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把精力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吧?！?/br>
    聽?他語調(diào)如常，柳拂嬿上前一步，小?聲地?問出那個自?己糾結(jié)了許久的?問題。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

    薄韞白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直言不諱。

    他烏黑眼睫下流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卻稍縱即逝，很快又湮沒于眸底。

    “我只是覺得，無論我對這件事抱有什么樣的?情?緒，都沒有太大意義?！?/br>
    聞言，柳拂嬿抿了抿唇。

    說得這么抽象，不像釋懷了的?樣子。

    糾纏在心頭的?愧疚感仍未散去。

    她垂下頭，低聲道：“我想再和你道一次歉。昨天那么做，真的?很對不起?！?/br>
    “沒事?！?/br>
    薄韞白淡聲回答，語氣聽?不出情?緒。

    “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br>
    “是我不該多?問那一句?！?/br>
    昨夜輾轉(zhuǎn)難眠的?時候，柳拂嬿準(zhǔn)備了好?幾句道歉的?話想說。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又覺得所有的?話都卡在唇邊，說不出口?了。

    她默默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自?從兩人簽訂協(xié)議以來，他沒有做過一件傷害自?己，或者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無論她有過什么樣的?心理陰影，都不能成為傷害另一個人的?理由。

    柳拂嬿收回視線，雙目失焦，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自?己的?足尖。

    少頃，她忽然輕輕握了握掌心。

    纖長的?指甲陷入皮膚里，刺出微小?的?紅痕，看?得出下定了什么決心。

    再次開口?時，語調(diào)也?極為堅定。

    夾雜著幾分塵埃落定的?信念感。

    “我不會再那么想你了?！?/br>
    這樣的?她不太多?見，薄韞白掀眸看?她，見那雙清冷長眸里泛起星點漣漪。

    和舊日印象里的?她不太一樣。

    舊日的?她，總是冷冷清清地?自?厭，自?毀，自?暴自?棄。

    他沒有繼續(xù)追問，等她的?下文。

    柳拂嬿斟酌著措辭，思索什么樣的?說法更?精確。

    于是過了一陣才繼續(xù)道：“不過，明天就是正?式的?婚禮了，在經(jīng)驗不足的?情?況下，我還是有點心里沒底?！?/br>
    聞言，男人眸底掠過一絲不解。

    “經(jīng)驗不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柳拂嬿又攥了攥掌心。

    纖柔身姿沐浴在瑩白燈光下，能清晰地?看?見她白皙耳根掠過了一抹彤云。

    語氣倒仍堅韌，像覆雪的?柳枝。

    “意思就是，等晚宴結(jié)束，我們得去沒有人的?地?方，練習(xí)一下?！?/br>
    -

    初夏時節(jié)，氣溫漸升。湖畔的?風(fēng)卻吹散了暑熱。

    夜色寧靜如水，白亮的?滿月掛在天邊。

    有它照耀，夜晚和白晝的?區(qū)別也?變得沒那么明顯了。

    薄韞白走在更?靠近湖邊的?那一側(cè)，腳步不疾不徐。

    夜風(fēng)清澄，掀起他淺灰色襯衫衣角，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腰腹肌rou。

    衣角輕打在柳拂嬿手腕上，她垂眸隨手揉了揉，不小?心撞見一眼。

    襯衫下，男人的?腰腹冷白清勁，肌rou輪廓明朗。

    她趕緊挪開目光，默念非禮勿視六七遍。

    也?不知?薄韞白有沒有覺察到她的?目光。

    男人步伐散漫，手里隨意卷著一件脫下來的?禮服外套，有種瀟灑不羈的?氣質(zhì)。

    其實?出來的?時候，柳拂嬿提醒過他，不用帶其他東西。

    可薄韞白回得很簡單。

    “怕你冷。”

    闌西國賓館歷史悠久，古時是皇家?園林?？v使經(jīng)歷漫長歲月，風(fēng)韻仍歷久彌新。

    園中有假山、花園，也?有樹林，堪稱一步一景。

    十年前考進(jìn)江闌美院的?時候，柳拂嬿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在圍墻另一邊的?闌西國賓館里悠然散步。

    ……可能也?稱不上悠然吧。

    想到今晚出來的?最終目的?，柳拂嬿的?心口?稍稍一窒。

    不同于電視劇里那些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澀，她擔(dān)心的?，是那股刻進(jìn)自?己肢體里的?抗拒。

    許是她顰眉的?神色有些明顯，下一瞬，耳邊響起清沉的?男聲。

    “后悔了？”

    薄韞白停下腳步，清落身形逆夜風(fēng)而立，烏沉發(fā)?絲隨之揚起，描摹出風(fēng)的?軌跡。

    掀眸看?她時，眸底漆沉，映著滿園的?月白風(fēng)清。

    “不用勉強(qiáng)自?己?！?/br>
    稍頓，男人微不可聞地?抿了抿唇，淡聲道：“我也?沒有那么在意?！?/br>
    還不在意。

    柳拂嬿看?都不看?他一眼。

    男人的?鬼話不能信。

    她拿出采風(fēng)時練就的?好?眼力，四下看?了兩圈，最終停在一棵高大的?夏海棠之前。

    此處風(fēng)小?，離湖水也?遠(yuǎn)，蚊蟲不多?。

    花樹正?值花期，梢頭花色纖巧、明艷溫婉，氛圍感也?到位。

    月光如瀑，傾灑而下，整棵樹像被鍍了層銀。

    柳拂嬿仰頭望向樹頂，月光漫進(jìn)眼里，烏黑瞳仁被映亮，令人想到密林深處的?清潭。

    她輕聲道：“就在這里吧?！?/br>
    薄韞白應(yīng)聲而停。

    又一陣清風(fēng)拂過，短暫空白的?時間里，兩人相顧無言。

    柳拂嬿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副尋常語氣，希望能減輕些尷尬的?感覺。

    “我們要不要……嗯……先從擁抱開始？”

    月華如水，和風(fēng)過境，纏繞著她的?話音，在枝葉與花朵間輕輕回蕩。

    柳拂嬿立刻意識到徒勞之處。

    這種話，無論用什么語氣說出口?，都很難不尷尬吧。

    不過，大概是為了體諒她的?感受，薄韞白并沒有做出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他只是輕輕“嗯”了聲，仿佛她提的?確實?是很尋常的?建議，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話音落下，空氣再度陷入寂靜。

    兩人站在遠(yuǎn)處，一個逆著風(fēng)，一個迎著光，畫面就此靜止。

    少頃，薄韞白輕輕笑了下。

    “我們是不是得事先說明一下?！?/br>
    他掀眸，漫聲發(fā)?問：“是你主動，還是我主動？”

    也?不知?為何，這話被他說來，莫名有種引人遐思的?繾綣。

    夜風(fēng)清涼，柳拂嬿卻覺得耳根和脖頸都有些發(fā)?燙。

    怎么好?像在聊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一樣。

    她抬起手臂，用冰涼的?手背給脖頸降溫，表面倒仍維持著鎮(zhèn)定。

    “明天婚禮的?時候，應(yīng)該是誰主動？”

    “自?然是我?！?/br>
    薄韞白答得很快，扯了扯唇：“沒有讓新娘主動的?道理?！?/br>
    柳拂嬿微繃的?肩膀松懈幾分，輕聲道：“那就這樣吧?！?/br>
    視野被淺灰色覆蓋的?瞬間，柳拂嬿強(qiáng)迫自?己不要眨動雙眼。

    月色下，她的?眼睫像一把墨玉打制的?梳子，將月光梳理成流蘇的?形狀。

    夜風(fēng)微涼，吹淡了他身上的?清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