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 我恨君生早
?我恨君生早 如果,我用盡了努力去追趕, 有可能逆流而上,去到你身畔嗎? -- 山路的難行遠出乎我意料,時而顛簸,時而陡狹。我們二人都下了馬,牽著馬徒步而行。 「你若不舒服,說一聲,我們便停下來歇腳?!?/br> 「我不要緊,趕路重要?!?/br> 這一趟路走得恍恍惚惚,我跟在他的身后,仗勢著如此便可以放漫了心神,直到── 「呃──」腳上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收束了我的意識。 「怎么了?」前頭的燕昊馬上警覺我的狀況,旋身到我跟前。 「不知道是踩著什么了,突然好痛……」一隻腳頓失氣力,只能將重心放在另一隻腳上,并扶靠著我的座騎。 燕昊蹲下身檢視?!甘遣东F夾?!?/br> 「你腳還能動嗎?」 「好像……」我試圖在巨大的痛楚以外感覺自己的足踝,卻是徒勞,「好像無法……」 「你先坐下,我將它拉開?!寡嚓粩v著我做到一旁的大石上,而我這才看見我的裙襬上所染的鮮紅,逐漸泛開。 腦袋里頓時一片空白── 染血的裙襬,好像與記憶里某個不愿憶起的片段逐漸疊和,霸占了思緒。 ……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 『小小年紀長得倒是挺標致的嘛!要不要乾脆留在咱們寨里伺候兄弟們,包你不愁吃穿。』 『不要!走開呀──』 『小女孩,你一定啥事都還不懂唄?讓我們兄弟來教教你,現(xiàn)在說不要,等會你就會自己求著要留下來了,嘿嘿……』 …… 我陷在如血海的思緒里,無可自拔。 「少華,不要怕?!苟呁蝗粋鱽硌嚓怀练€(wěn)的嗓音。 竟如于溺中攀得浮木,跟當初一樣,在慌漫的驚懼中穩(wěn)穩(wěn)地、緊緊地攫住我。 是因為這樣嗎?我若有似無的眷戀便是由此而生的嗎? 看著他健壯的雙手掰開夾得緊緊的捕獸夾,而我踝間的鮮血也瞬間流得更洶涌。 「捕獸夾有些生銹,傷口可能需要清洗一下。」在說話的同時,他掏出隨身的方巾,扎在我傷口的上方。 「還是別費心了,這山里哪這么容易找水,還是先趕路吧?!?/br> 我不想成為耽誤他行程的包袱。 「不行?!?/br> 「先按照原定計畫趕路吧,遇上了水源就停下來處理我的傷口,這樣行嗎?」 知道他是個不喜歡被反駁、更不容許自己的好意被拒絕的人,我提出折衷的方法。 「那我扶你上馬吧,你不能走路了?!?/br> 「沒關(guān)係,我自己來吧?!刮矣秒p手撐起身體,并抓住了身旁的樹,試圖前行。 「不準逞強?!顾话逊鲞^我,將我的手拉過跨在他肩上,摻著我走,并且半扶半抱地助我上馬。 不知道自己方才突然的硬脾氣從何而來,以至于做出這樣無謂的逞強,只知道,自己想要抗拒他對我的好。 再怎樣的關(guān)心與照顧,都已經(jīng)不存在意義。 他引著兩匹馬,在山中走著,而我在馬背上,恣肆地盯著他的背影,偶爾注意腳上的傷口,雖然已經(jīng)稍微止血,但深色的方巾也已被鮮血漬染成更深沉的顏色,帶著點濕透的感覺。 不知走了多久,隱約聽見流水聲,自山濤中傳來。敏銳如他,自然也聽見了水聲,他將馬輕栓在一旁的樹干,叫我安穩(wěn)等著,說要去看看水源處。 他去了不久,一旁的叢林中卻傳來sao動,讓人惶然。 四處探望著,心中惴惴不安的感覺橫生蔓延。我所有的恐懼在那一刻成了真── 一頭虎視眈眈的獸! 「燕昊──」 不知道燕昊究竟走了多遠,空山之中這樣的吶喊似乎無濟于事。 或許我的尖叫驚動了牠,牠嘴角滴下的一滴涎未及落土,便撲了過來,朝向我座下的馬。 馬受驚嘶吼,幾乎將我甩下馬背。我硬攀著馬頸,所感受到的惶恐不下馬兒,另一批馬雖然拴得較遠,卻也感知到發(fā)生了何事,抗拒著拴住的韁繩。 被咬傷的馬攤倒在地上,我也跌落。 獸食髓知味地逼近。 死亡、混亂、恐懼、無法思考。 「嗚嗚……」終究我陷入無助地啜泣,認命地靜待痛楚來臨。 「少華、少華,沒事了?!共恢^了多久,我感覺到有人搖晃著我的身子,喚著我。 睜開哭紅的眼,才發(fā)現(xiàn)燕昊早已站在我面前,而旁邊頹倒著一頭獸,被利劍刺穿了軀體。 「燕昊──」此時的我未脫驚懼,已顧不及男女之間的分際,無助地投在他懷中。 「抱歉,讓你面對這樣的危險,以后不會再放你單獨在這樣的地方了?!顾p抱起我,「我在不遠處找到溪流,帶你去打理一下吧?!?/br> 此時此刻,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愛或不愛。 請上天允許我,允許我暫時做一場美麗的華夢。 燕昊放我在溪水邊清洗傷口,而他則在后頭看顧并且整理馬背上的行囊,如今,我們只剩一匹馬了。 我撩起裙襬,輕輕解開燕昊綁在我傷口上的方巾,沒了壓力后,傷口好像又稍微滲出了些血,我捧起冰涼的溪水,輕輕沖過傷口,并洗去傷口附近沾染的污泥,如此反覆。 這山中小澗雖然清淺但是湍急,我將腳踝輕輕地放入水中,都可以感受到激流沖刷的強度,有些難抵抗。 如同橫隔在我兩之間的宿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