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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鶯時[[先婚后愛] 第4節(jié)

    那公子哥沒見過這場面,抬腳就追,還伸出手臂,想要拉她。

    就在沾著酒水的手即將碰到黑裙的剎那,一個聲音攔住了他。

    “閣下喝了多少,這樣對待薄家的客人?”

    音色冷沉,涼得迫人,帶著久居高位的倨傲。

    似一把霜寒利刃,將公子哥那五迷三道的醉意,一下割得四分五裂。

    公子哥怔了怔,循聲望過去。

    “薄、薄……”

    認清來人的一瞬間,他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眼間背也直了,酒也醒了,兩腳尖一碰,站得比樹樁子還筆挺。

    公子哥兒在背后狠狠蹭了蹭沾著酒液的手背,這才微微躬下身體,殷勤道:“您大名如雷貫耳,沒想到真人這么年輕。我是費翎藥企的齊垣,我爸是齊建華,以后還請您多……”

    “扶去樓上休息。”

    薄韞白并不給他留面子,淡聲斬斷話頭,側(cè)首囑咐禮賓人員。

    “酒若不醒,就不必再請下來了?!?/br>
    -

    晚風(fēng)輕曳,后甲板上夜霧彌漫。

    柳拂嬿躲在僻靜處,抱著電話小聲道:“劉護士長,謝謝您照顧我媽。”

    過了陣,垂下眼睫:“我這有點事實在走不開,明天中午一定過去。”

    海上溫度低,一陣寒風(fēng)卷來,拂過她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臂。

    即使悄悄貼過暖寶寶,柳拂嬿還是沒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

    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察到,自己正在被什么人注視。

    可這縷視線與之前宴會上的那些不同,十分有涵養(yǎng)。而且位置似乎很遠,是一個不會聽到她說話內(nèi)容的距離。

    柳拂嬿轉(zhuǎn)過身,在霧夜里瞇起雙眼,尋找來者的蹤影。

    眼前卻空空如也,除了露天的按摩泳池,便是幾張?zhí)梢?。方才的目光似一場錯覺。

    柳拂嬿掛掉電話,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到了該散場的時候,便索性沒有回沙龍廳,直接朝艙門走去。

    經(jīng)過泳池時,她忽然感到一絲違和。

    來的時候,所有的躺椅上都空空蕩蕩。

    可此時此刻,離她最近的那張,卻在椅背上掛了件純黑的西裝。

    有一瞬的錯覺,她想,這件衣服也許是給她的。

    她被這個想法逗得彎了彎唇角,心情也輕松了少許,便目不斜視地繼續(xù)朝前走。

    余光里,考究的黑西裝仍靜靜躺在那。

    像被人遺忘在濃沉的夜里,尚存淺金色的余溫。

    經(jīng)過它的瞬間,柳拂嬿也不知道是否自己錯覺,她仿佛短暫地嗅到了一縷,黃昏的晚風(fēng)。

    -

    賣房的流程走得很快。

    從房管局出來,柳拂嬿將辦完過戶的證件塞進包里,抬頭看了一眼天。

    雖是上午,天氣卻不好。太陽裹了層濡濕的水霧,像橘色鉆石被不干凈的保鮮膜包起來,光芒一點不透亮,有種霧茫茫的蒼白。

    她收回視線,拿手機打開打車軟件,但還沒等開屏廣告結(jié)束,她又關(guān)閉屏幕,朝幾百米外的地鐵站走去。

    “柳小姐!”賣房中介跟上來,“賣方賬戶的資金應(yīng)該已經(jīng)解凍了,您檢查一下?”

    柳拂嬿點開手機銀行,核對了一遍那串新增的零。

    還是不夠,不過差得不多。

    她朝中介點點頭,轉(zhuǎn)身欲走,又聽身后磕磕巴巴地問了句:“您、您要去哪?我開車送您一程?”

    這一單,中介抽成不少,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對方殷勤些也正常。

    想到此,柳拂嬿便沒推拒。

    愛和美人多攀談,大概是人類共性。上了車,中介主動道:“太可惜了,您這房根本不愁賣?!?/br>
    他顯然忘了自己已經(jīng)說過好幾遍可惜,又滔滔不絕起來:“地段跟環(huán)境都沒的說,裝修也是絕佳。若非急著脫手,又非得現(xiàn)款全付,我肯定再幫您多賺一筆?!?/br>
    他說著從方向盤上騰出兩根手指頭:“至少比現(xiàn)在高兩成!”

    “我明白?!?/br>
    柳拂嬿清楚那片的市場價,地段配套樣樣都好,除了不是學(xué)區(qū)。

    當(dāng)然不選學(xué)區(qū)。她這輩子又不打算結(jié)婚生子。

    頭靠太硬,柳拂嬿換了個姿勢:“就是有急用,拖不起?!?/br>
    中介還想再問,柳拂嬿卻指了指震動的手機,示意他噤聲。

    “你是誰?”

    接通這個陌生電話后,柳拂嬿語調(diào)警惕,先發(fā)制人。

    “那個……”

    倒不像她預(yù)想的那般兇神惡煞,對面是個年輕的男聲,發(fā)音帶著江闌本地人特有的腔調(diào)。

    他支吾了一陣:“請問,是柳拂嬿嗎?”

    聽起來,對方跟她的學(xué)生差不多年紀(jì)。

    柳拂嬿放柔語氣:“是我,你是哪位?”

    “我,我薄成許?!睂γ嬲Z調(diào)一松,“你知道我吧,昨兒那宴會就是我辦的。”

    “哦?!绷鲖鲬?yīng)得不咸不淡。

    盡管給她邀請函時,院長曾反復(fù)提起過這個名字。但她整場宴會都心神不寧,壓根沒法把他的人臉和姓名對上號。

    “哦(o)?”薄成許想不通。

    他從小眾星捧月,沒想到這次自報家門,竟連一聲艷羨的冷氣倒吸都沒聽到。

    他忍不住補充道:“晚宴那游艇是我的,出行的那片海也是我家酒店的,不過這都小意思?!?/br>
    “……”

    柳拂嬿實在不知這些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這次連個哦字也沒給他。

    薄成許十分挫敗,老老實實回到正題:“昨兒見到你之后,我就挺想跟你交個朋友的。咱什么時候一起吃個飯?”

    不等柳拂嬿出聲,他已經(jīng)想到更遠一層:“等你有空,我叫管家開勞斯萊斯去接你,啊對,還是說你不喜歡勞斯萊斯,更喜歡蘭博基尼?”

    “……抱歉?!?/br>
    柳拂嬿望著車窗外,見目的地越來越近,一顆心也高高懸起來,心思早就不在這通電話上。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最近實在很忙。再見?!?/br>
    說完立刻放下手機,指著斜前方道:“在第三醫(yī)院門口把我放下就行?!?/br>
    中介表情凝重幾分:“柳小姐,你生病了嗎?”

    “家里人?!彼院喴赓W,聽不出多余的情緒。

    車子在門口停下,柳拂嬿快步下車,走出好一截,才拿出手機,想再核對一遍住院部的樓號。

    也正是此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電話沒掛,狀態(tài)仍是通話中。

    柳拂嬿蹙起眉,用力按下紅色的掛斷鍵。

    -

    住院部很安靜,一路上經(jīng)過許多拄拐杖的病人。想必是行走的動作牽動了傷口,走廊里回蕩著低低的呻.吟。

    柳拂嬿來到204號病房門口。

    病房中間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近五十的女人。

    她面色枯黃,口鼻戴著氧療面罩。一只手針眼斑駁,正露在外面打點滴,另一只手怕冷地縮進被子里。

    仿佛覺察到視線,她朝門口望過來。

    那是一雙媚態(tài)橫生的眼睛。

    眼形和柳拂嬿有幾分相似,不難看出年輕時的風(fēng)華絕艷。

    即將被發(fā)現(xiàn)的前一秒,柳拂嬿退了一步,躲在墻根后面。

    她垂著頭,在那站了一陣,轉(zhuǎn)身去找主治醫(yī)生。

    一說起柳韶的情況,醫(yī)生立刻有印象。

    “是前兩天溺水被送來的那位吧?!?/br>
    他扶了扶眼鏡,在電腦上調(diào)出病歷。

    “送來得很及時,沒什么大問題。”

    “就是湖水太臟,有東西刺激到了肺毛細血管,因此病人有輕度的肺水腫。”

    “做幾天氧療,按時吃抗炎藥,不會有后遺癥?!?/br>
    “謝謝您?!?/br>
    柳拂嬿走出辦公室,輕輕帶上門。

    柳韶跳湖,是三天前的事。

    接到醫(yī)院打來的電話,柳拂嬿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也不是第一次。

    她回想起十幾年前,自己還在上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日,窗外蟬鳴聲沸騰,家家戶戶都在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