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落雪 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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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行安道:“勞大監(jiān)費心。” 葛知忠精神一振,更是高看郁行安一分。 那些達官貴人只會拿鼻孔看他,哪怕他是圣人最看重的宦者,那些人背地里也不過一句“閹奴罷了。” 可他豈是天生的閹奴?大裕的一切皇家所用,皆從各州征收,包括宦者。他也是被捉來閹了,一路送到閬都來的。 只有郁行安,哪怕對待他們這些人,仍是謙和的。 他便多走一段路,將郁行安送到宮門,卻看見郁行安的從人們馬車邊,按住了幾個人。 “這是怎么了?”葛知忠上前一看,“哎,怎么是杜大夫?” 烏辰道:“郎君!杜大夫從宮中出來,一言不合,竟取出佩劍想刺郎君的馬!奴上前去攔,杜大夫竟還想將奴刺死!奴不得已……” 杜大夫“呸”了一聲,冷笑道:“你一個奴仆,莫告狀了!我乃長公主的獨子,郁行安,你還不讓人將我放下?” 杜大夫是長公主的獨子。穆宗去世后,長公主入了宮廷,竟突發(fā)疾病,暴斃身亡,圣人悲切萬分,十分善待杜大夫,從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郁行安望著杜大夫,驀然低笑一聲。 葛知忠很少看見郁行安這樣笑,分明是笑著的,卻不復以往的溫潤如玉。 他道:“勞煩大監(jiān)將此事稟給圣人?!?/br> 葛知忠本就不想摻和此事,連忙趁機離開。不久之后,他滿目震驚地回來,說道:“圣人口諭,將杜大夫收至大理寺關(guān)押?!?/br> 這是要審了,起碼得被奪個官職。 杜大夫難以置信地被押解下去。郁行安抬起眼眸,平靜地看著杜大夫被送走。 眼睫都沒顫一下。 葛知忠奉承道:“郁翰林乃是國之棟梁,圣人器重啊。” 郁行安淡淡應一聲,上了馬車,命隨從離開。 馬匹卻因被劃破了皮,出了血,受了驚,在原地僵持。 郁行安下馬車,指節(jié)曲起,摸了摸這兩匹馬。 烏辰道:“郎君,這可如何是好?府邸那么遠,奴去租一輛馬車可好?” “不必了?!庇粜邪驳溃拔衣呋厝ケ闶?,你好生照顧這兩匹馬?!?/br> 烏辰應是,帶人安撫馬匹,郁行安帶著剩下的幾個從人,慢慢走在閬都的街道上。 仍舊有許多小娘子駐足看他,偶爾有花朵被扔到他面前的地上。他從這些鮮花上邁過,視線落在遠方。 閬都永遠喧囂美麗,道路寬闊,車馬無數(shù),日光鍍在這些人事上,如同一卷傳世之畫。 郁行安想到了圣人身上的丹香,扔進丹爐里的無數(shù)財帛心力。而蜜州遭遇地動的百姓,輕傷被拖成重傷,最后還可能爆發(fā)瘟疫,朝堂卻已無幾人關(guān)心。 閬東佃農(nóng)痛哭流涕地對他說,自己身無長物,只能日夜為世家耕種,卻仍一無所得。杜大夫說這些人本就是賤民,被日夜督促,才肯揮兩下鋤頭。 “小娘子,那似乎是郁翰林呢。他怎么一個人走在街上?”侍女道。 蘇綰綰正在翡翠閣中挑發(fā)飾。郁四娘總是和她談學問,于是她送了郁四娘幾卷書,郁四娘吞吞吐吐地對她說,自己其實更愛華服首飾。 這回,她感念郁四娘送的防曬霜膏,才在此處挑挑揀揀。聽見侍女的話,她走到窗前,低頭一望,果然看見郁行安走在大街上。 此時正是黃昏,閬都的大街兩旁種了各式各樣的樹木,他披著一身橙紅色霞光和婆娑樹影,邁過偶爾丟到他身前的鮮花,清雋俊雅,如清風朗月。 “唔,他心緒不太好呢?!碧K綰綰道。 “小娘子如何得知?”侍女也站在窗前。 “嗯……他沒笑?!?/br> “是么?”侍女迷惑地回想,“郁翰林平日也笑得少?!?/br> “他面色也比平日更凝重些?!?/br> 侍女扒在窗戶上,探身瞧了瞧:“沒看出來……不過他衣袖有血跡呢!” 郁行安平日總穿淡色的衣裳,一點點血跡也很顯眼。蘇綰綰正待細看,郁行安進了一家酒樓,不一會兒,又出來了。酒樓的博士對他點頭哈腰,他步履風流,出了大門。 侍女道:“這可是望仙樓,郁翰林來得不巧,想是今日去的人滿了?!?/br> 蘇綰綰在窗前細看,這回她看見了郁行安衣袖的血跡。 原來郁行安也會沾上血么? 侍女道:“郁翰林許是餓了,但這條街只一家望仙樓,他要吃上晚膳,還得再走三條街——哎,何必不騎馬呢?在閬都徒步,這一下子又要耗上半日工夫?!?/br> 侍女連連嘆息,蘇綰綰望著郁行安的側(cè)影,喚了一聲:“星水。” “小娘子有何事吩咐?”侍女連忙問道。 “他總是幫我,在閬東也受郁四娘囑托,對我多加照顧?!碧K綰綰垂眸,從窗前離開,“你將我方才買的玉錦糕送過去給他?!?/br> 第19章 馬球 殘陽西墜,落日熔金。 郁行安站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無數(shù)行人從他身側(cè)走過。他長身靜立,手中拿著一盒玉錦糕。 這是蘇家的侍女送來的,但當他抬頭望向翡翠閣時,只看見一扇半啟的窗。 窗上的雕花很美,窗后無人,偶爾有侍從走過,手中捧著珠匣。 郁行安覺得自己像是被春天的細雪燙了一下。細雪是寂靜溫柔的,但它落下來,郁行安不知為何竟覺得燙。 他想起那日上巳節(jié),也是這樣一個黃昏,春風將她的發(fā)絲吹到他臉上,她轉(zhuǎn)過身,兩人皆是一愣。當時她垂下眼眸,將幾縷發(fā)絲順到身前,轉(zhuǎn)回身子,說多謝他搭救。 世上有些事情像是沒有道理,細雪是燙的,黃昏是溫情脈脈的,隔了這么久的事情,他回憶起來,竟然比今日的宮廷更令人記憶清晰。 郁行安雇了一輛馬車,帶著糕點,回到宅邸。 郁四娘正坐在小廳里,聽侍女說他回來了,連忙迎上來道:“阿兄,你可算回來了。我做完了課業(yè),明日我想出去玩,去蘇家。” “嗯。”郁行安走向自己的院子。 “咦,阿兄,你怎么拿著月錦樓的盒子?月錦樓的這種盒子只裝糕點,你不是素來不吃甜糕么?” “偶然得來的?!庇粜邪舱f,“你去玩吧,若有想用的,便和管事說,不必拘束。” “是?!庇羲哪飸艘宦暋?/br> 郁行安回了院子,洗凈手,坐在屋中的矮桌前,吃了一塊玉錦糕。 松,軟,淡淡的甜。 這世上有些事情真是沒有道理。他無數(shù)次聽聞高宗最愛吃糕點,可他在父親那里嘗過一次就不愿再吃,如今卻覺得這玉錦糕,比上回在肖家嘗的更為美味。 烏辰進來送茶,見他吃完,問道:“郎君,奴將這空盒子丟了?” “嗯?!?/br> 烏辰將盒子收出去丟掉,郁行安坐在矮桌前,望著窗外的蒼茫暮色。 天際一點點變暗,宅邸中點起燈籠,像人間的星星。 郁行安看見烏辰提著燈籠,打算從院門出去。 郁行安將他喚了回來。 “郎君?”烏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郁行安道:“不必丟了?!?/br> “為何?” 郁行安沉默須臾,說道:“這樣好看的盒子,丟了有些可惜?!?/br> 過了幾日,是閬都的馬球賽事。 這向來是大裕的一件盛事。在壽和年間,每逢此時,狄國、西丹國、諸多小國都會派馬球隊來到閬都,與各國一較高下。 如今路途遙遠,花費高昂,圣人又不再大額賞賜,小國已經(jīng)很少派馬球隊過來了;狄人在與大裕交戰(zhàn),也不曾派人來。 西丹國的馬球隊卻還在,兩國穿著不同顏色的錦衣,手握打球的月杖,躍躍欲試,營造出一副盛世之象。 蘇綰綰已經(jīng)坐在北面的看臺上,她周圍是一眾命婦貴女。交好的林家小娘子道:“扶枝,你可聽聞杜大夫的事?” “未曾。” 林家小娘子道:“那杜大夫可是長公主的獨子,圣人向來寵愛,這回他竟被奪了官職,在府中禁足!” “他犯了何事?” “我也不知,阿娘總是不愿和我細說外頭的事?!绷旨倚∧镒宇D了頓,又問道,“你待會兒可要去打馬球?” “要的?!碧K綰綰道,“阿娘叮囑我每年都要去打,所以我今年也必是要去的?!?/br> “真好?!绷旨倚∧镒拥?,“我馭馬術(shù)沒有你那樣好,唉……” “我可教你?!?/br> “不了不了,從馬背上摔下來很疼的。更何況,”林家小娘子低聲道,“我六弟聽完我的煩惱,對我說,害怕摔馬可以騎驢——可這也太丟臉了!別的小娘子在馬背上英姿颯爽,我騎一頭驢!雖也有玩驢鞠的,可這畢竟并非大裕主流,我還不如在旁邊喝彩作詩呢,還能博一聲詩才出眾?!?/br> 蘇綰綰忍不住微笑,也壓低了聲音:“高宗和長公主也玩過驢鞠……” “是么?” “是啊。” 兩人正細聲說話,旁邊人道:“圣人來了!” 蘇綰綰抬頭,看見圣人被眾人簇擁著走來。圣人看上去容光煥發(fā),平日的疲態(tài)竟似一掃而空。 他旁邊隨行著十來個高官大臣,郁行安姿容出眾,距離圣人最近,之后是太子、崔宏舟等人。平日總不離圣人左右的杜大夫,今日竟果然消失不見了。 眾貴女命婦連忙站起,向圣人和太子請安。圣人抬了抬手,和煦道:“平身。”太子也說不必多禮。 圣人坐上看臺視野最佳的位置,眾人這才依次歸坐。教坊的樂工們奏響雅樂,馬球隊眾人舉起手中的月杖,對圣人行禮致意。 之后圣人下令比賽開始,鼓聲大震,馬蹄聲如同奔雷,最終大裕的馬球隊率先打夠二十籌,贏得勝利。 圣人大悅,賞賜了大裕的馬球隊,對西丹人也各有賞賜。 林家小娘子道:“接下來都是一些小比試,沒什么看頭。走吧!女子那邊的賽事想必也要開始了,我去為你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