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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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縈睡得昏昏沉沉,夜間的火車實在熬人,怕是連貓頭鷹都受不住。她只覺得身軀沉重,如墜夢中,靈魂被束縛,掙扎不出來。 朦朦朧朧中,有人似乎在拿羽毛搔她的臉,她艱難地睜開酸澀的眼,隔著水霧,望著寧奚那張陡然放大的清俊容顏。 他膚色極白,眸光深澈,雙頰像瑩潤的動物奶油蛋糕,那兩片綿軟稠密的薄涼紅唇,是蛋糕上甜膩的櫻桃醬,沾染著濕漉漉的水意。 她看不見,自己的唇瓣也絲絲洇洇的。 “你在干嘛?”她的聲音也還沒有睡醒,慵慵懶懶。 寧奚歪著頭,將手臂撐在她的枕頭上,聲音輕柔,眼尾勾著溫色的笑意,“姐,起來吃飯了,阿姨做了你最喜歡的什錦菜,放了麻油?!?/br> 寧縈揉了揉眼角,視線依舊是模糊的,他的話也聽得很不清楚,“嗯?” 陳姨怎么會知道她的口味呢? 只瞧見,他的唇薄薄的,亮晶晶的,湊上來的時候,連同他身上好聞的冷冽氣息,一齊灌進她的鼻息。 “要我端過來喂你吃?”見她像小時候那樣賴床不起,他忍俊不禁地反問道。 “讓我再睡會兒?!币庾R渙散不清,她竟抬起手,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臉。 寧奚周身一僵,上半身因她突然而來的親昵崩直,如同船舶靠岸,他沒有躲避,而是偏頭將側臉貼在她的掌心。 她的手,仍然如當年那個雪地,柔軟纖細,帶著女性特有的和煦,溫暖得像一塊瑩玉。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好似已經有三年了。 “好久不見,你越長越好看了。”寧縈努力撐開眼瞼,毫不吝嗇地稱贊他的美貌。 她是天秤座,絕對的顏狗,對弟弟的美貌,從不吝嗇夸獎,素來也大大方方欣賞。 “你好像瘦了?!彼厮?,撥了撥她額上的劉海,唇角上翹,忍不住笑意,“那個男人被你甩了嗎?” “他工作了,我還在讀書,沒話聊了,自然就分開了?!彼^頭,云淡風輕地道。 “你們成年人談戀愛都這么隨意?”她好似絲毫沒有動過心,他倒是有些意外。 “只有你這個年紀,才會覺得,愛上一個人,就會是一輩子?!睂幙M的手指在他臉上捏了捏,“不對,寧禹有跟我說,你高中這幾年,換了很多個女朋友?!?/br> 寧奚握住她的手腕,直直看著她的眼睛,“我可沒跟她們親過嘴,沒把她們往家族群里拉?!?/br> 他甚至連個擁抱也不曾分享,再加上初中那段,現(xiàn)在學校里隱隱傳出一些風言風語,說校草寧奚可能是個GAY。 他來者不拒葷素不忌地換著女朋友,只是為了掩飾他性取向異常的秘密。 寧縈咯咯直笑,“我都二十四了,你還未成年,當然不一樣?!?/br> “我都滿十七了?!彼麌肃榈?。 被他一鬧,她已經清醒了,下了床,隨著寧奚一起下樓去客廳吃飯。 中飯后,寧奚配合地翻開上次月考時的數學試卷,寧縈看著上面醒目刺眼的紅色59分,眼尾突突直跳,“你們數學的滿分是100分嗎?” 聽說高考改革數年,她已經弄不懂他們這一屆的規(guī)則了。 “150。”他吊兒郎當,滿不在乎。 寧縈撿起他的答題卡,黛眉逐漸蹙起,“你能給我看看你的錯題集嗎?” “錯題集?那是什么東西?” 她扶額,“就是你每次做錯的題目,分析錯誤原因,總結規(guī)律整理成的筆記,你們老師上課時應該提到過。” “我數學課都在睡覺。”他理直氣壯,“從來沒有做過什么錯題集?!?/br> 寧縈搖了搖頭,在他身側坐下,把他皺皺的一迭試卷擺在桌上,“那么,從這些試卷開始,你要養(yǎng)成整理錯題的習慣?!?/br> “我整理這個,jiejie,你能給我什么獎勵嗎?” 寧縈仿佛聽見了什么笑話一樣,差點就要把那句經典的“你學習難道是為了我學嗎?”脫口而出,反思自己還年輕不該如此教條和老氣橫秋,便道,“我的大少爺,你想要什么獎勵?” “我整理好一張卷子,你就陪我打一局游戲。”他眉眼熠熠地望著她。 “就這?”寧縈點點頭,“我要玩瑤嗎?” “不用的,姐,你不是喜歡漂亮的女法師嗎,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彼孕艥M滿,肯定她不管玩得多拉胯,他都能把每一局扛起來。 “可以。”寧縈從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個嶄新的黑色筆記本,“送給你,就用它做錯題本好了?!?/br> “這么丑,我才不要?!睂庌蓾M臉嫌棄,將筆記本塞進抽屜,“勉強用它來寫日記?!?/br> “你還有寫日記的習慣?”寧縈倍感意外。 “戀愛日記。”他沖她挑挑眉,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明黃色的日記本,在她面前炫耀似的秀了秀。 “我要看?!彼鹕頁寠Z他的日記。 “不給。”寧奚將手臂舉過頭頂,她無論如何也夠不著。 “你是不是一天換一個妹子記錄?” 他收斂笑容,正色地搖了搖頭,“只有一個。” “那我更要看了。”寧縈把他撲倒,按在床上,一只手意圖禁錮著他,另一只手攀巖著他的胳膊奪那本日記。 寧奚稍稍用力,翻了個身,輕而易舉就將她摁在身下,他湊近她因被壓著而漲紅的臉,“姐,這是個——永遠也不能說出來的秘密,你確定要看嗎?” 見他目光灼灼,赤忱如火,寧縈反而有些退卻,畢竟知道了一個秘密就要保守,而不能分享卻是最煎熬的。 “姐,還看不看?” “我可以告訴寧禹嗎?” “不可以!”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寧縈想起正事來,不再執(zhí)著于他的日記,掙開他的手指,“我們還是繼續(xù)看數學題吧?!?/br> 寧奚配合地道,“好?!?/br> 他并沒有記日記的習慣,更不會如同一個小女生那般將戀愛心事記錄在日記本里。 他自己尚且認不清自己的心,又怎能明明白白將它記錄下來? 寧縈早些年也曾經輔導過寧奚的功課,那時候兩人都還小,一個年輕氣盛,一個頑劣胡鬧,在一起差點沒把屋頂給掀了。 只是,寧奚好像真得長大了,他們小時候也一樣在床上打打鬧鬧,你抱著我我摟著你。但剛剛短暫的身體接觸,他的手臂禁錮在她胸前,一股強大的男性氣息覆蓋著她,令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再加上這孩子生就一雙風流瀲滟的漂亮眉眼,看誰都云深深霧蒙蒙,眼神勾絲含情,害得她常常需要偏頭錯開他的眼睛。 國慶假期的七天一閃而逝,七號那天早上,兩人在餐桌上喝著牛奶。寧奚將全麥面包撕掉外層,把最柔軟的部分放進寧縈的碟子里。 寧縈有幾分受寵若驚,咬了一口面包,語氣中不乏欣慰,“在家里對jiejie都這么好,在外面肯定更會寵女朋友吧~” 寧奚正眼瞧著她,反問,“你覺得呢?”但不等她回到便很快岔開話題,“姐,你幾點的車票,我去學校前先送你去車站。” 寧縈咀嚼著面包,唇齒間盡是馥郁的麥香,“誰說我今天走的?” 因為要趕導師的項目進度,她整個暑假都沒回家,這會兒國慶假期,導師讓她多休息一周。 寧奚的臉耷拉下來,“什么,就我一個人要去學校嗎?” 寧縈遞給他一個去了殼的水煮雞蛋,滿眼幸災樂禍,“去吧,到了學校要認真聽課。” 寧奚并不愛吃雞蛋,但還是利落地將雞蛋塞進嘴里,雙頰鼓脹如倉鼠,一邊拎起書包,換上鞋,“我走了?!?/br> “這么早就去嗎?”她話未落音,他人影已經不見了。 寧縈拿起手機刷著晨間新聞,一條短視頻還未結束,寧奚已經折回,走路一瘸一拐,表情有些刻意。 寧縈嘴唇一抿,不明白這一時半會兒功夫他能上哪把腳給崴了。 寧奚把手機塞進寧縈手里,語氣不容拒絕,“姐,給我班主任打個電話,就說我腳受傷了,要在家多休一周。” “我給你班主任打電話有用嗎?”寧縈緊張地清了清嗓子,她尚未習慣扮演一個學生家長的身份。 “絕對有用,jiejie。”他雙眼純澈,像只溫馴的金毛尋回犬依偎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