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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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奚回到寧屋山,是很多年后的一個春天,奶奶的葬禮。故鄉(xiāng)山清水秀,杜鵑花漫山遍野。 奶奶八十歲壽終正寢,臨終前身體還很好,沒有纏綿病榻,只是摔了一跤,再也沒有醒過來。 算是喜喪。 農(nóng)村有個習(xí)俗,人死后,在棺材里躺放三年,再葬于黃土壟中。 寧奚不知道這個習(xí)俗官名叫什么,為什么有這樣的風(fēng)俗,也沒見過人在棺材里放三年后再被人抬出來。他很小的時候,政策就已經(jīng)規(guī)定不允許土葬了,人一死,便要拉到火葬場燒了。等他再長大一些,爸媽已經(jīng)在市里買了房,除了逢年過節(jié),他很少再回到鄉(xiāng)下。 不過,比他大幾歲的寧縈說,他們的爺爺當(dāng)年去世的時候,還是土葬。 她小時候,見過爺爺死后三年,尸體被人從棺材里抬出,重裝殮衣,在道道黃符法陣?yán)锫袢朦S土。 她說,那與爺爺活著時候的面容有簡直天壤之別,只剩下一具枯骨,被裹在發(fā)黃發(fā)黑的棉絮里,兩個眼珠變成空空的骷髏。 她繪聲繪色,活靈活現(xiàn),張牙舞爪,猙獰著五官抓他的脖子,“小奚,小奚,爺爺好恨你啊,你小時候往老子藥罐里撒尿,你這個乖孫~” 五歲的寧奚嚇得屁滾尿流,緊緊攀住寧縈的脖子,把臉埋在她胸口,心肝膽俱顫,“jiejie,別說了,我好害怕?!?/br> 十二歲的寧縈尚一馬平川,只別有興趣地挑起他的下巴,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了一圈,“寧禹,把爺爺那套文房四寶搬過來?!?/br> 另一個矮蘿卜頭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點頭哈腰,殷勤地像個小太監(jiān),差點兒就沒跪下來,“小的遵命!” 寧奚奮力掙扎,屈辱又憤恨地大喊,“寧禹,你這個叛徒!” “別叫,吵死了。”寧縈輕輕給了他一巴掌,提筆用微臭的黑墨汁把這張白嫩的小臉畫成黑臉貓,“狗東西,下次還敢不敢把鞭炮往老娘帽子里丟?” 寧奚無比委屈,指著下面的小狗腿子,“是寧禹出的主意,他讓我嚇唬你的?!?/br> 雖然被當(dāng)場逮住算是流年不利,可剛剛母夜叉一邊哇哇大叫一邊狂甩羽絨服的模樣真得讓人笑到肚子痛。 寧禹見狀不好,立馬抱住寧縈的大腿,“姐,他騙人,每次鬼點子都是他想出來的,寧奚最壞了!” 寧奚向下一凝,眼里的嬌氣瞬變成陰惻惻的警告,在寧縈耳邊依舊是奶聲奶氣,“jiejie,他胡說,你不要相信他。” 寧禹也不肯撒手,棄友投敵,索性把過去的好事全都抖了出來,“上次就是他把你寫好的暑假作業(yè)用橡皮全部擦掉的!” “我說我怎么記得我明明就寫過一遍……”寧縈恍然所思。 “報……寧禹偷偷把你種在后院的美人蕉給拔了!” “那是我辛辛苦苦從同學(xué)家院子里移接過來的!”寧縈咬牙切齒。 “寧奚在你可樂杯子里尿尿!”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寧縈聲線陰寒,嘴角卻勾起陰陽怪氣的笑意。 “胡說,我沒有,那只是……是奶奶水缸里舀的水!” “是嗎?”寧縈咧咧嘴,老鷹拎小雞一般的,一手一個,大步邁出家門口的水泥地。不遠(yuǎn)處便是土磚搭起的豬窩,隔壁是臭烘烘的糞坑,幾塊磚頭壘砌,三面包圍,頂上蓋了層茅草。她把兩個搗蛋鬼摟在懷里,懸在半空,他們晃悠悠的腳下,便是黑黢黢滾著泡泡夾雜著蠅蛆黃水的大糞池。 她在兩人的臉蛋上各啄了一口,笑得很溫和,聲音也柔美,“你們知道隔壁村有個人喝醉酒掉進糞坑淹死了的事情吧?” 寧奚腳筋抽搐,緊張地點點頭,他前兩天還跟著二爺爺去那家吃了酒席。 “jiejie,我再也不敢了!”他年輕稚嫩,不知道世界上會有這么惡毒的女人。 他素小有些潔癖,把鞭炮扔進柴堆、雞窩、豬圈、寧縈的帽子里,可從來沒打過糞坑爛溝的主意。 寧禹被嚇哭了,嗚嗚嚶嚶叫起來,“寧縈,你快放我下來!” 脾氣一上來,就直呼他老姐大名。 抱著倆重小孩,氣息有些不穩(wěn),惡臭亦侵襲呼吸道,寧縈皺了皺眉,停住了對把兩個弟弟丟進大糞池會引起什么后果的思考。轉(zhuǎn)過身,擲鉛餅似的,一前一后把兩個小屁孩扔進菜園,利落地鎖上籬笆圍欄,“下次再敢惹我,絕對給你們倆扔糞坑里?!?/br> 她揉了揉酸澀的手臂,大搖大擺地回到家里,趴在桌上繼續(xù)寫作業(yè),戴上耳機,聽著當(dāng)時正流行的歌。 “真是個母夜叉?!?/br> “真是個歐巴桑。” “奶奶,快來救我們吶!” 菜地剛剛澆過新糞,臭味熏天,伴著泥土青草香氣,混雜臭氣無孔不入,寧奚和寧禹捂著鼻子,用力鼓搗著籬笆上的木栓,怎么也翻不過這座僅僅到寧縈腰間高度的圍墻。 寧奶奶挎著一竹籃的野菜笑瞇瞇經(jīng)過,把兩個小家伙放出來,“你們不要打擾jiejie學(xué)習(xí),她馬上小升初,課業(yè)很多?!币蝗巳粋€又大又圓的桃,“喏,洗一下再吃?!?/br> 寧奚吊在桃樹上,手心攥著桃核,托腮沉思,“下次我們想點什么好主意繼續(xù)對付那個母老虎呢?” “不要,我害怕,她真的會把我們?nèi)舆M糞坑里頭的。”寧禹坐在門檻上,連連搖頭,低頭輕嗅身上的臭味,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眉眼一彎,小臉皺得像一張獼猴桃,“寧奚,我們?nèi)ズ永锵丛璋蓗” 二十年后,再回到這片土地,已是白云蒼狗,滄海桑田。奶奶的老房子被夷為平地,半個村子外包出去,變成了土特產(chǎn)養(yǎng)殖基地,灰白的塑料大棚一望無際,蔓延到深綠的山谷里。河岸改道,兒時嬉戲抓魚的溪流被抽干,世世代代先祖的墓碑,安安靜靜地伏在寧屋山上。 誰還能找得到當(dāng)年那片菜園邊上籬墻圍過的痕跡呢? 寧奚沿著小路下山,手里一根折楊柳枝,抽打著兩側(cè)及腰的雜草,突然開口問身后的人,“你這邊,有她的消息嗎?” 寧禹頓了頓,險些一個趔趄摔下山坡,扶住竹杖,“沒有。” 前面的人忽而一哂,那張臉有著似桃花般的濫濫風(fēng)情,天生的一副俊秀仙氣面孔,“奶奶的葬禮,她都不回來看一眼,我還以為她對老太婆的感情有多深?!?/br> “jiejie應(yīng)該,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寧禹亦是長身玉立,眉目英挺,皮膚是健康的麥色,頭發(fā)烏黑。 他們寧家,這一堂出了好幾個美人,把村花村草,全個攬凈。 寧奚更是絕色。 也許美貌,總要惹出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