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看開

    余青瑭和竹中女正大眼瞪小眼,那邊應無決“啪嘰”一聲從天邊落了下來。

    兩人齊刷刷扭頭看去，葉辰焱收槍落地，也扭頭看過來。

    ——他早就察覺到有人接近了余青瑭,只是來人沒帶殺氣,而且動作古怪。

    葉辰焱表情古怪,打量著那位莫名出現的那位青衣女子。

    她才跟余青瑭打了一個照面，這會兒兩人就蹲在了一塊，看起來像是一伙的了。

    葉辰焱挑眉：“你認識？”

    余青瑭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只能算剛認識?！?/br>
    葉辰焱：“……”

    “咳?！庇嗲噼┢沉搜壑裰信?清了清嗓子，“沒事,你先忙你的，我這兒應該……沒什么危險?！?/br>
    葉辰焱瞥了眼吐出一口鮮血,掙扎坐起來調息的應無決：“我這也完事了?！?/br>
    “跟冥頑不靈的密宗弟子沒什么好說的?！?/br>
    應無決深深看他一眼：“是我輸了。”

    余青瑭探頭,試圖讓他再想想：“現在你有沒有覺得他比較像至尊命數？”

    他指了指葉辰焱,又指指自己,“你仔細看看?！?/br>
    葉辰焱十分配合地跟他湊到一塊,讓應無決檢視他們倆的臉。

    應無決目光掃過,短暫沉默后,堅定開口：“不可以貌取人?！?/br>
    “你若從小被大宗門悉心培養(yǎng)，如今斷然不會比他遜色。”

    余青瑭：“……”

    他好像看得起我,又好像不是很禮貌。

    “咳。”葉辰焱壓了壓嘴角，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別理他,他都輸了。”

    他居高臨下揚了揚下巴，“這回該死心了？”

    應無決閉上眼,神情居然顯得輕松了不少,他吐出一口氣,輕輕點頭：“嗯?！?/br>
    余青瑭好奇地湊在葉辰焱耳邊小聲嘀咕：“怎么回事？他看起來好像有點想開了？你剛剛打的時候沒打他腦袋吧？”

    “應該沒有？”葉辰焱忽然不是很確定。

    應無決搖搖頭：“我和那位達摩院弟子聊過了?！?/br>
    “?。俊庇嗲噼┱痼@地睜大眼，他忍不住有些好奇，“居然是寶山??？你倆……聊什么了？”

    應無決抬起眼，比之前多了幾分坦率：“我說為天下蒼生來尋你，只是借口。即便師門教我千千萬萬遍，要為天下人死而后已，我卻依然……依然是為一個人來的?！?/br>
    “我想救一個人。”他深吸一口氣，“只想救一個人?！?/br>
    余青瑭和葉辰焱對視一眼，葉辰焱挑眉，居然看起來還有些高興：“那位密宗圣女？”

    應無決一愣：“你怎么……”

    “密宗只見過她?！比~辰焱頓了頓，“你總不能是為了那個老頭?！?/br>
    應無決垂下眼，嘆息：“……是?！?/br>
    “師妹是天生道胎，本就與天道息息相關。師父說，普天之下的天才，本就是從天道賜予天賦的天材，可以撐天，也能補天?！?/br>
    “天之將傾，若當世之人無人能撐起這天，就只能讓師妹以身合道，補全天道?！?/br>
    葉辰焱擰起眉頭，想起當初在古學府秘境中，燃金樽說過的話——怪不得他對所謂“補天術”不屑一顧，果然本質上更像是祭天。

    “她居然答應了？”葉辰焱表情古怪。

    應無決垂眼：“師妹比我心性堅定，從小便以匡扶天下為己任，若真的以身合道能換天下太平，她不會猶豫?！?/br>
    “哦——”余青瑭反應過來，“所以你來找我，想把我?guī)Щ孛茏?，是因為你覺得我若是能成天下至尊，就能扛住即將到來的大災，你師妹就不用補天……”

    他松了口氣，“嚇死了，我還以為要拿我補天呢?！?/br>
    應無決忽然抬頭：“那你……”

    “那我也不去??！”余青瑭飛快拒絕，“你看看我就知道我不是這塊料了！”

    “不過么——”

    他扭頭看向葉辰焱，壞心眼地指了指他，“你不如求求這位未來的天下至尊……”

    應無決輕輕搖頭：“他雖然天賦異稟，在同齡、同階段中，算是驚才絕艷，但要能扛起天下的人，如此還不夠。”

    “什么意思？”余青瑭伸出手指對他指指點點，“你還看不起我們小葉同志是不是？”

    他抬手端起葉辰焱的下巴，葉辰焱微微睜大眼，看著余青瑭對著他一通比劃，“你不是會算命嗎？你看看這個面相！仔細看看！”

    “看著就不好惹吧？”

    葉辰焱悶笑一聲：“咳?！?/br>
    “算了?！彼χ嗔税延嗲噼┑哪X袋，滿不在乎地挑眉，“也不是人人像你這么慧眼識珠?！?/br>
    “不過么?！?/br>
    葉辰焱看回去，“你如今看起來，可比剛來時像個人多了，箭也更穩(wěn)?！?/br>
    應無決像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表情松快許多，居然還淺淺笑了一下：“師門教導，密宗弟子不該貪生怕死?！?/br>
    “我想救師妹，于我而言，是不該有的雜念，于她而言，是對崇高理想的侮辱?！?/br>
    “但無論如何，我不能看她去死，所以我冒險下山來尋你，為一己私欲。”

    他閉上眼，“但寶山師父對我說，人人都是蒼生，人人都該被救。我想救她，不是惡念，不是私欲，不是妄想?！?/br>
    余青瑭張了張嘴，對于“寶山師父”這個稱號稍稍有些異議，但暫且忍了下來。

    他撓了撓頭，不管是哪類雞湯，只要當事人覺得能想開，應該就是好湯吧？

    “將你帶回是師門所求?！睉獰o決抬眼看向余青瑭，“我已盡力而為，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br>
    應無決緩緩站起，“大道三千，一定有她的一條活路?！?/br>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然笑了一下，恍如春雪消融，枝丫復蘇。

    余青瑭震驚瞪大了眼：“頭發(fā)……”

    他一頭白發(fā)像是被墨色暈染，重新化作一頭青絲。

    “無情入有情?！比~辰焱扭頭看余青瑭，笑了一聲，“和你當初胡說八道的，正好反過來?！?/br>
    余青瑭：“……”

    我當初胡說八道的時候也不知道你們修仙界還能治療少白頭?。?/br>
    他噎了一下，帶著幾分好奇追問，“等等，你還沒說什么退而求其次呢？”

    應無決抬眼：“我替她?！?/br>
    “我一介凡骨，或許自不量力，但總要盡力一試?！?/br>
    他讓開一步，露出身后的門，“走吧?！?/br>
    葉辰焱用余光瞥了眼并不說話的竹中女，對上了應無決的視線。

    他輕輕點頭：“走吧。”

    葉辰焱也不多話，拉起還沒反應過來的余青瑭，踏上靈舟就跑。

    “嗯？”余青瑭猝不及防倒在了靈舟里。

    竹中女跟著一動，但應無決挽弓一箭，并不求傷人，只要將她攔住一步。

    和靈舟擦身而過一瞬，他開口：“我給你們算過一卦。”

    “兩位，前路坎坷，望君逢兇化吉。”

    葉辰焱沒有回話，飛速消失在了南州城門口。

    竹中女飛身掠過，視應無決的靈氣箭如無物，眼看著就要從城門口追上去，半空中忽然落下幾根漆黑定星木。

    竹中女猛地剎住腳步，凌空閃過，硬生生被逼回原地。

    她抬頭，看向城墻上一道身影——天心正在那里坐著。

    竹中女微微瞇起眼，目光卻看向天心身后，那只其貌不揚的傀儡人偶。

    兩人對峙，一時間都沒有開口。

    幾個呼吸后，天心開口：“半日。”

    竹中女擰起眉頭：“什么？”

    天心居高臨下看她：“讓他們先走半日，而后你才能追?！?/br>
    竹中女擰起眉頭思索，最后點頭應下：“好?！?/br>
    ……

    南州城外，葉辰焱駕著靈舟風馳電掣，按照和杜衡的約定，一路扔下了幾個散發(fā)著異香的丸子。

    余青瑭掙扎著坐起來，倒是沒有暈舟，勉強扒著靈舟壁問：“杜衡師兄能不能找來?。克亲佑袥]有那么靈……”

    “他出的主意，應該能?！比~辰焱一邊扔丸子，一邊打量著四周的樹木，尋找蕭書生給他們留下的記號。

    “能?！鳖^頂一根樹干上傳來杜衡的聲音，他這次沒做太過夸張的變裝，穿著一身勁裝短打，帶了個破斗笠，俯身看他們，“這不就找著了？”

    “不過可不是靠鼻子?！?/br>
    他往下一跳，輕巧落進靈舟里，一甩衣擺坐下，指了個方向，“我一直看著呢，他們往那兒去了?！?/br>
    “你們怎么回事，被發(fā)現了？逃得這么火急火燎？”

    “有個尾巴?！庇嗲噼牡赝筇筋^，“倒是沒看見跟出來，應該是被攔住了?！?/br>
    “嘖。”杜衡抬起頭，露出一張沒什么特色的臉——大概還不是他的真面目，“麻煩?！?/br>
    “我們要跟著火鼎宗的藥材隊走，沒法走得太快，要是有人全力追趕，我們恐怕逃不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