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敲響中島敦的辦公室門，似乎這敲門聲讓他很慌亂，里面?zhèn)鱽磉B人帶椅子摔倒的聲音，抽著涼氣一陣窸窸窣窣。

    芥川皺了皺眉，又敲了幾下。

    “啊呀……唔……”

    里面的人手忙腳亂又是一聲巨響，這次聽起來摔得更嚴(yán)重了。

    “進(jìn)……進(jìn)來?！?/br>
    姍姍來遲的同意，明顯底氣不足心虛氣短。

    在搞什么？芥川略顯粗暴的擰開房門，隔著一段距離看見端端正正坐好正在辦公的中島敦。

    “喂……”芥川的語氣有些生硬。

    “嗯？是芥川啊？”中島敦坐姿更標(biāo)準(zhǔn)了，恐怕用標(biāo)尺量都是完美的姿態(tài)，他握著鋼筆的指節(jié)繃緊泛白，“……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沒見，見面了，你最近還好嗎？”

    芥川龍之介冷冰冰的視線落在中島敦裝模作樣埋頭工作的脊背上，令人膽寒的涼意瞬間攀爬全身，他的指尖顫了顫。

    “昨晚……”芥川才吐出兩個字，中島敦的臉色就蒼白如死人，他猛地后仰碰倒瓷杯，濺落的水漬打濕了桌面上的文件和他，胸口的衣裳。

    中島敦手抖得扶了幾次都未扶正瓷杯，他連忙抽出紙巾一團(tuán)團(tuán)扔到辦公桌上吸水拯救這些文件，嘴里不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邊用紙巾擦拭，一邊抽出文件甩干水滴查看字跡是否清晰，無意識拼命哀求：“不要壞掉啊……不然我……”

    砰——

    紅色白色的木屑四射飛散，有些銳利的木屑碎片打在他的臉上，他立馬閉上雙眼。

    等飛塵落定，中島敦發(fā)現(xiàn)他的辦公桌被一聲不吭的芥川用異能劈成了幾瓣。

    “先回答我的問題。”芥川語氣冷酷。

    “我我當(dāng)然會說的！”中島敦胡亂擺手，“我很感謝芥川給了我昨晚那個機(jī)會，如果不是芥川你的話我……”

    芥川嫌惡：“你哭什么？”

    “?。繘]有，我沒有……”中島敦試圖掩飾紅腫的雙眼，在芥川兇狠的視線下氣息逐弱，終究情緒決堤，他消瘦的身軀晃了晃，他聲如蚊吶，“……是我太笨了……”

    “……是我太沒用了，”中島敦淚珠噴涌而出，側(cè)身用小臂擦拭沒有勇氣正視他的盟友，“……昨晚那么好的機(jī)會，我卻沒有把jiejie大人留下來，早上我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jiejie大人早就離開了……”

    心思簡單，性格單純的小腦虎不明白為什么渡過了這樣的一夜后溫柔的jiejie大人還會棄他不顧，他一上午都在問自己為什么，瘋狂地在自己身上找jiejie大人厭惡他的原因。

    他連在這樣的事情上面都不能得到j(luò)iejie大人的喜愛，他到底還有什么價值可言呢？

    果然jiejie大人可能是后悔把他帶到港口黑手黨吧。

    可是……他這樣的人離開了jiejie大人到底還有什么活著的理由？

    他性格不夠中原大人討喜；長相沒有太宰大人卓越；能力沒有江戶川大人優(yōu)秀；異能也沒有芥川強(qiáng)大……他被扔下也是活該的對吧？

    這樣普通到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他還待在jiejie大人身邊還真是自不量力且死皮賴臉。

    “我……”中島敦眼角緋紅，白色的發(fā)絲凌亂，他抬頭看向表情隱隱慍怒的芥川，“……我以后不會再隨便接近jiejie大人了?！?/br>
    芥川惡聲惡氣：“昨晚你到底干了什么？”

    中島敦吶吶：“沒……沒什么……就是jiejie大人給我做紋了個紋身，還在我身上戴了一些東西……”

    他死死拽住衣角，漂亮的紫金色眼眸黯淡無光，“……我到底哪里做錯了呢？是我配合得還不夠好嗎？jiejie大人昨晚去哪里了？”

    “……”芥川自動屏蔽后一段碎碎念，“戴了什么東西？”

    中島敦順著他回答：“金色鈴鐺……還，還有……”

    芥川：“還有什么？”

    中島敦磕磕絆絆，臉頰泛起好看的紅霞：“還有……ru|環(huán)……”

    “哦，”芥川語調(diào)無起伏，“紋身紋的是什么？誰紋的？”

    “紋的是……”陷入難以啟齒回憶的小腦虎并未察覺他每吐出一個字周身的空氣就下降幾度，他一無所知地說出那深入他的皮膚暈成淡青色的幾個字符，“……安琪拉……專用五個字……”

    這樣羞怯的房中秘事讓他說出口實在費了很大的勇氣，他垂著腦袋小小聲道：“……是jiejie大人大人親手紋的……嗯然后……”

    接下來的事情在中島敦腦海中八倍速快進(jìn)循環(huán)播放，一張小臉漲紅得能滴血，張了張嘴幾次擠不出一個音節(jié)。

    這著實太考驗他了。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對著第叁人說出來??？

    辦公室內(nèi)靜可聞針。

    中島敦能清晰地感受到辦公室內(nèi)另一人壓制到極點的怒火，他縮了縮脖子朝門口的方向挪了挪，訕笑幾聲：“……還需要我繼續(xù)說下去嗎？……應(yīng)應(yīng)該，好像不需要了吧哈哈……”

    中島敦被芥川的表情嚇到了，他語速飛快道：“jiejie大人應(yīng)該需要我，我我要趕緊過去！”

    轉(zhuǎn)身沒跑幾步，整個人騰空而起——他被芥川拽住衣領(lǐng)朝后扔了出去。

    中島敦隱藏在體內(nèi)的白虎異能點滿他危險躲避的靈敏度，半空中幾個靈活的姿勢，就地一滾躲過接連刺向他的黑獸，迅速翻身四肢著地警惕地仰頭望向暴起攻擊的盟友。

    中島敦被地板幾個黑窟窿嚇得魂飛魄散，干巴巴地安撫他：“芥川你冷靜一點?！?/br>
    “你這個家伙是在挑釁我嗎？”芥川胸口噴薄而出的妒火焚燒他的理智，血腥味與硝煙味在味蕾綻開，他低吼，“你覺得我這個在首領(lǐng)身邊服侍兩年的人比不上你這個弱小無用的廢物嗎？”

    中島敦：……？

    平日沉默寡言的芥川突如其來的發(fā)難讓他一臉茫然。

    中島敦試探性開口：“就，就算我們的計劃失敗了也不用這樣生氣吧……更何況這樣稱呼我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明明他們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致對外的啊？

    誰知，這句話反而不知點爆了芥川哪個火藥桶，他伸長出兩個巨大黑獸，如死神的羽翼張開吞噬空間的光線，死亡的陰影籠罩地上的中島敦。

    “你……你這個擁有旁人拼死追尋之物的人，居然在我面前炫耀羞|辱我……咳咳，”芥川怒火攻心，拳心抵住胸口重重咳嗽幾聲，“你那一無所知又不甚在意的態(tài)度……你咳咳咳……”

    芥川咳得撕心裂肺，善良的小腦虎一邊躲避攻擊一邊擔(dān)憂地詢問：“你還好嗎，芥川？”

    芥川前傾上身，五指籠住猙獰的面容，露出一只黑暗中蓄力待發(fā)的瘋狗暗紅色眼睛，黑獸擦著他瘦骨嶙峋的肩背呼嘯而過：“你……”

    “啊————?。　焙讷F張開血盆大口大快朵頤啃食中島敦右腹，碎骨擠壓斷裂的嘎吱聲令人毛骨悚然。

    “啊——唔！”中島敦像只中彈的飛鳥被釘在漆黑的墻壁上，痛得四肢痙攣抽搐。

    “——你該死??！”

    芥川身上的凌晨新添的傷口隱隱作痛，他用力咬緊后牙槽喉嚨翻涌著作嘔的血腥味，激烈得超過人體負(fù)荷的負(fù)面情緒刺激他的太陽xue讓他頭腦發(fā)昏，視野發(fā)黑。

    讓他產(chǎn)生自己還未離開拷問室的錯覺。

    “沒有自知之明的廢物總是愚蠢地以為自己目的會達(dá)成，”他那名義上的教導(dǎo)者一邊對他動用私刑一邊風(fēng)輕云淡的發(fā)表評語，“卻不知道自己選中的‘跳板’比自己更得人喜愛。”

    “想必那個‘跳板’在昨晚就已經(jīng)用一晚的功夫擺脫這個身份了，只有某個人還在傻傻等待分享勝利的果實呢，”那虛偽的教導(dǎo)者掛著敷衍的假面，明目張膽地嘲笑他，“對不對啊？總是被‘她’忽視的芥川君？”

    “啊，抱歉，”他淺笑著，眼神卻冰冷無情，“我忘記芥川君兩年與小姐獨處的機(jī)會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啊呀是幾次呢？”

    他裝模作樣得像是替人解決情感問題的密友，板著指頭慢悠悠地數(shù)數(shù)，“一次……兩次……唔叁次，四次……嗚??！只有四次啊！”

    他驚訝極了，連懲罰他的刑具都暫停了動作，他故意在動彈不得的他的視線里晃動那四根分明的手指，最后附身貼耳笑瞇瞇吐出毒汁：“這都不能被稱作是‘忽視’，而是‘微不可見’、‘微乎其微’啊~”

    “對嗎？即將被取代的芥川君~”

    即、將、被、取、代。

    他嗎？

    芥川憤怒地用鋒利的黑色觸|手削取眼前之人身上的痕跡。

    他硬生生削去中島敦左胸某處孔洞血痂凝固不久的部位，又像剝水果皮一般精準(zhǔn)地剝開右大腿根部紋有淡青色字樣的那層皮膚。

    “啊————?。?！”

    中島敦痛得快昏厥過去，【月下虎】此刻顯露治愈他的鮮血淋漓的傷口，能把人殺死的疼痛卻未減分毫。

    芥川用太宰對待他的方法，消減了他眼中的‘威脅’。

    他確保中島敦身上干干凈凈之后收回異能，插|在黑色觸手上的軟爛無力的物件被他甩飛出去，物件慣性翻滾幾圈一頭扎進(jìn)辦公桌殘骸的尖銳碎木之中。

    這一番發(fā)泄倒是讓芥川心中的郁氣消散大半，他冷漠地轉(zhuǎn)身離開。

    被取代的，絕不是他。

    就算有這種億分之一的可能性，“港口黑手黨的走狗”都會將對方撕碎。

    “喂……”

    身后的人影搖搖晃晃站起來，咳血著叫住他，“你……就打算這、樣離開了嗎？”

    “你找到我亂發(fā)脾氣宣泄一通……”中島敦手掌下空蕩漏風(fēng)的右腹快速愈合，他抬起頭，紫金色的豎瞳張合迸射殺機(jī)，“怎么說……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輪到我了吧?！?/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芥川仰頭長笑，笑聲震動一屋的碎屑亂石，令傾聽者不寒而栗，他猛地回頭，瞳孔放大到瘋狂的極致，“那就來殺死我吧！中島敦！”

    黑手黨沒有永久朋友，只有永恒的己方利益。

    被侵害利益的我們兩個。

    曾為盟友的我和你，究竟誰是被取代的那一個？

    戰(zhàn)場的贏家才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