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狄思科留給對方充足的考慮時間，可是一周過去了，那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雷霹靂抓起電話問：“要不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

    “行，你打過去問問吧，”狄思科摸著下巴說，“就說在長城上的照片洗出來了，咱們可以將照片送過去，有時間的話，還想約他們?nèi)ゼ垙埡筒途叩纳a(chǎn)工廠參觀。”

    雷霹靂將電話撥給對方的秘書，然后放下電話搖頭說：“不行，湯普森的秘書說，他臨時回歐洲了?！?/br>
    “突然就回歐洲了？”狄思科懷疑地問，“這家伙不會是避而不見吧？”

    “要不咱們再等幾天？”雷霹靂嘟噥道，“明天我往他們分公司跑一趟。”

    “算了，萬一將人堵住了，還怪尷尬的。”

    狄思科又等了兩天，對方仍沒有任何動靜，便按照雷霹靂說的，偷偷開車去他們分公司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

    竟然還真的遠遠瞧見了湯普森的那一頭棕毛。

    雷霹靂覺得人家這就是躲了，以往她也遇到過這種客戶。

    遲遲沒有答復(fù)，這基本就是相忘于江湖的狀態(tài)，沒戲了！

    “雷大姐，你給湯普森打個電話，就說狄經(jīng)理剛得了國內(nèi)的金唱片獎，有三個親友出席名額，想誠邀他一起參加頒獎典禮，見證我的獲獎時刻！”

    “啊，這真能把他約出來嗎？”雷霹靂沒想到狄經(jīng)理會想出這種辦法，露出被雷到的表情說，“他懂什么是金唱片呀！”

    “有什么不懂的！湯普森不是挺愛聽歌的嘛，”狄思科琢磨片刻說，“你就說這是我們內(nèi)地的格萊美音樂獎，能被電視轉(zhuǎn)播的那種。”

    第83章

    綜合開發(fā)三部成軍半個多月， 只有雷霹靂簽下了一個九千美元的玩具訂單。

    金額不大，但有毛就不算禿。

    為了對這員干將進行嘉獎，也為了實現(xiàn)請她看其他大明星的承諾， 狄思科送給對方一張金唱片頒獎典禮的門票。

    雷霹靂拿到門票后， 當(dāng)晚就帶著她愛人去了俱樂部。

    “距離演出還有好幾天， 你來這么早做什么？”張愛華每晚都要陪她飯后散步，不過今天走的屬實有些遠了。

    “小狄經(jīng)理那天有演出， 讓我?guī)兔φ写鈬蛻簦?nbsp;那我不得提前來踩踩點呀！”

    張愛華打趣道：“你突然從原來的部門調(diào)進新部門，不會就是為了方便看明星吧？”

    他記得自家錄音機里，有一陣子還放過這位disco經(jīng)理的錄音帶。

    “當(dāng)然不是了?！崩着Z嚴肅著臉，矢口否認，“我這是為了自己的長遠發(fā)展考慮！你看焦虹， 比我進公司還晚兩年呢，人家已經(jīng)是正科級了，我還是科員呢?！?/br>
    張愛華意味不明地呵呵，“你這樣挺好， 可別跟焦經(jīng)理看齊……”

    別人可能不清楚， 但他在監(jiān)察審計室工作，幾乎每年都能收到關(guān)于焦虹的匿名舉報信。

    多數(shù)都是跟男女作風(fēng)問題有關(guān)的。

    不過， 焦虹是難得的業(yè)務(wù)尖子，領(lǐng)導(dǎo)不能因為幾封捕風(fēng)捉影的舉報信就把她怎么樣。

    只能勸她盡量收斂，行為舉止別太出格。

    雷霹靂斜他一眼，說：“我倒是想跟焦虹看齊，也得有那個運氣呀！日用百貨部的一二把手暫時升不上去， 論資排輩往上挪，什么時候才能排到我呀！不如來新組的綜合部， 以后要是選副科長的話，以我的資歷肯定能排在前面！”

    她之前所在的日用百貨部，將業(yè)務(wù)劃分的非常細，日本線、朝韓線、歐美線、蘇聯(lián)東歐線、拉美線……

    一個科室里有十幾個業(yè)務(wù)員，而且大家的背景錯綜復(fù)雜，像她這種沒什么后臺的，想升職只能憑運氣了。

    兩口子一路聊著單位里的事，轉(zhuǎn)過一個路口，就看到了馬路對面的俱樂部。

    霓虹流閃，燈火通明，大門兩側(cè)的墻上并排貼著二三十張巨型單人海報。

    即使隔著一條馬路，也能輕松認出海報上的每一個人物。

    許多行人從此經(jīng)過時，都要停下腳步，辨認海報上的各位演員明星。

    要不是俱樂部門口的燈光過于璀璨，裝修過于豪華，只看那海報的布置和數(shù)量，很容易讓人將其與電影院聯(lián)系起來。

    瞧售票窗口前排隊的規(guī)模，還以為最近有什么大片上映呢！

    “被貼出海報的明星，就是這次得獎的人吧？”張愛華的目光在海報上一一掃過，挑剔道，“那這個獎項頒發(fā)還有什么懸念呀！”

    “對啊，我們小狄經(jīng)理的海報也在呢。”雷霹靂牽著女兒過馬路，“本來就沒有懸念，獲獎名單前天就已經(jīng)在報紙上公布了。被貼出海報的，都是當(dāng)天能親臨現(xiàn)場領(lǐng)獎和演出的?！?/br>
    張愛華跟在她身后嘀咕：“你們小狄經(jīng)理可真奇怪，當(dāng)大明星不比干外貿(mào)賺錢??？他那錄音帶既然能賣一百萬張，還上什么班？”

    “他要是真的舍下鐵飯碗跑去當(dāng)明星，我第一個不同意！”

    雷霹靂在狄思科調(diào)職來企業(yè)之前，就買過他的錄音帶。

    為這張金唱片貢獻了一百萬分之一的力量。

    她除了欣賞狄思科的長相和歌唱水平，還看中對方的學(xué)歷背景。

    她在《青年月刊》上讀過一篇有關(guān)他的采訪，發(fā)現(xiàn)狄思科跟自己一樣，都是靠讀書改變命運的。

    而且狄思科是因為當(dāng)了經(jīng)貿(mào)部的外事翻譯，才有機會參加歌唱比賽，從此一炮而紅。

    雷霹靂覺得，如果對方為了當(dāng)歌星，就丟掉原本的事業(yè)，她以后可能不會再給金唱片添磚加瓦了。

    張愛華聽了她的解釋，只覺歌迷心思復(fù)雜難猜，不是他能搞懂的。

    兩口子牽著女兒來到俱樂部門口。

    售票窗口已經(jīng)掛出“金唱片頒獎典禮門票售罄”的牌子。

    “同志，票都賣完了，你們怎么還在這排隊??？”張愛華問排在最前面的小青年。

    “頒獎典禮那天的門票賣完了，但今天的門票還有，我們買門票進去看看明星們唱歌的地方長啥樣！”

    張愛華：“……”

    他不追星，實在無法理解。

    “花二十塊的門票錢，就為了進去看看場地??？”

    “當(dāng)然不是了，這俱樂部里有歌廳舞廳和卡拉ok，樓上還有臺球廳?！?/br>
    張愛華尬笑，“哈哈，娛樂項目還挺多的……”

    “對啊，要不然人家為什么會把那么重要的頒獎典禮放在這里？”小青年講得頭頭是道，“俱樂部早就在報紙上打過廣告，誠邀新老顧客出席頒獎典禮，可惜我們來晚一步，門票已經(jīng)賣完了?！?/br>
    他的同伴吐槽：“即使沒賣完，八十塊的門票咱也買不起。”

    “八十塊還好，能看到那么多歌星呢?！?/br>
    “一張門票居然這么貴！”雷霹靂被八十塊的票價險些驚掉下巴，喃喃道，“小狄經(jīng)理待我不薄呀！居然白送一張八十塊的門票給我！我要是不拼了命地幫他拿下湯普森那個小棕毛兒，是不是對不住大明星送我的這張門票啊？”

    張愛華：“……”

    disco經(jīng)理挺厲害的，一張八十塊的門票就忽悠得下屬要鞠躬盡瘁，肝腦涂地了。

    *

    事實上，頒獎典禮這張價值八十塊的門票，只在售票窗口賣了五張。

    其余門票都被主辦方當(dāng)做贈票送人了。

    頒獎典禮當(dāng)天，觀眾席上坐著的，基本都是有業(yè)務(wù)往來的各單位領(lǐng)導(dǎo)，唱片公司的各級分銷商經(jīng)銷商，各分公司經(jīng)理帶來的客戶，在卡拉ok廳砸過大把鈔票的老客們，以及獲獎?wù)叩挠H戚朋友……

    時隔一年多，兒子再次登臺表演，郭美鳳當(dāng)然要來給兒子捧場。

    這次的演出是錄播節(jié)目，她可以先來現(xiàn)場觀看表演，再回家跟街坊鄰居們一起看電視。

    演出觀眾席最容易被鏡頭掃到，郭美鳳經(jīng)?？措娨暎瑢Υ撕苡薪?jīng)驗。

    所以，她今天特意給自己和小閨女精心打扮過。

    母女倆都穿旗袍，盤頭發(fā)，還涂脂抹粉畫了淡妝，剛在她們的座位上坐定，就引得旁邊的老外頻頻向她們張望。

    郭美鳳沖小閨女得意地挑眉，“我就說嘛，上電視就得這么穿！”

    狄思慧：“……”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要上臺領(lǐng)獎呢。

    穿著一身小西裝的杜金金附和：“大娘今天這樣穿正合適，早知道我也穿旗袍了！”

    “你看吧！金金可是專業(yè)人士！”郭美鳳得到了專業(yè)人士的認可，愈發(fā)自信了，扭過頭跟那一直瞟她倆的老外搭話，“您也覺得我們這兩身兒衣裳挺好看吧？”

    湯普森的漢語老師是南方人，他其實聽不太懂郭美鳳那口京片子。

    但大致意思他是能猜出來的，作為一個紳士，他當(dāng)然要對女士的著裝給予充分肯定啦！

    于是便用他蹩腳的漢語說：“非常美麗，女士，我只在電視和雜志上看到過這種裙子，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活人穿它！”

    郭美鳳：“……”

    難怪老五讓她做好心理準(zhǔn)備呢，這老外說話確實挺找抽的。

    不過，思及對方是老五的客戶，郭美鳳暫且忽略這茬兒，向?qū)Ψ胶唵谓榻B了他們的傳統(tǒng)服飾。

    有老外聽不懂的詞，她還要請雷霹靂和小閨女用英語進行講解。

    如今很多國人在面對外賓時，會顯得非常局促，雷霹靂第一次跟外商洽談的時候，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沒想到狄mama居然這么淡定！不愧是能培養(yǎng)出狄經(jīng)理的女人！

    郭美鳳當(dāng)然淡定啦！

    以前老五曾邀請過學(xué)校里的留學(xué)生來家里做客，她接待過一個小黑孩兒，一個小白孩兒，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待外賓了。

    而且這個小湯還會說漢語，交流起來沒障礙，她就更從容啦！

    演出即將開始時，杜金金將一張卷起來的紅條幅交給她，“大娘，我得去后面幫小狄補個妝，弄弄造型。一會兒小狄上臺演出的時候，您幫我把這個橫幅展示出來?。　?/br>
    “狄思科后援會是吧？”郭美鳳秒懂，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家小六知道怎么弄！都有經(jīng)驗?zāi)?！?/br>
    狄思慧微窘，長大兩歲后，她已經(jīng)覺得給明星扯橫幅這種活動，有點羞恥了。

    不過，誰讓臺上那個是她親哥呢，只能忍了！

    頒獎典禮很快就開始了，這次獲獎的唱片，不只有流行音樂，還有戲曲評書和民樂演奏之類的。

    這一類有民族特色的唱片，會有一定的海外銷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