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湛坐在長椅上曬太陽，澄澈的陽光照得他身上發(fā)燙，強制性的精神藥物讓他不會再流淚，心情平穩(wěn)得像一處波瀾不驚的湖面。再次醒來時，面前支起的畫板空空如也，他疑惑著問自己為什么在這兒？

    徐宴湛思考了好久才想起來，今天天氣很好，他打算在外面作畫的。他要畫阿楠哪一張畫像來著？徐宴湛捂著頭怎么也想不起來。

    他兩只手拿著畫板，準備回病房。

    一位中國華裔被護士小心的擁著，去病房來看望她的家人，手里捧著一束風(fēng)鈴花。

    徐宴湛低著從她們幾人身邊穿插過去，驟然停了下來。他嗅到一股花香，身體立即產(chǎn)生普魯斯特效應(yīng)。

    普魯斯特效應(yīng)是指只要聞到曾經(jīng)聞過的味道，就會開啟當時的記憶。楍文鱂洅p?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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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色風(fēng)鈴花的花香是從花瓣的油細胞中發(fā)出來的，花香是清香淡雅且微甜的。

    那個女人手里捧著一束風(fēng)鈴花，花瓣在隨著微風(fēng)搖曳透露出一種露水般淡淡的味道，令人感覺到溫和而舒服，讓人陶醉其中。

    徐宴湛的腦袋一瞬間像炸開一樣痛，太多太多的記憶涌上來，他大叫一聲，捂著頭跪在地上，抱著頭在地上打滾，試圖緩解大腦快到被記憶擠爆的疼痛感。

    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滾到泥土里，徐宴湛大叫著“啊啊啊——”

    【阿湛，我們從坡下過去，我?guī)闳タ次灮鹣x?！?/br>
    【阿湛，明年我們也一起相約過中元節(jié)吧！】

    徐宴湛身體變得僵硬，驚駭?shù)卮瓪?，全身都在發(fā)抖，他垂著的頭慢慢抬起，回憶在腦海中快速過著回馬燈，俊臉突然斑駁地流下豆大的眼淚，他大叫，“阿楠——”

    他又發(fā)病了，這次的病情更嚴重了，整個人像瘋狗一樣奔跑，嚎叫，痛哭，以及破壞四周的東西，根本無法控制住他。

    “咻-”，醫(yī)生舉起麻醉槍往他的大腿上打了一槍，徐宴湛像是被人硬生生切割開下半身，上半身直直地倒在地上，脖子咔嚓一聲，眼球里都是血絲，彷佛下一秒從他眼中流出的是血珠。

    他嘴巴一直在動，但人已經(jīng)失聲了，眼睛絕望的盯著前方。

    他變得狂躁，并且拒絕服用藥物。他不要，也不能忘記阿楠。

    深夜十二點，孫姨在病床上摸到一處冰涼，她掀開被子，床上空空如也，“小湛？”

    整個瘋?cè)嗽豪鹁瘓舐暎瑔幼o士和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全面地毯式尋找徐宴湛。

    孫姨是在樓頂上找到他的，他瘦了好多好多，藍白相間的病房服被風(fēng)吹得鼓起來，幾乎一陣風(fēng)就要把他吹走，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雙腿抱著膝蓋，坐在樓頂邊緣，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他太想她了，一個小時前，他又夢到阿楠了。

    她因為一碗紅糖水大半夜跑到地里幫他開拓荒土，夜色正濃，什么也看不清，她就傻傻地跪在地面摸索石塊，他站在不遠處竹林里看著她。

    面前的一切變得朦朧不清，只模糊看到她的身影，徐宴湛在夢中哭了，原來回憶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模糊。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阿楠在專注的干活，對于身后的動靜并未聽到。

    徐宴湛的嗓子暗啞，帶著哭腔輕輕地喊了她的名字：“阿楠-”

    面前蹲著的人動作一僵，不敢回頭。

    徐宴湛手放在她腋下，將她整個人提起來抱在懷里，“阿楠，我好想你，我想你”

    阿楠措不及防地被抱起來，兩只手僵硬地垂在兩邊，“”，他怎么哭這么傷心？

    阿楠不懂他的眼淚，但是這樣抱著不合適，她抬起手掙開他的束縛。

    她還沒開口說話，雙手被一片溫?zé)嵛兆?，先虛虛輕攏，帶著她的手往上，徐宴湛癡迷的將她的雙手覆在自己臉上，微微側(cè)頭枕著她的手心。

    徐宴湛枕著她的手，一滴溫?zé)岬难蹨I落到她掌心，“阿楠，你離我好遠啊，遠到我要走遠這一生才能見到你，夢境以外的你?！?/br>
    阿楠眼睛瞬間睜得溜圓，她不懂，不懂他的眼淚，不懂他眼眸里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切，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害怕，她把手抽開，驚恐著倒走幾步，然后轉(zhuǎn)身跑著離開。

    徐宴湛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他猛地睜開眼，大口地喘息，嘴唇輕微地顫栗，“阿楠——”。夢里夢見醒來見不到的人，巨大的落差感差點把他殺死。

    時間太長了，他不想再等了，他怕自己日復(fù)一日的吃藥，終有一天他會忘記她，會和她走散。

    他坐在天臺邊緣，如果再往前挪一小步，就會結(jié)束這痛苦的一生，可以永遠跟阿楠在一起了。

    孫姨聲音打顫，“小湛，不要不要做傻事?！?/br>
    徐宴湛的聲音空蕩又寂寥，“孫姨。我太累了，也太想她了，我想去見她，那句道歉卡在我的喉嚨里像根刺，我快被折磨死了。  ”

    徐宴湛的眼神變得溫柔，“孫姨，我要去向她道歉了?！?/br>
    孫姨慌不擇路，“小湛，你——你先下來，那天那天我見到阿楠了，她給我留下了一個東西?！?/br>
    徐宴湛緩緩露出笑意，“孫姨，我知道你是在騙我?！?/br>
    他側(cè)首低頭看著高樓，眼神縹緲。

    孫姨拼命拼命搖頭，內(nèi)心十分掙扎，如果說出來，小湛一定會徹底變成瘋子，如果不說，那他

    “阿楠走的那天把頭發(fā)剪了下來，全剪了下來，你每天畫得早已不是她，她的頭發(fā)現(xiàn)在就在我包裹里?！睂O姨驀然大吼著。

    徐宴湛的心猛然被撞擊了一下，腦子里有根弦用力緊繃再緊繃，然后“崩-”斷了。

    他腦子承受不住，造成腦部組織缺血、缺氧，腦組織局限性缺血壞死，造成他失語，成了啞巴。

    徐宴湛跌跌撞撞掉下來，向?qū)O姨爬過去，嘴巴一直在說話就是再也發(fā)不出聲音，口型好像在說：“頭發(fā)——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