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大天才大駕光臨了?。俊沽皱X一臉輕蔑嘲笑著。

    廣場上，幾位師兄弟聚集了起來，依輩份排列著，由左至右，圍成了一個圈子。

    圈子直徑大概有十幾公尺，不算小，所以每個人的間隔也頗大的，但一貫的默契都保持著沉默，只有輩分最大的大師兄敢開口嘲笑。

    這是一年一度的武會，也就是測試這一年成果，另一個層面也是新手開始踏入「內(nèi)力修習(xí)」這門課程的分水嶺。

    而師兄弟的位子上，二師兄的依然是空的，很自然的由三師兄補(bǔ)上，林穆生跟林水奕則站在最后兩個，對林錢的諷刺視若無睹，但依然心中不是滋味。

    皺皺眉，兩人對看了一下，沒多說話，逕自站到自己的位子。

    隨后皮尊走了過來，對各位笑了笑，雖然沒有說什么，但不怒自威，四下安靜起來。

    「咳咳，好了，我知道你們對這場武會沒抱著太大的期待，或許有些人反而討厭辦這個集會，但這么做也是要促使你的進(jìn)步，所以……」皮尊捻捻鬍鬚，似乎沒什么話要說，莞薾：「開始吧！」

    語調(diào)不高，但自有股威嚴(yán)。

    武會分組是由資歷來分，兩年內(nèi)的排在同一組隊?wèi)?zhàn)組合，連資歷不到一年沒修習(xí)過內(nèi)功的林穆生跟林水奕也要下場切磋。

    一開始由資歷淺的開始序幕戰(zhàn)，而林穆生被排再第一順位，林水奕則排在第五順位。

    而大師兄林錢則一直在一旁觀戰(zhàn)，并沒有要下場。

    「加油吧?！沽帜律嘈Γ瑢α炙鹊驼Z，便起身走上臺前。

    對手是誰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只記得是個壯碩的胖子，大概一百八十公分跑不掉吧，聽說是代師學(xué)藝的，快二十歲了；光走上臺面對看，他的影子就完完全全的從頭到腳把它給遮住。

    與林穆生的塊頭與年紀(jì)都極度不相襯，在拳擊應(yīng)該是重量級跟羽量級吧。

    林穆生皺皺眉，擺好架勢。

    「大哥，請多指教。」林穆生苦笑。

    待一旁雜工的師兄手一揮，開始！

    「別指教了，下去吧?！勾髩K頭冷笑，向前踏了一步，完完全全的壓迫感涌了上來。

    「喔？對了。」大塊頭似乎想到什么，「聽說你偷學(xué)了舞拳？那就給我看看吧?！?/br>
    大塊頭哈哈大笑，而林穆生只是謹(jǐn)慎的擺著架式，屏氣凝神。

    他突然舉起手，如熊掌般地?fù)]了下來，正好打在頭上，雖然對方?jīng)]有內(nèi)力，卻也令林穆生頭昏腦脹。

    一隻手撐在地上，緩緩爬起。

    「沒倒??？」大塊頭皺眉，另一隻手隨即落下。

    又是一陣踉蹌，勉強(qiáng)站穩(wěn)，臉上多個熱騰騰的紅印。

    「怎么可能？」又是一拳。

    這次林穆生舉手擋下，又晃了一下。大塊頭舉腳便踢，正好集中林穆生的肋骨，也是搖搖晃晃的擋了下來。

    雖然林穆生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

    「怎么回事？」大塊頭看了看皮尊，臉上滿是疑惑。

    「孬種，不出手??？」一旁的林錢突然幸災(zāi)樂禍的嘲笑起來。

    「你說誰？」林穆生皺眉。

    「我不知道?！沽皱X冷笑，撇過頭。

    林穆生看著林錢的嘴臉，突然感到一陣憤怒，拳頭漸漸握緊，出了神。

    大塊頭不死心，又一拳打了下來，林穆生一個不注意被打重了鼻樑，鮮血如注的冒了出來。

    「哈哈，死小鬼！」大塊頭大笑，突然看到林穆生的眼神，打了個寒顫，止住了笑聲。

    「誰要你攪局的？」

    跨開馬步，握拳，向前遞出。

    一個猛暴聲，大塊頭如斷線風(fēng)箏般彈了出去，灑了滿天的血。

    依舊不變的是看起來軟綿綿的拳頭，與威力驚人。

    林穆生撇頭，怒視著林錢。

    「廢物，給我滾上來！」

    「憑什么？」林錢輕蔑的笑著，挖了挖鼻孔。

    「憑我今天要殺了你！」

    語出，一片譁然。

    林水奕趕忙看了看皮尊，期盼他有所動靜，但皮尊依然一臉悠哉，似乎也準(zhǔn)備看好戲。

    「不錯，孬種還蠻有骨氣的?！沽皱X微笑，右腳一個踏步跳了起來，飄若柳絮般的輕巧的飛起，帶起一個回旋，慢慢降在圈子中央，正好在林穆生前面。

    腳尖著地，一個微蹲，一氣呵成，沒激起半點灰塵，一切如同靜止，全場看呆了眼。

    「小孬孬，來吧?！?/br>
    「干！」林穆生大怒，聚集全力，向前轟出。

    拳狠狠地往前彈了出去。

    突然一片黑，口中涌上腥味。

    勉強(qiáng)向下一看，林錢的右手陷在自己的腹部，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

    突然有一股絕望。

    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倒下。

    那年我十五歲吧，還是十六了，高一。

    如果說世界上真的有一兩個最知心的好友，可以一輩子交心的，我想就是達(dá)吧。

    嗯，至少當(dāng)時我是這么想的。

    「嘿、達(dá)，下午放學(xué)要去哪？」到學(xué)校時，我放下書包，第一件事就是問我座位旁邊的達(dá)。

    「網(wǎng)咖？」

    「好主意！」然后我們都笑了。

    達(dá)總是比我早到學(xué)校，這表示我到教室之后都能看到他，久而久之這變成了一種習(xí)性。

    看到他，才表示這一天開始了。

    下課也是，我們會一起放學(xué)，但并不是天天都去網(wǎng)咖，這都是嘴上說說的，大部分的時間我們會留在學(xué)校打球，然后伴著汗水淋漓一起回家。

    或者吃冰，逛街，總是會膩在一起，偶爾做做幫對方把妹之類的蠢事。

    大不了放個假青蛙到老師的抽屜。

    我似乎離不開他，正如他也是，這或許就是好朋友。

    「我們是好朋友嗎？」一天，我問，那天我們?nèi)コ员?/br>
    「如果我們不是，還有誰是呢？」他微笑。

    「嗯！」我點點頭，含了口冰，「那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個城市呢？」

    「我們還是朋友?！?/br>
    「那有一天我離開這個國家？」

    「一樣?！?/br>
    「那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呢？」我又問。

    「我會等你回來的，正如你也是，不是嗎？」

    我笑了，又含了一口冰，有點顫抖?；蛟S是被這段話感動吧。

    我忘了習(xí)慣一到教室就看到他多久了，或許是習(xí)以為常，當(dāng)成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他也從來沒遲到過，一次也沒有，從國小我們開始同班，到了現(xiàn)在，而這份默契也一直保留著。

    我忘了什么時候跟他認(rèn)識的，年代已經(jīng)很久遠(yuǎn)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是我永遠(yuǎn)最好的朋友，一直持續(xù)下去。

    這個默契，卻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中被打破了。

    「達(dá)還沒來？」一早到教室時發(fā)現(xiàn)達(dá)的座位空著，有點吃驚，隨口問了正在擦窗戶的同學(xué)。

    「恩?！?/br>
    「稀奇?！刮野櫚櫭?，放好書包，依照慣例向他的座位問了句：「嘿，下午去哪？」

    沒人回答。

    「網(wǎng)咖?！惯€是我說。

    但卻笑不出來，有股說不出的空虛。

    整個早自修我不住往教室門口張望，但他的身影一直沒出現(xiàn)，我的心神有點不寧。

    或許是有事絆住了，我自我解釋著。

    早餐的蛋餅也吃不下去了，乾脆趴著就睡，我討厭等待的滋味。

    后來我醒來時，已經(jīng)第三節(jié)課了，一旁的蛋餅也冷了，老師依舊在臺上侃侃而談，沒人叫醒我，也不敢，因為我臉色看起來真的不好。

    「王誠，你生病了嗎？」老師皺眉問。

    我苦笑了一下，平常上課我是很認(rèn)真的，大概就是老師眼中的好學(xué)生吧，所以我上課睡覺他們的第一個直覺就是我生病了。

    乖乖抄筆記，認(rèn)真讀書，平常的我。

    隨后拿起筆記，開始抄起來，但怎么就是不對勁，下課時我索性把冷掉的蛋餅丟了，隨后到走廊打手機(jī)給達(dá)。

    沒人接。

    沒人接。

    那天我捱得很痛苦，整個心七上八下的跳動著。

    好不容易放學(xué)了，我趕緊帶跑地到達(dá)他家。

    「達(dá)，在嗎？」我敲門。

    沒人回應(yīng)，我等了很久，再敲一次門，心中起起伏伏的。

    隨后聽見腳步聲，達(dá)終于出來了，帶了頂帽子，口罩，包得緊緊的。

    「你怎么了？」我皺眉。

    「沒事。」他的語氣沒有起伏，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真的？」

    他微微點點頭。

    「明天會來上課嗎？」

    我看到他身體抖了一下。

    「呃……就是這個，」他突然說，「我辦休學(xué)了?！?/br>
    「什么？」

    「因為有些家庭因素……」他支支吾吾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尤其又涉及到家庭因素。愣了一下，勉強(qiáng)開口。

    「那我知道了，新地址給我吧?！?/br>
    「可能不方便…」

    「為什么？」我皺眉，心盪了下來。

    「抱歉，那就這樣了。」他還是看不到表情，「再見囉?！顾S后回身開門進(jìn)去，留下我一個愣在門外。

    那是一種很難說出口的感覺，就像是同窗多年的好友突然毫無原因地背棄你不顧般錯愕；要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如果硬要找個像樣點的形容詞，失落吧。

    那天踏著腳踏車回去，踏板突然變得好種好重，每踩一下都顯得特別無力。

    腦中的思緒被填得滿滿的，都是在臆測達(dá)怪異的行為。

    以及他的背棄。

    隔天老師在課堂上宣佈達(dá)要休學(xué)的消息，一片譁然，隨后大家的目光都指向了我，眼中都是一副我應(yīng)該知道的樣子。

    心里突然有氣，一旁同學(xué)正要開口，我突然暴起。

    「他媽的！那個廢物干我屁事！」

    隨后翻倒桌子，跑出教室，留下目瞪口呆的老師與同學(xué)。

    我并沒有如同電視上的一直奔跑，藉以忘卻煩惱，我也沒那個體力。

    突然一個踉蹌，我倒在cao場紅土上，大口吸著氣。

    或許是因為心情不順，有種想吐的感覺，大口嘔著，卻一點東西也沒有。

    除了一些過剩的胃酸與口水。

    只是一個混帳，我干麻那么生氣？我大口吸氣，漸漸平息了呼吸，我記得那時候所吸入的空氣，每一口都很刺痛，似乎要直接貫穿我的肺葉，我的肺泡。

    皺了皺眉頭，又咳了兩口，躺了一下。

    隨后慢慢起身走回教室。

    因為這樣，我被記了個大過，外加老師從此對我改觀。

    好學(xué)生離我遠(yuǎn)去了。

    「襙！」每天上課，我都會向他的空位罵一聲。也扣住了

    一下子聲譽(yù)與朋友都離去，我?guī)缀醪桓页惺苓@種突發(fā)狀況；尤其是達(dá)，我非常不能諒解。

    很快的，他家空了，再也沒人了，也沒看到有新的住戶在此落居。

    變成了一戶空宅。

    我時常刻意經(jīng)過他家，或許還是有點期待吧。我也曾暗罵自己的迂，那種廢物沒理由讓我等，甚至碰面都不配！但腳步還是不聽使喚，亂逛。

    但他家門總是鎖上的，有一個大鎖牢牢地扣住。

    也阻隔了我想進(jìn)去他家的念頭。

    「王誠，你到底要不要聽課？不聽課給我睡覺！」老師突然對我怒吼。

    「喔?！刮宜餍耘肯聛硭X，在以前，儘管我失神，老師絕對不會對我這樣，反倒是問我是不是生病了，他媽的殷勤！只因為我現(xiàn)在是壞學(xué)生，以前是乖寶寶！

    放學(xué)后，我騎著單車間晃著，不知不覺又晃到了達(dá)的故居門口。

    「看什么，走了?！刮掖叽僦易约?，趕緊離開。

    但我的眼光掃到了他家門鎖，沒鎖？

    我停下單車，趕緊跑向前去看，門已經(jīng)斑駁不堪，還步上厚厚的灰塵，但所依然完好，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我皺了皺眉頭，思量著要不要進(jìn)去。

    顯然是好奇心戰(zhàn)勝了，我推開大門，一陣霉味撲鼻。

    舉手在鼻前揮了揮，繼續(xù)往前走。

    屋子佈滿蜘蛛網(wǎng)，但橫樑上卻依然素凈著，連灰塵都沒有看到。

    天花板也是。

    「怎么回事？」我咕噥。

    整間房子氣氛詭異到不行，伴著霉味，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我踏著謹(jǐn)慎的步伐到了廚房，這里很平凡，均勻的不滿灰塵，安了點心。

    剩下的就是二樓了，我看了看樓梯，轉(zhuǎn)角之后一片陰森，有種不安在心中來回徘徊著，敲擊著心房。

    嚥下口水，拾級而上。

    當(dāng)我推開二樓達(dá)的房間門那一剎納，我瞪大眼睛作倒在地上，身子不住的發(fā)抖著。

    我感到我的牙關(guān)激烈的碰撞，一股恐懼活生生的的竄入腦中，我發(fā)不出聲音，看著眼前的慘狀。

    兩具尸體倒臥著床上，一具直躺、另一具橫躺，直接從床中間切成一半，頭還自然的垂落地面，眼窩正對著我，空洞的。

    沒有腥臭，兩具死尸已然成了白骨，一點rou塊都不留。

    我往后靠了一步，撞到了門，門被沾黏著發(fā)黑的rou塊，從上邊抖落下來一個頭骨，一股腥臭的腦漿直接灑至我的臉上，伴隨著乳動的蛆掉落在我身旁。

    一陣作嘔，我?guī)缀跬铝顺鰜恚s緊摀住嘴巴，恐懼更加鮮明的烙印下來。

    「好久不見??？」突然一陣聲音冒出，我往上一看，達(dá)爬在天花板橫樑上，正笑嘻嘻的看著我，手上還提著一具血淋淋的女尸，正大口大口的啃食著頭顱，滿手的沾滿了腦漿?！负苄迈r唷，要不要吃？」他冷笑著。

    我一陣暈眩，吐了出來，不停的吐，直到胃袋的東西吐盡，繼續(xù)吐著胃酸。

    「不吃啊？真掃興。」他舔了舔手，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張口我女尸頸子咬下，頸骨咖咖作響，幾滴黑血滴了下來，正好落在我頭上。

    一股濕冷的腥味流了下來。

    「骨髓也不錯，吃嗎？」他依然問著，吃得津津有味。

    「別…別殺我…」我好不容易擠出這段話，因為過于恐懼瞠目結(jié)舌，舌頭如打結(jié)般。

    「為什么要這樣說？」他突然皺了一下眉頭，有點失望，「我們不是朋友嗎？」

    「你…你是怪物…」

    「我只不過被吸血鬼咬了一口，生活習(xí)慣改了，我們還是朋友啊。」

    「別吃我…」我緩緩站起身來，身體不住顫抖，一股腥味撲鼻。

    「你讓我很失望。」他皺眉，大口咬斷了女尸的脊椎，女尸如v字型般斷成兩節(jié)，下半部掉了下來，重落在我面前，濺起一陣腥血?！改悴粔蚺笥选！?/br>
    我站在原地，傻了。

    「我也不愿意啊，」他突然泛起淚光，「我也需要朋友，我也想看見太陽??！」他很激動，眼眶滿是血絲。

    「讓…讓我走…」我唯一能說的話。

    他突然跳了下來，站在我面前，一臉失望透頂，張開口，又是一股腥味，只不過更濃，如同發(fā)爛豬rou的酸臭與新鮮的腦漿的腥臭混在一起。

    還有長得可怕的獠牙，還夾著幾塊rou片在牙縫中。

    「你不了解嗎??？」他怒吼，「你讓我很失望！」

    「你要…干麻？」

    「我要你跟我一樣永不見天日！」他突然暴起，咬住我的頸骨，一股灼熱燒了起來，從頸骨蔓延開來，如同燒紅的釘子插入血管中，直接貫穿脖子。

    我跪了下來，疼痛使得我張開口，不斷滴著口水，一滴、兩滴。

    突然眼珠凸起，開始抽蓄。

    「你將會變成吸血鬼，好好享受著后半段下賤的人生吧?！顾湫Α?/br>
    最后疼痛也沒了，剩下的只有絕望，以及異常尖銳的獠牙。

    「你毀了我的人生?！刮铱粗?，心中滿是怨恨。

    他冷漠的看著我，沒有一點表情。

    隨后轉(zhuǎn)身走去。

    一股怨恨衝了上來，我起身抱住達(dá)的身體，往樓梯一跳。

    兩個人摔落了樓梯，我的手依然緊緊不放，捆著他衝向門口。

    「一起死吧！」我怒吼，一陣陽光灑落。

    他的尖叫格外清晰，有種快感。

    突然，我皮膚冒起煙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涌了上來。

    我慘叫，心中卻沒有怨懟。

    很值得。

    值得。

    我笑了，絕望了。

    一起死吧。

    閉上眼，永別了。

    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