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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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英王殿下找上門來了。但不是為林聞星。 陳衛(wèi)二指推給陳茗沅一份泛黃的信件。這是十余年前,南國皇后李宣寐寫給他的信。 李宣寐懷疑先皇突然廢掉陳衛(wèi),將皇位傳給陳景,與傳說中能控制人心神的風樂神曲有關(guān)。她掌握了一些線索,但僅憑她在溫都的力量沒有辦法深入,因此希望能與陳衛(wèi)合作。 看落款時間,陳景剛好登基兩個月,小公主不足百日。 陳衛(wèi)聲音低沉沙啞,他五官銳利,眉尾和臉隱隱有疤痕,看人時冷漠得像是在看風景,說:“一首曲子,就能決定國家的掌權(quán)人是誰。實在驚世駭俗。可父皇突然傳位給一向不在意、甚至討厭其溫吞性格的陳景,這駭人聽聞得多?!?/br> 陳誼將信紙折好,放落在桌面。 “李宣寐鎖定了一個叫齊潦的樂師,他當時未過而立之年,技藝高超但來路不明,在雙月樓待了不到三月,被太常寺特招為琴師,入宮。因膽大心思能力強,為協(xié)律郎賞識,常在父皇身側(cè)露面。陳景登基后三兩天,他的尸體在沐暢河找到,人已經(jīng)泡開了?!?/br> “能被太常寺從明月樓特招為樂師,實屬青年才俊,即使在藥廬也算個中翹楚。怎會幾十年里都默默無聞。登基前后一月,溫都死的人不少。一個樂師沒了,太常寺劃掉名字,尸體一扔,就算盡心了,誰會仔細確認?!标愓x心領(lǐng)神會。 “和齊潦最親近的協(xié)律郎也死了。他先前與太常寺少卿私信中提過,齊潦絕對出身不凡。雖有意藏鋒,但那種面對奇珍異玩和權(quán)貴時的輕車熟路和泰然自若,裝不出、也藏不住的。他只會官話,很有可能是北方人?!?/br> “幾個月后,藥廬廬主心力衰竭而亡。李宣寐前去吊唁。回來后一病不起,直至消香玉隕。” 當時的藥廬廬主許銜生是李宣寐的師父,一生都在研究天音和風樂。天音能在李宣寐手上復(fù)現(xiàn),是他的功勞。根據(jù)他和李宣寐在藥廬留下的記錄,陳茗沅也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天音。風樂完全是另一回事,連半行曲譜都沒留下。 許銜生的研究以藥廬藏書樓最高層的藏書為基礎(chǔ),那里一切文本只能進不能出。莊松庭說過,天音和風樂肯定同源同根。越國在百年前有過相當激烈的內(nèi)斗,落鳳坡圣陵的守護人從戚秦兩家變?yōu)槠菁?。也就是從這時起,風樂銷聲匿跡。很有可能,內(nèi)斗中秦家幸存者帶著風樂曲譜逃到了長平,其中一位后人成為了藥廬廬主,將有關(guān)信息留在了藏書樓最高層。 這位后人,很可能是張自彰,在全天下習撥弦樂器的人中地位堪比讀書人心中的朱子的人。 “那么,謎底在藥廬?!标愓x唇角勾起。真有意思。 “謎底就在藥廬藏書閣最高層,只準廬主和少廬主進入的那一層?!标愋l(wèi)輕言細語,仍然很有震懾力。陳衛(wèi)的舉止沉穩(wěn)威嚴,一抬眼便有利劍出鞘之鋒,沉著臉時頗有黑云壓城之勢。時刻叫人心驚膽戰(zhàn)小心翼翼。 二人視線相對。 陳誼的眼神異常平靜,沒有殺意,沒有憐憫,沒有怯懦,沒有猶豫。她決心要成為少廬主,遠在今時今日之前,而且她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陳衛(wèi)幾乎看到了二十歲的自己。 “我原以為你像李宣寐,如今看來,你像的是莊榕?!标愋l(wèi)的表情還是很冷酷,輕挑眉,眼神中瀉出些微不足道的心怡,“更好了。” 這也是二三十年前的故人了。 莊榕,那時是四皇子伴讀。連四皇弟在陳衛(wèi)面前都畢恭畢敬,他卻敢數(shù)次當面指出自己的不是。實在可愛,因為他給出的方法,確實是傻子都能看出的優(yōu)秀。莊榕幾乎將整個式微的莊家撈了上來。先皇數(shù)次給莊家加官進爵,為他鋪路。不料他逐年沉浸于藥廬,對朝堂了無興趣。他與李宣寐的關(guān)系很好。 陳衛(wèi)喝了口茶。他和莊榕的最后一次見面是在李宣寐的頭七。 莊榕不停地燒紙錢,紙灰飄了一地,把他的頭發(fā)和眉毛都落白了。李宣寐希望莊榕深耕長平,陳景同意,但莊家不同意。他說起此事時,火光照在他的眉眼,眼神和方才陳誼的眼神無異。知道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嗎? 莊榕,用卲陵郡王府近千口人的性命為代價,讓他的族妹莊懷雙成為了繼皇后。從此莊榕銷聲匿跡,只有莊松庭。 陳誼最好能學莊榕十成十。 “英王殿下?!标愓x靠在椅背上,面露遺憾,“我不想?yún)⑴c進權(quán)謀黨爭中。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br> “隨時歡迎你改變主意?!标愋l(wèi)一點也不著急。 幾日后,當陳誼來到藥廬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座位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笑盈盈,和謝識之說話。其余人眼觀鼻鼻觀心,看似自己在干自己的,實際都在悄摸溜地偷聽。男子五官周正,唇紅齒白,精致的眉眼添上三分多情,料想年輕時定是風云人物。雖衣著樸素,帶著一路風塵仆仆的疲憊,依舊氣宇軒昂。 這是陳誼的師父,被譽為“笛子第一人”的莊松庭。這是二人自兩個半月前分開后的第一次相見。 陳誼坐在男子身側(cè),什么都沒有說,將茶杯注滿。向謝識之點頭問好。 莊榕一到,池早的清白就有救了。池早在莊榕面前眼淚汪汪,儼然一副受盡委屈又要故作堅強的小白花模樣。 “這件事,你怎么想?!鼻f榕在雙月樓中與陳誼對坐。 “闌瑤居里發(fā)生的事情絕非偶然,這不是卓文揚自己的決定,也不單單為了一個年譜名額?!标愓x倒茶,首先給了莊榕,“徒兒認為,這是總部守舊派的反攻?!?/br> “守舊派最高也就是個代廬主,向松宇沒死,他改不了制度。不值得在意?!鼻f榕喝了口茶,“如今易清也不小了吧?!?/br> “易清?” “易清是無權(quán)無勢,又是北國人,卓立楊是上黨郡王府的公子,池早是禮部尚書家的公子。這事無論如何,受委屈的一定是易清。”莊榕說,“藥廬排外,管事人基本是長平人,連闌瑤居都難上桌。除非你成為廬主,否則他一輩子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成為闌瑤居的管事人。他好像和陳織云走得很近?” “他喜歡陳織云?!标愓x點點頭,“陳織云沒什么立場,進闌瑤居只是好玩。即使二人在一起,也沒什么影響。” “他若不在了,李應(yīng)鑠和李文岐不管事,你離不開人。你說…”莊榕抬眸,“你會讓誰接替?!?/br> “池早?!?/br> “當然是池早,因為他與總部、與你與我與李應(yīng)鑠和李文岐都最熟。但是別忘了?!鼻f榕說,“就算池早再偏向長平,他的家、他的根也在溫都。這么一個兩邊都吃得開的人,是最能拉票的。他若接替易清,開始牽涉長平的管理,競爭就更有力了。” “這么說,我應(yīng)該極力挽留易清。” “無所謂?!鼻f榕搖搖頭,“你的協(xié)理主要是要整理和綜合信息,忠心比才干重要。易清心思深,耐心好,很會玩一手以柔克剛。這樣的人,不是做協(xié)理的料。仁至義盡之余,要找找闌瑤居有沒有可用之人?!?/br> “闌瑤居的權(quán)貴勾結(jié)聯(lián)合,剩下的一小部分依附于他們,堅不可摧。制度改了,十多年后的下一屆選舉才可能有可用之人?!?/br> “多和平民出身的同門聊聊?!鼻f榕不置可否,“謝識之立場模糊,做事滴水不漏。不要與他在管理上太過糾纏,沒結(jié)果。倒是可以多和他聊聊理論。他是相當?shù)湫偷恼y(tǒng)派,你若能把他的思想來龍去脈搞清了,也差不多能把闌瑤居的根底摸清了?!?/br> 陳誼面色有些猶疑,慢慢地點頭。 “怎么。”莊榕含笑,看著她,“怕動心?” “不是?!标愓x的臉卻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