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祺X于百川番外一機器故障(3)
裴祺是被冷醒的。 她剛睡醒,大腦昏昏沉沉,臉頰也有些發(fā)燙,生理期小腹墜墜的疼。 真是倒霉透了。 偏偏在今天,在決賽的這一天來例假。 裴祺在冷意與疼痛之下逐漸清醒,爬起身打開行李箱。 跟她同間房的關(guān)清越昨晚打了個電話后就出去了,說是去見男朋友,讓裴祺給她打個掩護。 裴祺對她挺有好感的,解題時思路很清晰,人長得也漂亮。集訓(xùn)時她們就是舍友,裴祺知道她有個男朋友,但沒想到她會在比賽前徹夜未歸。 房間里只有裴祺一個人,她強撐著去打開墻邊的行李箱。透過行李箱的金屬表面,她看見自己疲憊煩躁的臉。 除了驟然降溫的天氣和提前到來的例假,連行李箱的拉鏈都在跟裴祺作對。 卡住的拉鏈?zhǔn)顾裏┰甑那榫w更加嚴(yán)重,裴祺試圖借著深呼吸緩和心情,吸入的空氣冷冽,鼻腔的不適加重了煩躁感。 像是有一條無形的蛇纏繞在喉間,裴祺有些喘不過來氣。她摸了摸額頭,有點燙。 “不是吧。” 裴祺皺著眉,捏著從行李箱里找出的藥瓶,打算吃完藥下樓去前臺找個溫度計測測體溫。 比賽在下午,要是真發(fā)燒的話去醫(yī)院打個針還能趕得及。 玄關(guān)處傳來聲響,裴祺正在跟礦泉水瓶的瓶蓋做斗爭,瞧見拎著早餐進門的關(guān)清越,想打招呼卻沒力氣。 “給你帶了早餐。”關(guān)清越晃晃手中的塑料袋,看見裴祺手里拿著藥瓶,關(guān)心問道:“怎么在吃藥?” “來例假,疼得很。”裴祺有氣無力回了句。 關(guān)清越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那也不能空腹吃藥呀,額頭好燙,是不是發(fā)燒了?” 裴祺忍不住將額頭貼到關(guān)清越微涼的手心里,“可能吧?!?/br> 她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嘴唇也干得很。關(guān)清越幫她擰開礦泉水,在她吃早餐的時候給帶隊老師打了個電話。 裴祺也沒犟,乖乖跟著去了醫(yī)院。 一路上她都很安靜。新來的護士給她扎針,第一次沒扎好,讓她等幾分鐘后再扎。 這時候裴祺就隱隱約約意識到,今天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 裴祺靠在椅背上,盯著吊瓶看了很久。久到被天花板的燈光晃了眼,思緒才從無盡的虛無中飄回。 她低下頭,拉低帽檐蓋住半張臉。帶隊老師陪在身側(cè),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沒事的,打完針回去睡一覺就好了,身體重要。” 裴祺實在是沒力氣說話,點點頭算作回答。 手機靜音放在口袋里,亮起的屏幕上是大家發(fā)來的加油訊息。 葉子的,方施瑯的,文嘉柏的……每個朋友都給她發(fā)了消息。 裴祺打完針回到酒店,沒把發(fā)燒的事跟任何人說。點開最新發(fā)來的消息回復(fù)了句謝謝,而后選中群發(fā)。 謝謝。 這是裴祺消失前,大家收到的有關(guān)裴祺的最后一條消息。 再之后,就是晚上文嘉柏在群里發(fā)的那句——【誰能聯(lián)系得上裴祺,她好像不見了?!?/br> 于百川是最先回復(fù)的。 【什么叫不見了?】 文嘉柏:【我有朋友也去了國決,跟裴祺住一間房,她說裴祺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br> 傅呈書:【剛剛打電話,她關(guān)機了。】 蕭宵:【我爸剛剛突然出門,估計是找人去了?!?/br> 安修竹:【什么情況,她不是比賽去了嗎?】 文嘉柏:【我朋友說裴祺早上發(fā)燒去醫(yī)院了,下午比完賽回酒店后說是要出去買個東西,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br> 辛亦之:【女生那邊有什么消息嗎?】 畢含靈:【沒有,她什么都沒跟我們說?!?/br> 方施瑯:【問過葉子了,她那邊也不清楚?!?/br> 消息接二連三地彈出,提示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于百川盯著每一條消息,可沒有一條是他期待看見的。 明明昨晚裴祺還很正常,甚至在群里開玩笑說終于能成為名正言順的金牌得主了。 可現(xiàn)在,裴祺失聯(lián)了。 她能去哪呢? 沒必要去思考裴祺為什么會突然玩失蹤,這對找到她并無益處,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或許是比賽失利心情不好了,或許是手機沒電了,或許更糟。于百川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他坐不住,拿了車鑰匙打算自己出門去找。 方施瑯:【葉子說可以去蟬衣巷附近找找,或者中心公園那邊?!?/br> 蕭宵:【收到,已經(jīng)轉(zhuǎn)告我爸了?!?/br> 比起忙碌的父母,一起上學(xué)的朋友們更了解裴祺會去的地方。其實所有人大概都能猜到裴祺消失不見的原因,特別是在文嘉柏說她早上發(fā)燒去醫(yī)院打過針后。 初三那年,裴祺也曾因為生病在一場很重要的比賽里與第一名失之交臂。 于百川記得那場比賽裴祺高燒三十八度,拿了第二名。她的對手總比別人多一個,總是在跟壞運氣斗爭,贏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 于百川不知道蟬衣巷在哪,心情很亂,老是錯過該拐彎的地方。他關(guān)了導(dǎo)航,循著記憶往中心公園的方向開去。 沒有,沒有,哪都沒有。 車內(nèi)的空調(diào)吹得于百川很煩躁,他降下車窗,在導(dǎo)航上輸入蟬衣巷。 說實話,于百川并不懂裴祺為什么會那么執(zhí)著于第一名??荚囅氘?dāng)?shù)谝灰簿退懔?,打游戲也?zhí)著于MVP,甚至開車時有人超她車她都要跟人battle一下。 人生在世只要開心就好,如果當(dāng)?shù)谝粫屌犰鞲械介_心的話,她去爭也無可厚非。 可如果像今天這樣,因為比賽失利玩失蹤,讓家人朋友擔(dān)心的話,于百川覺得有點得不償失。 等找到裴祺后一定要好好罵她一頓。于百川想,他絕對要把裴祺罵醒。 不管是站在朋友的立場還是以別的什么身份,他都有資格去跟她說把手機關(guān)機玩失蹤是不對的。 可當(dāng)于百川看到坐在路邊把自己蜷成一團的人兒時,所有想法都消失不見。 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攥住似的,于百川忘記了自己是怎樣把車停好,也忘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裴祺面前。 于百川回過神來時,裴祺正好抬起頭。 十一月初的天,裴祺穿得很單薄。 她坐在地上,身后是一家貼著轉(zhuǎn)讓的店面。 這附近的路燈壞了,于百川是借著不遠(yuǎn)處的公交車站里亮著的光才發(fā)現(xiàn)她的。 這抹光照不見她帽檐之下的神情,于百川蹲下身,脫掉外套披在裴祺身上。 自從暑假跟裴祺的關(guān)系變質(zhì)后,于百川就經(jīng)常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他很少會這樣。 于百川說話說得早,別的孩子還在咿咿呀呀時,他已經(jīng)能喊爸爸mama了。 學(xué)生手冊上的教師評語永遠(yuǎn)有一句是在講他話多,或委婉或直白,總之沒有一個老師對他的評價是安靜。 于百川天生跟“靜”這個字不沾邊。他能把班上最沉默的同學(xué)聊得活潑起來,以至于老師不得不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讓他享受單人座的待遇。 此刻,于百川看著裴祺的臉,什么話都說不出。 裴祺沒哭,眼睛也沒紅。 她只是安安靜靜地,抱著膝蓋坐著。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裴祺率先打破沉默。 許久未開口的聲音有些啞,于百川一邊想著要不要去買瓶水給她潤潤喉,一邊誠實答道: “葉子說你可能會在蟬衣巷,我就跟著導(dǎo)航過去找。不過走錯路了,剛想拐出去就看到你坐在這里。” 陰差陽錯找到了裴祺。意識到這點后,于百川才想起自己應(yīng)該跟其他人說一聲。 他下意識去摸口袋,摸了個空。 裝著手機的外套正披在裴祺身上。 裴祺伸進口袋里拿出手機遞給他,聲音很輕,“可不可以不要跟他們說我在哪,我想一個人待會。” “心情不好嗎?” 于百川點開屏幕,只在群里發(fā)了句找到人了,但沒說人在哪。 “嗯,很不好?!迸犰髡f:“不出意外的話,我這次又拿不到第一了?!?/br> “腦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寫自己的名字都能寫錯。于百川,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衰???” 裴祺突然哽咽起來,睫毛被淚沾濕,“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為什么偏偏是今天,全世界都要跟我作對?我只是,想拿到保送名額,很過分嗎?” “每次,每次都是這樣?!?/br> “高一錯過,高二錯過,好不容易高三能參加進了省隊。我以為好運終于降臨到我身上了,結(jié)果又是這樣?!?/br> 是不是她太自負(fù)了,所以才會這樣對她。 這是她的既定程序嗎? 裴祺不知道,她想了很久,從天亮想到天黑。 想累了,打算去自己那張咖啡店排行榜上的第一名的店里喝杯咖啡,到地方后卻看見緊閉的玻璃門上貼著旺鋪轉(zhuǎn)讓。 “我只是想喝杯咖啡而已。”裴祺在帽檐之下委屈地流著淚,“我只是想喝杯咖啡?!?/br> 于百川斟字酌句想說點什么安慰她,張開嘴又閉上了。 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的答案毫無意義。就算他怎么斬釘截鐵地說不是她的問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裴祺不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而感到寬慰,因為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只是朋友,他只需要當(dāng)個樹洞即可。如果裴祺喜歡他就好了。 于百川沒見過裴祺哭。 他印象里的裴祺永遠(yuǎn)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所有大人口中的乖小孩,學(xué)習(xí)的榜樣。 那夜走錯房間,情迷意亂之下打破了玻璃。 在那之后,裴祺有著不為人知的碎片被于百川拾起。紋在胸上的紋身,大膽的炮友申請,還有今天蹲在地上委屈巴巴說自己只是想喝杯咖啡的模樣。 前兩者對于百川而言還有點新鮮感,最后一個帶來的只有心疼。 “要不……我回去給你沖一杯?” 于百川干巴巴地接話,他知道這樣講顯得很呆很笨,可他完全沒法想出漂亮話去安慰裴祺。 他滿腦子都是怎樣才能讓裴祺不哭,所以在聽到她說只是想喝杯咖啡后,下意識接了那句話。 “不要,你弄的很難喝?!迸犰骰蛟S是哭懵了,給了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于百川:“你又沒喝過。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們就去買一杯唄,我開了車,你想去哪里想去做什么我都陪你?!?/br> “那我想當(dāng)?shù)谝?,你要怎么辦?” “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第一名啊?!庇诎俅w快答道:“永遠(yuǎn)的top1?!?/br> 于百川的語氣很真摯,眼睛也很亮。 他只穿著件衛(wèi)衣,在十一月的天里本該被夜晚的冷風(fēng)吹得發(fā)抖,鼻尖卻冒著細(xì)密的汗珠。 裴祺吸吸鼻子,對他說: “我好累,可以抱一抱我嗎?” 整個人陷入溫暖的懷抱里,不是手臂從肋下穿過的相擁,于百川撫著她的頭靠在懷里,低頭親了親她柔順的發(fā)。 懷里的人溫度燙得不像話,于百川想起裴祺早上去醫(yī)院打過針,現(xiàn)在可能是又燒起來了。 “你好像在發(fā)燒?!庇诎俅ㄓ檬直秤|上她的額頭,皺著眉道。 裴祺將額頭貼在那只跟體溫比起來顯得冰涼的手上,不像白天那樣停留幾秒后離開,而是扣住他的手腕試圖留住這份舒緩。 于百川把人橫抱起,突如其來的騰空感讓裴祺下意識攀住他的肩。 “走,去醫(yī)院,可別把我們祺姐燒傻了。” 人是擁有自己語言的一臺機器,由各種各樣的齒輪和零件組成。大腦和心臟的距離成比例地接近一些,心臟就能接收到更充足的血液,人也會變得理性聰明。 于百川的大腦和心臟之間的距離比例在裴祺看來是不太對的。她一直都覺得于百川大腦是由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兩塊齒輪組成,很容易就能拼在一起轉(zhuǎn)動,卻也僅限于轉(zhuǎn)動。 拋開抽象概念不談,簡單來說就是,在裴祺心里于百川是個樂天派的笨蛋。 裴祺把臉埋進他懷里,渾渾噩噩的大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笨蛋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