榭的宮人,聞言登時兩股戰(zhàn)戰(zhàn),大驚失色, 撲通跪到地上, 連連哀嚎,“奴婢冤枉!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上震怒, 陳德海哪敢磨蹭, 立即招呼小太監(jiān)進殿,將跪著的宮人押下去。 混亂中, 被?押著的一個宮女拼命掙扎, 連滾帶爬地跑回來,發(fā)髻散亂,身體因懼怕而不斷發(fā)抖,“皇上,奴婢突然記起?,昨日主子要吃清蒸乳鴿……” 她頓了頓,整個人快抖成篩子, 緩了會兒才繼續(xù)道:“奴婢……奴婢在御膳房看?見了昭陽宮的人。那宮人說泠貴嬪要?吃杏仁糕,要?了滿滿一食盒。奴婢當(dāng)時并未在意,直到現(xiàn)在想起?,才覺出不對勁。” “你這奴婢, 方才跪著的時候不說,為何現(xiàn)在又說了?”趙妃撫了撫鬢角,挑起?眼皮看?向婉芙, 見那女子并未有慌亂,很快收了眼。 那宮女如實道:“奴婢不敢。” “泠貴嬪如日中天, 受盡皇上寵愛,甚至連生?了龍嗣的主子都比不過。奴婢實在怕方才說出來,皇上對泠貴嬪信任,懲治奴婢污蔑?!本G影心?跳如鼓,哆哆嗦嗦繼續(xù)道,“奴婢不要?進慎刑司,奴婢將知道的都說了,求皇上饒奴婢一命!” 李玄胤薄唇微抿,冷著臉輕撥了下扳指,沒人猜得到,皇上現(xiàn)在在想什么。 皇上不發(fā)問,只能由皇后開口。 皇后看?向婉芙,“泠貴嬪,你昨日可去御膳房取過杏仁糕?” 婉芙從那宮女身上淡淡收回視線,“嬪妾并未做過?!?/br> “奴婢以性命擔(dān)保,那宮女親口說自己?是昭陽宮的人!”綠影見婉芙反駁,生?怕皇上不信自己?,臉色煞白,砰砰在地上叩了兩下,“奴婢請求見昭陽宮的宮人,奴婢自幼識人,定能將她認(rèn)出來!” “皇上?!被屎筠D(zhuǎn)過身,“不如就依照這宮女所?說,也好還泠貴嬪清白?!?/br> 李玄胤未語,他掀起?眼朝那女子看?去。 這番,誰都看?明白了,若是換作旁人,皇上不會猶豫,當(dāng)即下令去查那嬪妃的寢宮。可眼下皇上久久不下吩咐,甚至未質(zhì)問過泠貴嬪半句,這等信任,后宮嬪妃有幾人能得。 應(yīng)嬪神色黯然,當(dāng)年她與表哥的書信被?人揭發(fā),皇上也是現(xiàn)在這般看?著她,告訴她,“朕信你?!?/br> 就是這份信任,給了應(yīng)嬪最大的底氣。如今三年已過,物是人非,皇上不是對后宮沒了信任,全?然看?那人是誰罷了。 她苦澀地提了提唇線,慢慢收緊手心?。 婉芙輕抿住唇角,她又不傻,自然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低斂下眼,謙聲道:“嬪妾沒做過,不怕這宮女的指認(rèn)?!?/br> 李玄胤這才點了點頭,陳德海得了吩咐,立即去傳昭陽宮的宮人。 不消片刻,昭陽宮十二宮女,八個內(nèi)侍便被?傳到了秋水榭。 皇后撫著紅寶石鏤金護甲,對綠影道:“人在這了,若是看?錯了眼,污蔑泠貴嬪,本宮身為六宮之主,自先?肅清后宮這等生?事的奴才。” 綠影脖頸一抖,殿內(nèi)的嬪妃都不禁看?向皇后,皇后執(zhí)掌六宮,處事手段一向溫和?,還是頭一回,用權(quán)勢這般威壓宮人。 昭陽宮二十侍從依次站開,他們?沒得到風(fēng)聲,不知是出了何事。主子在宮里受寵,總有眼紅的嬪妃蓄意加害,伺候主子這么久,他們?早就習(xí)以為常。主子聰慧,皇上又寵著,不論如何,都能保他們?安然無虞。 綠影從第一個宮女開始辨認(rèn),她仔細端詳幾人的眉眼,生?怕遺漏錯過。一直到第八個宮女,綠影停住腳步,又仔細看?了兩眼,立即抓住那宮女的手腕,不知哪來的力氣,連拖帶拽地帶到李玄胤面前?,“皇上,就是她,就是她昨日去御膳房拿的杏仁糕!” “皇上……奴婢……”那小宮女一臉莫名其妙,看?看?綠影,又看?看?沉著臉看?她的皇上,后知后覺自己?闖了大禍。 “本宮問你,昨日你可去御膳房拿了杏仁糕?”皇后看?著她,問出口。 這小宮女名喚蘭稼,去歲剛進宮,今年才十三歲。以前?在尚儀局打雜,總管看?她人機靈,辦事麻利,為討好泠貴嬪,才送去的昭陽宮伺候。 但?再機靈,倒底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見這陣仗,當(dāng)即慌了神,嚇得差點哭出來,“奴婢……奴婢昨日確實去御膳房取了杏仁糕?!?/br> 嬪妃們?捏緊的帕子不覺放松,看?好戲般地看?向婉芙。泠貴嬪說未去過御膳房,可她身邊的小宮女卻說去過,人證物證具在,如此怎么看?都是泠貴嬪在為自己?狡辯,不過垂死掙扎罷了。 李玄胤抬手?jǐn)r住了皇后接下來要?問的話,沉著臉色看?向蘭稼,“若朕得知你口出妄言,污蔑泠貴嬪,朕決不輕饒!” “皇上饒命!奴婢不敢扯謊欺瞞皇上,昨日……”蘭稼看?了眼婉芙一眼,哭出聲,“前?日主子沒交上抄例,皇上罰了整個昭陽宮的一半晚膳。昨日又是如此,奴婢貪嘴,沒能吃飽,就打著主子送溫修容的名義,多要?了杏仁糕?!?/br> “奴婢知錯,奴婢不該欺瞞主子,求皇上饒了奴婢,求皇上饒了奴婢!” 聽了這番解釋,不止是站著的嬪妃,連婉芙都驚訝了下。她也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不愛吃杏仁糕,本以為是有人買通了她宮里的奴才,栽贓嫁禍,可如今來看?,倒是與她想的不同。 等著看?好戲的嬪妃,聞言嘴角抽了抽,誰能想到,一個奴婢借著主子的名義私自去拿杏仁糕,竟是在宮里吃不飽! “當(dāng)真如此么?不是泠貴嬪指使你去御膳房拿杏仁糕,要?害小皇子?”趙妃撫住小腹,質(zhì)問出口。 蘭稼雖貪嘴,卻也是明事理,她是昭陽宮的奴才,是泠貴嬪底下的人,要?是泠貴嬪倒了,誰還會管她的死活,那才是真的完了。 她并沒鉆趙妃的套子,嚇得哆哆嗦嗦,“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皇上知道貴嬪主子懂得進退,對后宮有孕的嬪妃一向能避則避,怎會去害小皇子。定是有人看?見了奴婢拿杏仁糕,才借此栽贓!” 綠影聽這句含沙射影,也慌了神,“奴婢不敢栽贓泠貴嬪,奴婢見到她拿杏仁糕從未有過疑心?,更不曾對旁人提起?過,若非小皇子出事,奴婢早就將這件事忘了。請皇上明察!” “如果不是你看?見我?拿杏仁糕,又怎會給了旁人可乘之機!”論吵架,蘭稼就沒輸過,嘴皮子利索得反咬一口,氣得綠影咬住牙根,恨不得去堵住這女子的嘴。本以為自己?可以不必進慎刑司吃苦頭,誰知道泠貴嬪宮里去拿杏仁糕,竟是有這樣的緣由。 對付婉芙,應(yīng)嬪難得和?趙妃站到同一條線上,她冷冷一嗤,“是非對錯,都由你一個人說了。奴才再大膽,又怎會借由主子的名義去御膳房拿吃食?真是如此,泠貴嬪是否太縱著奴才了?” 應(yīng)嬪一席話,又把這股風(fēng)推到婉芙身上。 婉芙?jīng)]懷疑蘭稼的話,千黛曾跟她提過一嘴,因她寬宥,宮里的奴才曾打著她的名頭沒少去六監(jiān)討好處。那時她無暇去管,而今看?來,待這事了結(jié),回宮是要?整治整治。 蘭稼機靈,倘若她今日順了趙妃的話頭,栽贓嫁禍給自己?,那她也就不必再留在宮里了。 千黛扶住主子,站出來跪到地上,“皇上,皇后娘娘,主子性情?平和?寬宥,少有責(zé)罰宮人。也正是因此,下面的人才難免生?出些心?思。但?主子是萬萬不敢對小皇子出手,請皇上明察!” “一個個替泠貴嬪說話,都是泠貴嬪宮里的人,誰知道是不是當(dāng)面一套背后是另一副面孔呢?”陳常在慢悠悠地道。 莊妃看?了許久,冷睨向陳常在,忍不住道:“陳常在是不記得皇上的話了么?泠貴嬪位份遠遠高于陳常在,你這般污蔑挑釁,不怕皇上治你以下犯上的罪名?” 陳常在氣得臉色發(fā)白,“莊妃娘娘這話說得好笑,嬪妾只是就事論事,泠貴嬪本就有嫌疑,何來污蔑!” “夠了!”李玄胤不耐地微擰起?眉,他警告地看?一眼陳常在,陳常在脖頸一涼,驀地噤聲,手心?卻掐緊了帕子,不管什么時候,皇上總是偏心?于江婉芙! 皇后不露聲色地瞧了眼眾人的神色,蹙起?眉問道:“泠貴嬪,你還有何話說?” 婉芙先?看?向李玄胤,見男人只淡淡掃過自己?,撇撇嘴角。李玄胤瞧見她眼底的委屈幽怨,氣得頭疼,只想將這人揪過來好生?打一頓。他待她還不夠偏心??簡直不知好歹,他不查明真相,直接放過她,豈不是讓她更遭人嫉妒,成了后宮的靶子! 婉芙哪知皇上想打她的心?思,上前?道:“既然是由杏仁糕生?出的事端,與其查嬪妾一個無辜之人,不如去御膳房查查例冊,究竟誰還去過取過杏仁糕。” 陳德海又趕去了御膳房。 半個時辰后,陳德?;亓饲锼?,脖頸涼汗未退,低著頭稟話:“皇上,近日去御膳房取過杏仁羹的,只有絳云殿和?朝露殿?!?/br> 絳云殿是婉芙,剩下的朝露殿,就是應(yīng)嬪了。應(yīng)嬪也沒想到,這事會與自己?攀扯上干系。 良婉儀很會補刀,無辜地眨了眨眼,“皇上罰過絳云殿的奴才,可從未苛待過應(yīng)嬪,朝露殿的奴才總不至于吃不飽飯吧!” 應(yīng)嬪素來清冷的臉微怔片刻,扶住高高隆起?的肚子,無聲抿唇,“皇上,嬪妾那日胃口上來,確實吩咐宮人去取過杏仁糕?!?/br> 應(yīng)嬪這般坦蕩,好似真未做過的模樣,更讓人摸不清了頭緒。后宮里只有兩人去御膳房取過杏仁糕,不是泠貴嬪,不是應(yīng)嬪,還能是誰? 就在毫無頭緒之時,仵作查驗過乳母的尸首,進殿通稟,伺候小皇子的乳母確實死于自盡。 “難不成是……”跪在地上的宮女小聲嘀咕,本以為沒人聽見,但?溫修容離她最近,聽清了那句話。 “難不成是什么?”溫修容一聲發(fā)問,眾人的視線都看?過來。 那宮女抖了下身子,將話說完,“前?不久,有出去采買的內(nèi)侍給楊嬤嬤送信,楊嬤嬤家中幺子染了風(fēng)寒,病急告危,楊嬤嬤懇求主子允她出宮,照顧幺子。但?主子以楊嬤嬤辦事得力,照顧小皇子妥當(dāng)為由,拒了楊嬤嬤。就是在三日前?,奴婢瞧見楊嬤嬤一人在假山后燒紙,才得知楊嬤嬤兒子染疾夭折了?!?/br> 聽罷,眾人一陣唏噓。 應(yīng)嬪身邊伺候的宮女似乎記起?什么,也跟著跪下身,“奴婢想起?來,主子數(shù)日前?吃剩的杏仁糕,奴婢拿出殿正要?處理了,宮道上迎面看?見一個嬤嬤,與奴婢攀談,她說從未吃過宮中貴人的吃食,奴婢看?她衣著,以為她是辛者庫的奴才,一時心?軟,才……” “皇上饒命!主子饒命!” 那宮女手心?冰涼,顫抖不止,一味地磕頭求饒,恨自己?一時大意,竟信了那個嬤嬤!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就是許婉儀自作自受了。 …… 天色已晚,嬪妃回了各宮。秋水榭伺候的宮人依舊沒能免得一番責(zé)罰,不過既然找到加害小皇子的人,相比于押入慎刑司,杖責(zé)三十,反而讓奴才們?松了口氣。 夜色漸濃,案上擺了一盤棋子,婉芙指尖捏著那顆溫潤的玉石,與自己?對弈。 千黛入內(nèi)剪了燭花,“夜深了,主子累一日,歇了吧。” 婉芙搖搖頭,“你看?我?這盤棋如何?” 千黛視線投過去看?,主子雖彈的一手好琵琶,可確實對棋書兩樣一竅不通,千黛不知該如何評價,又仔細看?上幾眼,倒真看?出了不尋常。 她擰眉出聲,“主子執(zhí)的黑子似乎太順?biāo)炝诵?。?/br> “是啊,太順?biāo)炝??!蓖褴斤嬃丝诓杷?,一枚黑色玉石落在棋盤正中,四?周孤狼環(huán)繞,被?白子包圍。犧牲這枚小小的黑子,換來整盤勝利,背后的布局之人手段倒底有多么厲害。 千黛明白過來,“主子以為是誰?” 婉芙頓了片刻,“沒了小皇子,后宮里唯一的皇子就剩下皇后宮中的大皇子了。” 但?,這般明顯的好處,皇后不會冒險去要?。 這才是那人的高明之處,將后宮受寵的嬪妃都牽扯了進去,自己?反而明哲保身,安然無恙。 …… 乾坤宮 陳德海小心?翼翼地進來上茶,“皇上,奴才查過,確實如那宮女所?說,楊嬤嬤也確實去御膳房打探過,哪宮曾取過杏仁糕?!?/br> “楊嬤嬤可與后宮哪個嬪妃有過接觸?”李玄胤撂了朱筆,靠到椅背上,不耐地壓了壓太陽xue。 陳德海低下頭,如實道:“奴才查過幾回,楊嬤嬤并未與哪位主子有過交集?!?/br> 這般看?來,確實是許婉儀自作自受,害了小皇子。不過陳德海覺得有些怪異,太順利了,像安排好了一般,他沒費多少功夫,就查明了所?有經(jīng)過。 “呵!”李玄胤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