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那天，不少藝人、素人都去了，全衝著吳昶東的名聲，我更加覺得這機會不能失去。而唯一的勝算就是吳昶東對魔方四先前的印象還算不錯，卻不知有沒有因為我而讓魔方四扣到分，我越想越擔心，忍不住又叮囑他們幾句。

    「沒想到在這兒又碰到你。」我聽著那聲音，愣了愣，轉(zhuǎn)頭見著了方慧京。宇宙樂團乖乖跟在后頭，很有禮貌地向我們打招呼。

    「京姐也來啦，看來你也想拿到角色對吧?！刮覝\淺笑著點頭，算是打招呼，一旁的魔方四也拿出前輩的風范點頭致意。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干嘛不試呢？」

    方慧京說完，領(lǐng)著樂團離開，真難得她沒張口說些難聽的話，令我不敢相信。我望著她的背影，只覺得她比以往更難親近，看來方慧京打定主意要親自栽培宇宙樂團，她如此用心，只怕往后更難應付。我連忙對魔方四耳提面命，要他們以平常心拿出訓練后的成果。

    一群人逐漸散去，房間里頭是什么情形我不知道，只知道很多人摸摸鼻子離開，只有少數(shù)留下來等候。不多久，宇宙樂團也出來了，他們的臉上寫著興奮，看來已通過初試，方慧京朝我微微一笑，似乎是說他們已領(lǐng)先我們一步。我懶得理會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歌壇上的成績來到這兒一點用也沒有，這個陌生的領(lǐng)域，只有準備好的人才有大展身手的機會。

    我不安地搓搓手，在房外來回踱步，好像個在等老婆生孩子的爸爸，不知道魔方四的表現(xiàn)如何，希望他們不會因為緊張而失了水準。

    「我們通過啦！」房門開了，鐘明歡天喜地跑了出來，用力抓緊我的手，爭先告訴我這個好消息。要不是有旁人在場，我看鐘明肯定跳了起來。

    「你們真的太棒了?！篃o法按捺興奮，我接連拍拍他們四顆頭，就像在哄寵物。

    「恭喜你們，不過這只是初試而已，還沒確定誰能得到角色。希望你們的好運能一直到最后，我的宇宙樂團也不會輸?shù)?，結(jié)果如何，就等復試那天再說了?！狗交劬┍刈邅?，仍然發(fā)揮出她超常的破壞氣氛的本領(lǐng)，無端介入。

    「大家就各憑本事，如果是京姐得到角色，我也會真心恭喜你們。」

    再怎么樣，我的魔方四也身經(jīng)百戰(zhàn)，就算對演戲還是新手，好歹也拍過不少mv，沒道理會敗給她那臨危受命的小兵吧。

    我們站在一旁，等著試鏡結(jié)束，直到最后一個人離開，吳昶東才終于出來，對著還留下來的人朗聲宣布：「我先恭喜你們，你們已經(jīng)通過了初試，下一場的復試就在三天后，希望你們能好好準備。那天主角會來和各位對戲，我希望能從你們之中找出和主角能有精彩火花的演員，那場戲?qū)Q定誰能得到角色。各位，廝殺已經(jīng)開始了，使出你們的真本事來吧！」

    魔方四相視而笑，每個人也都摩拳擦掌，等著三天后的廝殺了。

    ??

    正當魔方四抓緊時間練習時，我卻意外收到劇組的來函，一讀之下，我簡直不敢相信，角色已經(jīng)找到人演出了，這是怎么回事。明明復試還沒開始，這難得的機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我氣憤不已，決定親自去找吳昶東談談。

    我耐心地等著吳昶東見我一面，好不容易等他回到辦公室，我一屁股站起，劈頭直問：「東哥，這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你先別急，什么話都可以好好說?！箙顷茤|面有難色，擺擺手要我坐下。

    「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知道的，我們已經(jīng)找到合適的演員，所以不需要再復試了。」

    「如果你們一早就找到了，又何必還要安排復試呢？東哥，如果你早內(nèi)定了演員，大可以跟我說，至少不會讓大家這么難堪，魔方四為了復試費了多少苦心你知道嗎？」

    「我知道，不僅魔方四，還有很多演員都等著那天復試的機會?！箙顷茤|嘆了幾聲，臉色有些歉疚：「但是挑選演員不只我一個人作主，上頭那兒希望能多些年輕演員接續(xù)這斷層。魔方四的年紀大了點，這個區(qū)塊能培養(yǎng)他們的時間也不會長，我沒有辦法，只好依從上頭的意思?！?/br>
    「魔方四平均年紀才二十八而已，怎么會老呢？你說他們不適合這個區(qū)塊，據(jù)我所知，比魔方四老的演員也還在這區(qū)塊演，你們怎沒安排他們?nèi)パ菪┼l(xiāng)土劇呢?！刮覊焊恍牛挲g從來都不是理由，四十歲的藝人裝嫩詮釋年紀差二十歲的還是大有人在，在演藝圈，只要觀眾心服演員演得像，誰管年紀啊。

    「這就是我說的斷層，沒有年輕演員接手，我們電視臺也只能將就。斷層如果補上了，演員們也能去別的區(qū)塊發(fā)展?！?/br>
    「東哥，你的理由我不能接受，這角色讓魔方四來演是最合適的。這是一個有過歷練的角色，要演出歌壇上屹立不搖的天團，怎么會是年輕演員能夠發(fā)揮的，觀眾一看就知道演員稚嫩，根本沒說服力詮釋這角色。」

    「導演的功力會領(lǐng)演員進入狀況。」

    言下之意，吳昶東已經(jīng)決定角色讓別人演出，無論我說什么，看來已不能改變他的決定。我真的很灰心，魔方四為了這大好的機會，不斷地抓緊時間練習，沒想到連表現(xiàn)的機會都沒有，「那角色到底由誰演出？」

    「宇宙樂團。」

    我大吃一驚。吳昶東有些心虛地看我?guī)籽?，低頭不語，「宇宙樂團，我沒聽錯？」

    「這是上頭的意思?！箙顷茤|還是那句老話。

    「東哥，你見過他們的表演了，歌壇的成績你也有目共睹，宇宙樂團真是你心目中最好的人選嗎？」

    「他們還大有可為，只要花時間努力，我相信他們會有表現(xiàn)的?！?/br>
    我已經(jīng)失望到谷底：「當初你見過魔方四的表演，說他們是你心中最好的人選，而魔方四也沒辜負你的期望，順利通過初試，沒想到只是上頭的意思，你就將這些大好藝人的努力給糟蹋了。東哥，我一直聽經(jīng)理夸讚你，說你眼光最獨到，挑選演員最嚴格，我今天總算看到原來你那些原則是這么來的，我真的好失望?！?/br>
    「電視臺有標準的作業(yè)，挑選演員不光是我一人作主，我也得聽取別人的意見?！箙顷茤|拉長了臉。

    「我無話可說，這是你們的決定，我該走了，預祝東哥製作的這部戲收視長紅?！刮艺玖似饋恚僖膊幌氪谶@里。

    「沅星，請你要諒解，很多事我也無能為力。這樣吧，戲里還有一些角色，我可以安排魔方四演出，雖然不是很吃重，但對他們來說也算增加一些經(jīng)驗?！?/br>
    「東哥，你這樣說，不是讓我難堪嗎？魔方四雖稱不上大紅，但也算頗有知名度，他們的人氣卻用來替宇宙樂團抬轎，聽了真是諷刺。謝謝東哥的好意，我想魔方四還是繼續(xù)在歌壇努力好了，等有一天你肯重用他們，我們再談合作的事吧?！刮覔u頭苦笑。

    我難過地離開，走在街上無精打采，忽然想起方慧京那天的笑容來，猜想她是不是早已知道演員內(nèi)定的事，如果真是這樣，也難怪她那天這么篤定的神色，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得不到角色。就算真是這樣又如何，角色沒了就是沒了，我尚且這么失望，魔方四要是知道，肯定比我更加難過，光是想著要怎么對他們說出這結(jié)果，我就越煩躁。

    我不得已只得將這消息告訴魔方四，他們臉上寫著不爽，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只得努力振作他們的心情：「雖然我們失去這次的演出，但并不代表往后我們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大家千萬別灰心。我們的準備并不是白費，總有一天會有機會表現(xiàn)給別人看，大家就別再想了。第二張專輯籌備的時間也越來越緊，我們還是專注在音樂上吧。」

    「我真不甘心，我是不知道宇宙樂團的表現(xiàn)如何，但我們好歹也通過了初試，怎么可以就這樣打發(fā)我們。你知不知道，試鏡那天，連導演都開口稱讚我們，說什么他已經(jīng)看到了大魔王的感覺，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鐘明冷不防站起，氣沖沖質(zhì)問。

    我很少見鐘明暴跳如雷，他們四個人四種脾氣，鐘明平時雖嘻嘻哈哈地多，但私底下不亞于梁以默堅持。畢竟，是我沒替他們爭取到機會。

    「阿明，這個圈子的生態(tài)你也知道，別人要怎么取捨，我們只有接受的份。也有很多演員已經(jīng)演了幾集，臨時還被換角，我們已經(jīng)盡力，沒有對不起自己。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專心做好自己的音樂，至少在歌壇，我們的努力別人看得見?！沽阂阅瑒駬?。

    鐘明憤憤不平坐了下來，任亦方安撫似地拍拍他的肩，說話時也是無奈：「別氣了，將來我們一定還有機會?！?/br>
    「現(xiàn)在你們不要多想，還是盡力錄好第二張專輯，只要我們做出成績，機會一定會來的。失去這次機會不算什么，反正只是個配角而已，只有在舞臺上，你們才是真正的主角。大家打起精神來?！?/br>
    雖說如此，鐘明的臉上仍表現(xiàn)著nongnong的失望，能跨足領(lǐng)域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多難能可貴的踏腳石。我坐在一旁看著魔方四練團，那吵人的音樂竟完全沒涌入我耳里，我腦里全是吳昶東的話。突然之間我覺得怎能這么輕率就放棄，顧不得陪魔方四練團，我趕忙走出房外，再度撥了電話過去，請吳昶東撥冗再見我一面。

    吳昶東看來也有些訝異，想是沒料到我會折返，他沒多說什么，直接就請我道明來意。

    「東哥，剛才我如果有什么話不得體，我先跟你道歉?；厝ブ螅蚁肫鸬诙闻c東哥見面時，你好意指正我的缺失，我才發(fā)現(xiàn)剛才太過糊涂，再次失禮，又將機會失去。我想請問，東哥剛才的話有沒有反悔？」

    「你是指，讓魔方四參演戲里其他的角色？」

    「對，那些話還作數(shù)嗎？」我不安地笑了笑。

    「當然作數(shù)，不過我也知道，讓魔方四演那些角色是有些委屈，所以我并沒介意你會拒絕。你是他們的經(jīng)記人，理所當然得替他們篩選演出?！箙顷茤|說話算話，并沒介意我的失禮，仍大方展現(xiàn)邀約的誠意。

    「東哥，魔方四可以參演?！?/br>
    「你真的要替他們接下角色？我的立場當然是很高興，但站在你的立場來說，我心中其實很不希望魔方四接演，還是你有什么考量？」吳昶東用著懷疑的眼光看我。

    「是，我是有考量。我知道藝人參與戲劇演出也得簽約，這里我有一點要求，就是希望這部戲能由魔方四配樂！」我硬著頭皮大膽提出來，企圖爭取一絲絲對魔方四有利的條件。

    吳昶東睜大了眼睛，似乎沒預料我會提出這種要求：「你該知道，這部戲的主演是時下當紅的歌手，不提他，宇宙樂團也是音樂人，光是他們就能替這部戲作曲……」

    「我當然知道?！刮抑贝驍嗨脑?，「一部戲里的配樂是不小的曝光，只要是歌手，沒人不想爭取。恰好魔方四已在籌備第二張專輯，不管片頭、片尾曲拿不拿得到，只要是機會我都要爭取。也許東哥仍會覺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你聽過他們的音樂，就算在戲劇方面他們還沒表現(xiàn)，但這個劇本對魔方四而言最切合他們的心境。就算一首也行，只要東哥點頭，我能讓魔方四帶作品給你試聽。」

    吳昶東考慮了很久，始終沒給我答覆，他的為難一直寫在臉上。老實說，如果他不答應，那些角色演來真的沒什么意義，我只是賭著吳昶東心中對魔方四的喜愛。如果他真的覺得魔方四很好，又替他們委屈在戲里演些龍?zhí)椎慕巧?，憑著他們現(xiàn)階段的知名度，吳昶東應該不難發(fā)現(xiàn)，戲一播出，觀眾也會認為這部戲的製作為何失了準？

    吳昶東終于說話了：「沅星，不如這樣，你讓我考慮一天，明天這時候我再給你答覆。」

    我掩飾失望，仍用力地向他道謝，心里卻在埋怨自己失去了談判的時機。這是第三次讓吳昶東瞧見我的無能了。

    就像一塊蛋糕放在眼前，別人是主動拿起刀叉夾走最大的一塊，我卻是被動地抱怨主人為何將最小塊的放在我盤里。不論方慧京用了什么方法拿走角色，我和她比，就是少了敢于爭取的勇氣。結(jié)果食物分光了，我卻只能舔盤底。

    消息傳回公司，老周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我也沒打算向他解釋。他教的夠多了，如何修行也是得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