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曲 拒之門外
暫時放下李心妍這塊大石,隔天我馬上前去關(guān)心魔方四。但我來到他們家中,卻見他們很輕松地看電視聊天,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交歌的期限只剩下一個月不到。這些人沒有我鞭策,果然皮在癢。 「你們的歌完成了嗎?」 「還沒啊?!圭娒髀辉诤?。 我忍不住大聲:「那你們在干嘛?」 「當然是放松囉?!?/br> 「放松?」我叉著腰,活脫脫就像來討債的,來討一首歌的債:「歌都還沒完成,放什么松?」 任亦方遞過一瓶剛從冰箱取出沁涼透骨的可樂給我,我搖頭示意不想喝,他無所謂般隨即從沙發(fā)背后往前一跳坐了下來,打開瓶口咕嘟吞了一口,滿足地打嗝一聲:「我們也想完成,可是以默又再刁了啊。是他把我們趕出來,不是我們不寫歌。」 「刁?」我一臉糊涂,望著魏旭齊想求解釋,魏旭齊笑了笑:「他們是說,以默又遇到瓶頸了,現(xiàn)在窩在房里扮憂鬱。」 「管他是扮憂鬱還是裝可愛,你們就這樣忍受他機車啊。不管啦,先把他房門踹開再說!」我走到梁以默房外,小心翼翼貼耳聽著房里的動靜,儘管之前說得自己有多義膽俠情,骨子里根本還是個小孬孬,轉(zhuǎn)身想抓個送死的人過來:「里面根本沒聲音,你們誰要進去看看?」 鐘明頭也不回地看電視:「別找我?!谷我喾揭矒u頭,好似這舉動會掉腦袋。 「好啦,我去。」答應(yīng)要去送死的魏旭齊無可奈何,前來輕輕打開了門,這一見,我們兩個都垮了臉,我抱著胸沒好氣:「這就是你們縱容他幾年的下場?!?/br> 鐘明和任亦方也湊熱鬧,我們躡手躡腳走進去,一點也不敢大聲。梁以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據(jù)鐘明解說,梁以默把他們趕出來一個小時了,桌上的曲譜連一個音符都沒增加。顯然他們現(xiàn)在才知道,梁以默每回寫不出歌把他們趕出去,都在趁機偷懶睡大覺。 看著梁以默的睡臉,我忍不住作勢一拳想卯在他臉上。魏旭齊見了,輕輕笑了出來:「算了,就讓他睡一會,晚點我再叫醒他。」 沒輒,我們只好暫時退出房間。接著,任亦方忽然接到玫蘭的來電,興致勃勃打扮后出門約會,不到片刻,鐘明也接到莫名來電,用著有些怯懦的神情說要離開一會兒。望著鐘明的臉,我突然涌起女人的直覺,把他阻攔下來。 「你要跟誰出去?」 「朋友啊?!圭娒饕桓备闪藟氖碌谋砬?。 「男的女的?」 鐘明似乎作賊心虛,想惡人先告狀:「連我媽都不問這種問題了,你這樣問好像是我女朋友一樣,總之我出去一下就回來了啦?!?/br> 「你如果交女友要跟我講啊,你別想學小任……」鐘明像逃命一樣竄了出去,完全不等我把話喊完,這下子我更覺得他心里有鬼,轉(zhuǎn)頭問魏旭齊:「阿明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不知道,應(yīng)該沒有吧?!刮盒颀R聳聳肩,好像真不知情。 「是男是女也不敢說,一定有鬼。」我咬著唇思索。 「放心啦,回頭我再幫你問他,總之不會再像小任那次,讓你一點準備也沒有。何況阿明肚子里裝不了話,他真交了女友一定憋不住的?!?/br> 突然之間,屋里走了兩個人,只剩下我跟魏旭齊單獨相處。我原本是來看看魔方四作曲的進度,現(xiàn)在人全散了,我好像也沒理由再留下來。魏旭齊沒再開口,只是轉(zhuǎn)了身看電視。那次之后,我們就不曾私下聊天,我可以理解他對我的失望,只是心中總是有股難以言喻的失落。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話題能恢復原先的我們那般自在聊天,我打退堂鼓,不想再尷尬待著,反正我見魏旭齊似乎也沒意思說話。 「那我先走了?!共幌攵嗵磴皭?,我拿起皮包,準備走到門邊穿鞋。 「你不等以默醒來?」聽見我要走,魏旭齊總算轉(zhuǎn)過頭來。 「我等他干嘛,難道我能幫你們作曲嗎?總之你幫我盯著他們一點,時間不多了?!刮覕D出笑容,可是聽到這句話,心里卻暗暗失望,為什么我留下來非得讓你認為一定是在等梁以默。 「好。開車小心點?!拐f完,他又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看電視。 我聳聳肩,主人不留客,我就得知趣,穿好鞋,我起身走了出去。只是那一瞬間,我的眼前白花花一片,鐵門看來越發(fā)模糊…… ?? 再度睜開眼來,藥水味瞬間充斥鼻子,我隨即明白自己在急診室了。身旁幾張臉焦急地湊過來,一言一語問個沒完,我只覺得腦袋傳來陣陣疼痛,只想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了?」 「沒什么大礙,可能是這陣子太累,醫(yī)生說躺著休息一會,恢復精神就沒事?!估习忠荒槗鷳n。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走?」 「等點滴滴完吧,我去問問醫(yī)生?!估习峙呐奈业氖?,隨即前去找了護士。 「你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昏倒???」見老爸走遠,鐘明終于有膽發(fā)問。 「我才醒來而已,這問題不是你們應(yīng)該要幫我問嗎?」我苦著臉,不斷揉著疼痛的腦袋,看來昏倒時我十足以腦就地摔個徹底了,要不就是與那鐵門正面對上。 「是不是有撞到頭?」見我臉色難看,魏旭齊匆忙詢問。 「應(yīng)該是吧?!刮彝O聞幼?,起身坐了起來,揮舞雙手想將他們趕走:「你們都回去,我這不是什么嚴重的病,不用在這陪我,還是趕緊把歌做出來要緊。」 「任何事再要緊比得上健康嗎?」梁以默一臉豬肝色,「你想不想吃點什么,我去幫你買碗粥回來怎么樣?」 我很想說不用,不過看著梁以默不高興的神色,我很怕這個回答將面臨掉腦袋的危險,只得點頭:「也好,醒來之后我也覺得餓了。除了粥,我還想吃rou圓,順道再幫我買一杯蜜茶。你們都去吧,有語霈陪我就行了?!惯@下子,魔方四一時半刻總沒法回來了吧。 「有胃口吃這么多應(yīng)該不要緊了。」梁以默微微一笑,率著魔方四出去。 看著他們離開,我輕輕呼了口氣。林語霈一屁股坐在床邊,用手掐著我手臂,不知是不是確認我身上有夠多肥rou可以補足營養(yǎng):「你什么時候變這么虛啊,該好好放個假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醫(yī)院?」我問,林語霈悉心打扮過的模樣,根本就是出門約會,老爸在是理所當然,魔方四在我也能理解,畢竟在他們家昏倒,那這個林語霈是從哪冒出來的。 「當然是伯父通知我的啊?!沽终Z霈閃過我的眼神。 我壓根不信:「說謊會掉大牙!我爸就在這,你想來個當庭對質(zhì)嗎?又不是病入膏肓,我才不相信老爸會這么小題大作?!?/br> 林語霈緩緩站了起來,就像慢動作似的,我太了解她了,每當她想找藉口,就企圖打花槍閃避,果然她說了:「那又不重要,你該好好保重身體才重要──奇怪,伯父怎么去這么久,我去看看……」 「給我回來!」想藉故溜走,門都沒有。 「我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嗎?」林語霈垂頭喪氣回到我身邊。 我jian笑一聲,「是不重要,因為我剛才也是隨口問問,但你的舉止實在太讓我好奇,以我對你的了解,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煺f,若佳都不知道我在醫(yī)院,也不是老爸告訴你,你是從哪聽來的?」 「好啦,我說就是──就鐘明嘛!」 「鐘明?」我瞪大眼睛,望著眼前那個不斷掰手指的林語霈,突然之間全懂了:「他下午出去是因為要跟你見面?」 「我沒有讓他被認出來喔,我們只是想出去散散步……結(jié)果還沒到淡水,魏旭齊就打電話來了?!沽终Z霈努力擠出她一貫撒嬌的笑容。 「是啊,你們散步的地方還真遠……」我白了她一眼。 「要不然怎么辦?鐘明又不是隨便能帶女生到處逛街,我就算不在意他,也得替你考慮啊,你總是他的經(jīng)紀人嘛。」 「對啦,這時候就想起我是他的經(jīng)紀人,多久了?」 林語霈垂著頭,無精打采,就像被人抓到把柄那樣失去底氣:「交往五個月了,就在你被那兩個男人甩掉之后。開始只是打電話聊聊天什么的,后來他就問我愿不愿意跟他交往……」 我聽了忍不住擰她手臂:「什么被甩掉!要死了你,這么久都不告訴我,你還想讓我再來一次『小任事件』嗎?」 「meimei,你干嘛?」林語霈唉唉叫的同時,恰巧老爸回來看見這一幕。 「伯父,你看她啦?!沽终Z霈趁機躲到老爸身后,還不忘告狀。 「還不都是因為她欠揍!」 「胡說八道什么,朋友好心來看你……」老爸瞪了我一眼,「醫(yī)生說吊完點滴就可以走了,沒什么病,可能這陣子你太常熬夜又沒好好吃飯的關(guān)係。我以后不準你熬夜,所有事儘早白天就處理好,再這樣不重視健康,遲早小病變成大病。」 換我懶洋洋垂頭答應(yīng),老爸還是少不了一頓嘮叨,不外乎說我工作時肯定沒好好吃飯,還說好不容易將我養(yǎng)得白白胖胖,沒想到進了星龍后整身肥rou全讓公司榨乾了。林語霈一旁聽了直笑,我卻連一句話都不能回,沒勁得很。 沒多久,魔方四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除了我先前指名的食物,一路上他們隨買隨點,簡直拿我當豬在餵。吃東西之馀,我不忘瞪上幾眼那個卯命吃雞排的鐘明,不過他就像餓死鬼投胎,完全沒察覺風雨欲來。林語霈發(fā)現(xiàn)了,一馬當先擋在鐘明身前,替他擋下我攝人的殺氣,再補上自以為能迷倒我的甜美笑容。 好姊妹,這會兒可懂得護食了。沒關(guān)係,現(xiàn)在人多,賬改天再算。 回到家后,老爸一個勁地逼我上床睡覺,老天,都還沒九點呢。但老爸和老哥邊罵邊趕,我也只好乖乖滾回床上去。可惜周公還沒找我聊八卦,在床上翻來覆去,我一點睡意都沒有,老爸又三不五時探頭進來瞧我是不是爬起床,我也只能逼自己醞釀睡意。手機頓時響起,我趕忙接聽。 「吃過藥了沒?」 「又沒病沒痛吃什么藥?」 梁以默在那一端聽了我的話,又不出聲了,我只好主動說話:「找我有事嗎?」 「我在你家樓下?!?/br> 「你跑來干嘛!」 「拿東西給你,給了我就走,快下來!」 這傢伙真當自己是主子了,用什么命令的口吻啊。我匆匆穿好衣服,立即跑到樓下開門,梁以默很機伶,門才開了點,隨即就擠了進來??此稚狭嗔撕脦状?,我更加吃驚:「什么東西???」 梁以默二話不說遞給我,我翻了翻,全是些能用來拜年的禮物,雞精、燕窩、蜆精,還有四物飲--四物飲?瞧得我滿臉詫異,「瘋了吧你,這每一盒都不便宜吔,你買這些給我干什么?」 「當然是給你喝的。你每天喝一瓶,喝完了我再去買。如果你沒有按時喝,我會問伯父,讓我知道了你就完蛋?!?/br> 我連忙推回去:「那我不要收,如果忘記喝了還被你剝皮,我不是自找罪受?你拿去給伯母喝吧。」 「我媽每個月都有得喝??焓障?,要不然你現(xiàn)在就完蛋?!沽阂阅拿济珨D在了一塊,有些不高興??粗涂鞖⑷说哪?,我低聲嘀咕了幾句,接下那幾袋補品,沉地我差點拎不動,只能暫時放地上。 「那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就上樓了……」 「快回去吧,我在這里看你上樓了再走?!?/br> 「謝謝你,那你回去時小心,注意安全?!?/br> 梁以默笑了笑,輕輕推了我一把,趕我回家。我轉(zhuǎn)個階梯時,還沒見他離開,連忙跟他揮手再見,催促他盡快回去。 老哥看我拎了好幾袋東西回家,隨即接手,他這么一翻,霎時嚷了出來:「哇,meimei,都是補品,不便宜,加起來少說幾千塊了?!?/br> 「這些都是以默拿來的?」老爸笑得合不攏嘴,看來對梁以默的好印象已經(jīng)衝破一百分了,「你怎么不請他上來坐一下,收了東西就把人家趕走,好意思嗎?」 「拜託,現(xiàn)在都幾點了,他又不是這么沒分寸的人?!?/br> 「你看他對你多好,就算那次你沒禮貌,他一點也不介意,知道你生病了,回頭就買這些東西送來,你要好好謝謝他……算了,你什么都懶,不如明天你去幫我邀以默來家里玩,我煮些好菜,代你好好謝謝他?!?/br> 「再說啦,我回房睡覺了。」不過就是些補品,老爸就想把我賣了。 梁以默這么一來,我窩在棉被里更加翻來覆去,睡不好。當初他們兩個默契十足地避著我,事情也過去半年了,這段期間我們當一切都沒發(fā)生,照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風去無痕才對,為了我今天出點小事,他至于花大錢還特地送來嗎?我嘆了嘆,畢竟草包的腦袋一煩就特想睡覺,還不如當什么事都沒有,明天正常上班。 正當我睡意醞釀得差不多,準備踏入夢境,手機又響起了。看了看鬧鐘,原來我已經(jīng)朦朧了半個多小時,連忙接聽電話。 「誰啊?」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已經(jīng)在睡覺了?對不起,那我不吵你……」 一聽是魏旭齊,我好像吃了九轉(zhuǎn)還魂丹,當場睡意去了九成,「我還沒睡,找我什么事?」 「就是……看你有沒有好一點?!?/br> 「我好多了。」我莫名感到歡欣,心跳得像打鼓似的,連笑容都克制不住。 「沒事就好。那你早點休息,不要再熬夜了,晚安?!?/br> 「就這樣……」聽到他這么快就說再見,我的笑也垮了,「你沒什么話想跟我說嗎?」我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問這句話時像在討好,像在……撒嬌。 魏旭齊沉默了,聽著他的呼吸聲,彷彿把我的心一下下敲進更深沉的失落,好一會兒才聽見他又繼續(xù):「總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不顧著健康。今天忽然見你昏倒在我眼前,我都有些不知所措,更別說你家人會怎么慌張了。聽你爸的話,不要熬夜,趕快休息……」 「阿齊,你別掛,我有些話……阿齊?」 魏旭齊就這么掛了電話,我失神幾分鐘,只聽見手機嘟嘟聲響個不停。剛才我著急想留住他,卻沒想過該對他說什么,只是在他真的斷了聯(lián)系,我的心口一下下好悶好悶地撞著。突然間,我莫名生起氣來,決定立即撥電話回去。 沒想到,他連手機都關(guān)了,毫無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