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問我誰是迪斯科[八零] 第1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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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上車之前,他像沒吃過飯似的,在武漢街頭干了四碗熱干面。 “同志,你是那個唱歌的狄思科吧?”候車的時候,狄思科被調度室的工作人員認出來了。 “對啊,我就是那個唱歌的狄思科?!钡宜伎菩Σ[瞇地跟人家問好。 “哈哈,沒想到今天跑一趟車還能遇到明星呢!”男人憨憨地在頭發(fā)上撓了撓。 “我可不算明星,”狄思科扯了下自己t恤上的印字,又指指他胸前的工作牌,“咱倆是同事?!?/br> 考察團成員穿的都是統(tǒng)一的白t恤,白褲子,胸前印著“經(jīng)貿部青年押運三趟快車考察團”的字樣。 而這位大哥的工作牌上也寫了,“經(jīng)貿部供應港澳三趟快車鐵路押運證,郭四奎”。 “我女兒有一張你的錄音帶,每天跟著你學唱外國歌曲呢,”郭四奎樂呵呵道,“可喜歡你了?!?/br> “大哥,您女兒多大啊?” “十五了,剛中考完,暑假在家瘋玩呢!”提起女兒,郭四奎語帶寵溺。 狄思科從背包里翻出一張他跟老黃的合唱專輯帶,遞給對方說:“這是我錄的第一張錄音帶,不知道武漢這邊有沒有賣的。我把這張錄音帶送給您女兒吧,祝她中考有個好成績?!?/br>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錄音帶算是硬通貨。 在外面送人家一盤錄音帶,有時候比遞煙遞酒還管用。 所以他這次出門,沒帶太多行李,卻背了半書包的錄音帶。 遇上能認出他,又聊得來的,就送人家一盤。 郭四奎擺手說:“這錄音帶挺貴的,咱可不能要?!?/br> “沒關系,我自己的錄音帶不花錢?!钡宜伎颇贸鲣摴P在上面簽了名,問清楚他女兒的名字后,又寫了鼓勵她好好學習的話,“難得碰上一個喜歡我的觀眾,咱們也算有緣?!?/br> 郭四奎不再拒絕,端著飯盒坐在他們旁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聽說他們要押送活物貨車,便一抹嘴說:“那你一會兒上我的車廂吧,我那節(jié)車廂是押運活魚的,比他們那些活豬車廂條件好一點。” “不是所有車廂都運豬嗎?” 因著都是活豬,又沒什么可挑的,徐處長讓大家三人一組自己找車廂上車。 至于跟哪些豬呆在一個車廂,領導們并不在乎,只要別掉隊就成。 “不是,有兩節(jié)車廂是運活魚的,還有運大鵝的車廂?!惫目忉屨f,“活魚車廂的氣味沒那么沖,但活兒多,你要是樂意,可以來我的活魚車廂。” 狄思科得了消息,就去找關系比較親近的徐處長和龍君花了,詢問這二位要不要跟他一組。 “押運活魚的是我四哥,”狄思科在郭四奎肩上拍了拍,“咱可以跟他一起上車,就是活兒有點多。” 徐處長見他倆舉止親密,以為人家真是親戚,出門在外有熟人關照好??! “活兒多怕什么!”徐處長欣然應允,“我老家就是農(nóng)村的,什么臟活累活沒干過?” 龍君花自然也沒有二話,能在相對好的環(huán)境里呆著,誰愿意沒事找罪受??? 狄思科覺得他跟龐慶祖是一個部門的同事,有這種好事還是得跟龐慶祖提醒一聲的。 于是,他也找到了龐老師。 不過,他是這么說的,“龐老師,我找了兩節(jié)押送活魚的車廂,環(huán)境比活豬車廂好很多,聽說沒有豬糞的臭味。我?guī)湍A留一個位置吧?您也能呆得輕松一些?!?/br> 聞言,龐慶祖果然不出狄思科所料,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押運員常年跟活豬待在一起都毫無怨言,咱們只是呆兩天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饼嫅c祖揮手說,“小狄,你就不用管我了,年輕人干工作還是得踏實一些……” 狄思科站在那里聽他巴拉巴拉講了一通大道理,而后態(tài)度十分謙遜地說:“好的,龐老師,那我就不給你留位置了。徐處長那邊還有事讓我跑腿,我先走了?!?/br> “嗯,你去忙吧?!?/br> 狄思科顛顛地跑了。 時間一到,就跟徐處長和龍君花一起上了活魚運輸車。 港島那邊喜歡吃生猛海鮮,所有水產(chǎn)都要求保證鮮活。 人家不收死魚,所以為了能順利賺到外匯,押送活魚的押運員們真是想進了辦法,降低活魚在運輸中的死亡率。 車廂里全是養(yǎng)魚的池子,整個車廂里,除了魚,就是喂魚的餌料。 幾乎沒有給人呆的地方。 郭四奎通常用兩塊木板在車廂角落搭一張簡易床,困了就在上面臨時歇一歇。 狄思科三人上車以后,只能將裹著塑料布的行李,放到地板上當椅子,勉強能夠席地而坐。 “這個車廂里的氣味比活豬的好點,但我可沒說謊話,這里的活比活豬那邊多了不只一倍?!惫目鼡Q上防水膠鞋,在水池子里來回走動,“活豬只要喂夠了水,多沖涼,基本上不會輕易死亡。但我這活魚可不行,一個不注意,就能死一大片。到時候咱們可就虧慘了!” 三人都覺得養(yǎng)魚不是什么難事,只要氧氣充足,活魚們想死也死不了。 然而,問題的關鍵就是,如何保證氧氣充足。 車上沒有制氧設備。 若想讓水池里有氧,他們要一直穿著水鞋在池子里來回走動,用土辦法制氧。 哪怕正是夏天,一直穿著水鞋泡在水里,也能感覺逐漸有寒氣從腳底生出來。 狄思科問:“四哥,咱們沒有其他辦法制氧???” “有倒是有,就是有點廢腿。”郭四奎拿出一個用自行車改良的,類似水車的工具,給三人做了演示。 他在池子外面踩腳踏板,輪胎在池子里轉動,能帶起不少水花。 累是累了點,總比在池子里站一宿強呀! 男同志們將這個水車讓給了龍君花,讓她坐在外面踩腳踏板。 大家一邊在池子里來回走動,給活魚加氧,一邊問起了郭四奎的押運員生活。 畢竟是考察實踐活動,他們并不是只悶頭干活就行的,回單位以后還要寫調研報告。 大家正好可以趁著這次機會,跟一線押運員打聽一些押運細節(jié)。 在這種環(huán)境下幾乎無法睡覺休息,幾人聊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在一處小站臨時??浚a給水源和冰塊的時候,龐慶祖頂著一身豬粑粑味,尋摸了過來。 “龐老師,您休息得怎么樣啊?”狄思科關心地說,“幸虧您沒來我們活魚車廂押送,我們三個一直站在水池里,工作了一整晚,這車廂里沒有能休息的地方?!?/br> 龐慶祖眼下一片青黑,顯然也是沒休息好的。 他倒是有個能睡覺的地方,只不過一扭頭就能跟老母豬臉貼臉。 感覺自己的衣服和行李袋,都能迎風臭十里。 剛才他下車的時候,補給站的工作人員都繞著他走。 “你們這押送活魚都要干嘛啊?”龐慶祖打探。 “就在池子里制氧,”狄思科善解人意道,“干這個工作容易得腎炎,這都成押運員們的職業(yè)病了!” 龐慶祖腎不太好,聞言立馬打消了跟他調換崗位的念頭,又背著手臭著臉離開了。 狄思科還真不是誆他,這池子里不但要換水,還得加冰塊。 白天他都不敢在池子里多呆,他還沒結婚呢,可不能弄出職業(yè)病來。 * 列車抵達深圳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天以后了。 貨車當天就要在這里進行編組,經(jīng)過“一關四檢”后,所有貨物將在凌晨被送往港島。 此時,車站的幾十條鐵軌上,停滿了從全國各地押送過來的生鮮列車。 其中有一半都是通過三趟快車專列運送來的,據(jù)說至少有五百節(jié)車廂。 按照考察團的行程安排,所有成員都要在這里繼續(xù)堅守,全程參觀通關檢查過程,還得幫活豬活魚換水,補充飼料,以防這些活物在最后關頭死亡。 不過,狄思科、龍君花和徐處長都有其他任務在身上。 徐處長要跟港澳官方代表會面,而狄思科和龍君花要去參加電視臺舉辦的那場慶祝晚會的彩排。 所以,三個人暫時離隊,在市委招待所開了兩個標間,將渾身的魚腥味洗去,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個目的地了。 慶祝晚會的地點被安排在體育館。 狄思科上一次來深圳還是四年前,當時這個體育館還沒有落成。 他按照主辦方給的地址,乘公共汽車摸了過去。 龍君花是團委派來與電視臺對接的,然而,不用她介紹,晚會的副導演便握住狄思科的手說:“小狄同志,好久不見了,感謝你對我們活動的大力支持?。 ?/br> 這次晚會的副導演就是當初青歌賽的副導演,跟狄思科見過幾面。 狄思科忙說:“我還得多謝咱們電視臺的關照呢,我是單位新人,這么高規(guī)格的活動原本沒有我的份,要不是有鄭導召喚,我也沒機會出來領略深圳速度?!?/br> 雙方寒暄了一陣,狄思科便被帶去了一個很大的演員休息室。 所有演員的換裝化妝都在這里進行。 不過,休息室里涇渭分明。 內地演員湊做一堆坐在左側,港澳演員聚在一起坐在右側。 左側的化妝鏡已經(jīng)被占滿了,狄思科便自動去了右側那邊。 這年頭對境外音樂作品的輸入還有嚴格限制,所以來內地演出的港臺演員并不多。 這次演出不知會邀請幾人,但此時的右側化妝鏡前只坐了三個演員。 狄思科走過去時,正聽一個年輕男人跟坐著的女演員抱怨:“你的演出早就排到年底了,linda突然把你弄來大陸,就是不安好心,想在這個關鍵時刻把你在公司邊緣化?!?/br> “她早就說過現(xiàn)在大陸開放了,想幫我開辟內地市場。”女演員低聲說,“你在這里多注意,不要亂講話。這是中央臺的晚會,在內地很有影響力,我們要想來內地發(fā)展,少不了與他們打交道。” 發(fā)現(xiàn)狄思科和龍君花走了過來,女演員停止了交談,客氣地沖他們點點頭。 年輕男人知道大多數(shù)內地演員都不講粵語,便無所顧忌地回道:“只要有鈔票,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公司不是說可以拿出六十萬到八十萬幫你舉辦演唱會?有了這筆錢,會有人主動上門為咱們服務?!?/br> 聽到六十萬的字眼,狄思科本能地望向鏡子里的女演員。 這位女士的妝面并不完整,只抹了粉,讓整張臉看起來慘白慘白的,暫時沒有描眉畫眼。 他曾在歌舞團音響室的錄像帶中,看過她的影像。 穿著帶大墊肩的演出服,劉海吹得高高的,紫眼皮紅嘴唇。 與眼前這清秀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