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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暗戀太子妃 第21節(jié)

    “兄弟鬩墻、權(quán)力絞殺、殊死搏斗。黨爭日漸激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棠貴妃的聲音很輕,似一陣縹緲的風(fēng)掠過耳畔,“為臣不易,為君更不易,時刻都要擔(dān)心命喪他人之手……”

    “可是從這種撕殺里走上去的那個人,卻總能是個手段高明的人,即便不是賢君,卻也不會是庸君,守得住這片天下安寧。”

    她執(zhí)起姜葵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

    “你以后要陪著謝無恙,一路往前走。時時勸進(jìn),時時勉勵。我希望你嫁的人會是個明君……”

    “這天下,有千萬人,都在期待著明君。”

    姜葵望著她,望見她沉靜的眸子里光影搖曳,盛滿一池早秋的陽光。

    -

    入夜后,蓬萊殿里一派安靜,只有夏蟬的尾音還在早秋的月色里響著。

    兩名宮人推門進(jìn)來,奉上一壺睡前的淡茶,再恭敬地行禮退下。姜葵一身素紗單衣,獨(dú)自一人坐在案前,隨手解開了一把長發(fā),任憑青絲傾瀉而下,覆蓋她的赤足。

    她抬起茶壺,往茶杯里傾倒,身后忽地“啪”的一響。

    一個小小的竹筒子骨碌碌地滾過來,停在她垂落的發(fā)尾邊。

    她眸光微動,欠身撿起那個竹筒子,指尖撥開小塞,展開來的桑皮紙上是熟悉的潦草字跡:“轉(zhuǎn)身?!?/br>
    她轉(zhuǎn)過身。

    窗外,倚了一個頎長的人影。

    作者有話說:

    注:

    《全唐文》卷685:“夫裔夷虧殘之微,褊險之徒,皂隸之職,豈可使之掌王命、握兵柄,內(nèi)膺腹心之寄外當(dāng)耳目之任乎!”

    第23章 影子

    ◎江小滿,你踩我干什么?◎

    謝瑗在溫親王府里一直等到了深夜。

    溫親王府在長安城東北。八百工匠借著曲江引水挖出一方池塘,再依池塘建起青瓦白墻、勾檐斗角,最終落成一座宅邸。

    這座宅邸的風(fēng)格與長安城的建筑格格不入,有高挑出塵之感。其他親王的宅邸往往恢弘大氣,琉璃瓦當(dāng)覆頂、檀木大門為面,端的是皇族氣派。而溫親王的宅邸種滿淮州烏桕、汴州楊柳,府內(nèi)曲徑幽深、廊橋回環(huán),不似在長安,倒似誤入了江南風(fēng)景。

    長安城里人稱溫親王君子如珩,說的是他的溫潤,也贊他的風(fēng)雅。世人道溫親王雖然出生在長安,卻常在江南溫養(yǎng),所以養(yǎng)出來一種水鄉(xiāng)氣質(zhì),連他的宅邸也籠著一層水色。

    謝瑗認(rèn)識謝珩的那一年,他從江南回來,攜了一身朦朧的光。

    那時候謝瑗年幼,不受母妃喜愛,也不得兄長關(guān)心,雖然在宮里長大,卻被養(yǎng)得像個野丫頭?;侍映D瓯Р?,其他兩個皇子年幼,宮里沒有兄弟姐妹陪她玩,她便每日逗貓弄鳥、鬧得雞飛狗跳。她畢竟是公主,沒什么人敢管她,她樂得自在,喜歡一個人在皇家禁苑里玩。

    那個午后她追著一只小雀兒跑了很遠(yuǎn),從光影繚亂的密林里穿出去,在長長的宮道上撞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一身深紫襕袍,赤金束帶,腰間的美玉瑯瑯作響。他從宮道那頭走過來,抬了下手,在謝瑗摔倒之前托住了她的額頭。

    她記得那只手寬大又溫暖,耳邊有個溫和的聲音說:“當(dāng)心。”

    謝瑗站直了,揚(yáng)起臉,叉著腰,手心里還攥著剛抓住的那只小雀兒,一臉神氣地望著那個人,說道:“什么人敢碰本公主?”

    那個人似乎被這個驕傲的小姑娘逗笑了,打量了她一會兒,才回答道:“你是賢妃的女兒?按規(guī)矩,你要叫我一聲皇叔?!?/br>
    謝瑗轉(zhuǎn)了轉(zhuǎn)腦瓜子,想起她確實(shí)有一位常年居于江南的小皇叔,姓謝名珩,字如珩,封號為溫。她盯了他一會兒,覺得那張臉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年輕太多,于是脆生生地喊他:“謝如珩!”

    謝珩笑了一聲,也沒惱她,伸手撣了撣她肩頭的灰,問了句:“誰教的你?”

    “沒人教我,”謝瑗以為他問的是自己抓鳥的本事,于是得意地說,“母妃不管我,我自己學(xué)的?!?/br>
    三日后,溫親王向敬文帝請旨,收了這位年幼的小公主為學(xué)生。自那時起,謝瑗便跟著謝珩在溫親王府的書房里讀書寫字,從孔孟老莊、春秋大義、一直學(xué)到了家國大事。

    她的表字是謝珩取的,她的書法是謝珩教的,她懂朝政、稅法、軍務(wù),學(xué)的東西一點(diǎn)也不比其他皇子們少,因?yàn)樗菧赜H王謝珩親手帶出來的學(xué)生。

    謝珩于她,亦師亦友,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所以姜葵對她說“有人要?dú)⑺钡臅r候,她會顯得那么緊張。

    這夜,當(dāng)謝珩推開書房的門進(jìn)來時,謝瑗正托著腮,神情懨懨地翻看著一卷策論。

    “怎么了?”謝珩望見她便笑,“沉璧今日不高興了?”

    他午后從御前出來,又轉(zhuǎn)去東宮,晚間囫圇用了膳,才回到府里。一進(jìn)府,下人來報,說公主殿下在王府的書房里等到了晚上。

    聞言,他去了趟府里的廚房,端出一碟凍酥花糕走進(jìn)書房,夾了一筷子送到謝瑗的口中,笑道:“餓了吧?”

    謝瑗向來最喜歡溫親王府的凍酥花糕,因?yàn)檫@道甜膳是謝珩親手做的。他有一手獨(dú)門秘訣,調(diào)出來的糖霜格外清甜。以往每每謝瑗學(xué)累了,他端著一碟凍酥花糕走進(jìn)來,她的眼睛就亮起來。

    可是這次謝瑗沒有。

    她含著那口花糕,沒等咽下去,就急切地說:“如珩!我今日聽到一個消息……說有人要刺殺你!”

    出乎意料的是,謝珩并沒有顯得很驚訝。他又夾了一筷子花糕送到她口中,平靜地說:“想殺我的人很多?!?/br>
    室內(nèi)的空氣靜了一下,謝珩繼續(xù)道:“昨日秋日宴后有三位進(jìn)士歿了?!?/br>
    “其中一人,是我、謝無恙、兵部凌伯陽、翰林院周寧止合力提拔上去的人才。御前,他重提了敬德五年對策舊事,那些人必定是為了此事殺他,并且不惜波及無辜?!?/br>
    “他是國子監(jiān)虞長盈的學(xué)生……他在長安沒有親人,因此,今日清晨,大理寺請了虞長盈親自辨認(rèn)尸首?!?/br>
    親自辨認(rèn)尸首……謝瑗心里刺痛了一下,想到今日上課時夫子的神情。

    “所以,沉璧,別勸我近日少出門,我不能躲,”謝珩再夾了一筷子,喂了花糕到她的口中,“很多年前,我答應(yīng)了謝無恙一件事……如今還有兩年時間,我們要一起完成?!?/br>
    “可能會死很多人么?”謝瑗低聲問道。

    “可能會?!敝x珩低聲回答。

    他擱下筷子,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發(fā),溫和地安慰道:“但是別怕,我沒那么容易死?!?/br>
    謝瑗一直記得那日的晚風(fēng)和煦,那個人的手掌心放在她的發(fā)間,是溫?zé)岬摹?/br>
    -

    星光如紗。

    姜葵轉(zhuǎn)過身。

    蓬萊殿內(nèi)的燭火搖曳,而窗外的那個人影靜如止水。

    那是一扇雙交四椀菱花窗,楠木窗沿雕滿精致的鳥雀。室內(nèi)燭火很暗,銀亮的星光從窗外投落進(jìn)來,把那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路流淌到她的足邊。

    姜葵低頭看著地面上的影子,忽地惱了。

    惱他許多天沒有消息,惱她白白憂心了好久,他卻如此漫不經(jīng)心地驀然出現(xiàn)。

    于是她悄悄抬足,往他的影子上狠狠跺了跺。

    “江小滿,”那個含笑的聲音說,“你踩我干什么?”

    作者有話說:

    明天早點(diǎn)更!中午十二點(diǎn)見~

    第24章 花窗

    ◎忽然想看你的樣子?!?/br>
    燭火忽地一跳。

    姜葵輕哼一聲,不理他,抱起雙臂,靠在那扇窗后。隔著一扇花窗,兩個人背對著背。窗外星光爛漫,窗內(nèi)燈火闌珊,一冷一暖的光芒里,兩團(tuán)影子靜靜地落到一處。

    祝子安的個子比姜葵高出許多,于是他的那道影子也長一些,覆蓋了她的頭頂。

    姜葵低著頭,凝視著地面上的影子,輕聲道:“你還好么?”

    祝子安仰望著漫天星辰,有些出神。過了片刻,他才答:“嗯?!?/br>
    “我昨日見到了阿蓉,她說你好幾日沒出現(xiàn)了,你不會上次真受傷了吧?”

    “我沒事,”這次祝子安答得很快,“只是近日很忙?!?/br>
    “昨日發(fā)生了一件很大的事?!彼又f。

    “你是說昨日我……”

    “不是你?!?/br>
    不知道為何,姜葵心里有點(diǎn)不高興。

    她以為他知道了秋日宴上有人行刺她,結(jié)果他說的是:“昨日秋日宴后,有三位進(jìn)士歿了。大理寺今晨放出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是醉后失足落水,但我相信是那位‘白頭老翁’下的手?!?/br>
    果然,祝子安已經(jīng)知道了那位新起的中間人“白頭老翁”之事。

    三位進(jìn)士……姜葵想起昨日她才向一位新科進(jìn)士借過佩劍。死者里面有那個人么?

    “其中有一位,乃是今年春闈考上的進(jìn)士,在殿前重提了敬德五年對策事,明確反對宦官掌兵?!弊W影舱f,“根據(jù)我查到的消息,他是國子監(jiān)太學(xué)博士虞長盈的學(xué)生?!?/br>
    姜葵喃喃道:“難怪……”

    難怪今晨的課上夫子總是垂著眸子,語氣平和得異常,撐著書案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原來歿的是她的學(xué)生,難怪她那么傷心。

    “昨日秋日宴后也有人刺殺我,”姜葵低聲說,“你認(rèn)為也是白頭老翁所為嗎?”

    “不確定,但很可能。發(fā)生了什么?”

    于是姜葵把昨日的經(jīng)歷盡數(shù)講了一遍,唯獨(dú)沒有細(xì)講遇到謝無恙一事……莫名其妙的,她心里隱隱地不愿意祝子安知道發(fā)生在船里的那些胡亂事。

    “你認(rèn)為是誰想殺你?”聽完,祝子安問她。

    “我第一次遇刺時,是在宮里,三個太監(jiān)推我入水。第二次遇刺時,卻是一群江湖人士要?dú)⑽??!苯f,“如果他們出自同一人的派遣……說明想殺我的人一開始并不知道我會武功,卻在后來出于某種原因知道了我的身份?!?/br>
    她靈光一閃:“謝無恙?”

    對面的人怔了下。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她慢慢地琢磨著,“有沒有可能是謝無恙想殺我?”

    出乎意料,對面的人安靜了許久,然后忽地笑出了聲。他笑得幾乎咳起來,簡直像彎下了腰、捂著肚子在笑。

    姜葵有點(diǎn)惱火:“你笑什么?”

    “笨蛋江小滿,”祝子安忍著笑說,“如果謝康想殺你,又為什么要娶你?”

    這是第二次,祝子安喚謝無恙為“謝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