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開虐齊聞!
很快李滄找來大夫給姜昭診脈,診脈結(jié)束,老大夫卻摸著胡子,慎重道:“姑娘脈象虛浮,氣虛不足,須得好好修養(yǎng),不可再強行避孕,否則將來于子嗣上恐怕有些妨害?!?/br> 姜昭聽完,臉色大變,失神片刻,腦子里瞬間浮現(xiàn)各種考量,但卻很快強壓下去,鎮(zhèn)定繼續(xù)朝老大夫疑問:“我此前已經(jīng)有數(shù)月沒有見紅,也是因為服用此藥的緣故嗎?” 李滄在一旁也聽出蹊蹺,默不作聲。 老大夫看她一眼,又看了李滄一眼,小心道:“姑娘年少,確實等過兩年再生養(yǎng)好一些,婦人生產(chǎn)乃是一道鬼門關(guān),還請身體好些,再行生養(yǎng),你年紀(jì)還小,不必著急?!?/br> 姜昭眼眸低垂,神情復(fù)雜:“老先生可知道,什么藥能使人避孕?” 老大夫苦笑:“姑娘你有所不知,世人以為多子多福,沒有人要避孕的,都是要生產(chǎn)的。這類的藥幾乎沒有,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曾經(jīng)四處游醫(yī),跟隨本地商隊出發(fā)去過外域。因此知道在西域傳來又一種特殊的蟲子,研磨成粉,服食后有使女子避孕的作用。短時間服用或者沒有危害,但長期服用卻還是有影響的。所以……” 西域…… 姜昭臉色又是一變,想到支法師。 她迅速道:“多謝老先生教導(dǎo),還請先生陪我現(xiàn)在去一趟府邸,我家郎君受傷,懇請您隨我前去診治一番?!?/br> 老大夫摸著胡子:“看病我是沒關(guān)系的,但是現(xiàn)在外面兵荒馬亂,還是派你的小郎君……等等,”老大夫摸胡子的手停住,看向站在一邊稍微有些不自在的英俊年輕人:“你郎君病著,那這位小兄弟是誰?他自稱是你的郎君,連你的衣裙都是他換的嘞!” 李滄:“……” 姜昭:“……” 當(dāng)然,李滄很快就解釋了,他換到一半,還是請隔壁嬸娘過來給她換了,什么都沒有看到。 姜昭自詡是成年人不和小孩計較,又急著齊聞的事情,只能讓李滄趕緊帶她回去府邸。 …… 躺在矮榻上的齊聞因為風(fēng)寒加上受傷已經(jīng)起不來身,渾渾噩噩之際,他似乎在周圍嘈雜的爭論聲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凱風(fēng)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fēng)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無令人……” 小小的齊聞曾經(jīng)背誦著關(guān)于母親的詩經(jīng),而教導(dǎo)他的人正是母親。 如果說一個人真正有第一個愛的人,那這個人一定是母親。 因為只要念到這兩個字,都會有人流淚,只要母親一句話,凡人的生死都在一念之間。 而如果一個人的母親去世,特別是在年幼的時候,那么這個人真的很容易一輩子都思戀母親。 小小的齊聞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至少他是。 士族的母親很多都是會給孩子啟蒙的,并且支持孩子一生的讀書奔波的,很多人失去了母親,便一輩子都心上豁開一個創(chuàng)口,不知道如何痊愈。 齊聞也是。 在齊聞八歲的時候,他的荀氏母親因為cao勞過度而去世了,戰(zhàn)亂讓這個信佛的女人感到苦楚,她是一個很在乎下人,很在乎本地普通庶民的人。 她會請人在道路兩邊種梨樹供來往的行人遮陰解渴,把齊氏的土地盡量分給貧民耕種,年收不好就減免租金。她討厭好吃懶做的人,做事雷厲風(fēng)行。而且擅長經(jīng)商,經(jīng)常外出各地奔波。 不事生產(chǎn),又沒有做官的阿父,對妻子非常尊敬,按照周代的禮儀,與她相敬如賓的生活。雖然從不在人前表現(xiàn)的親近,可只要母親一句話,他的臉上就會出現(xiàn)些許的波動。而對著其他人,他一貫都是冷臉的。 似乎世間的很多事在他看來都無足輕重,他已經(jīng)去往了思想的境界,超脫了在人世的這具軀體。 但齊聞的阿父,無疑是聰明的,是天才,是周圍人認可的經(jīng)學(xué)大儒,是拒絕廟堂征辟,且看到了這個國家很久很久以后的賢人。 至少長大的齊聞還是經(jīng)常仰望他的背影,看到遙遠的賢人的哲學(xué)之中,父親曾經(jīng)昭示過他的真理。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睍睆黃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br> 荀氏去世了,齊聞的阿父兩年后也去世了,齊聞沒有兄弟,被仲父齊仕從濟州送去了錦都。 他也繼承了阿父齊蘇子的性情,不愛和人交流,沉默寡言,性情也不討喜,但天縱之資,總是受到旁人的青睞。 當(dāng)世的大儒佐青問他:“在你看來,國家還有改革的希望嗎?” 齊聞雖然只有十二歲卻仍然答道:“已經(jīng)破壞的東西何必去修復(fù)呢,不若回爐重造吧,材料固然已經(jīng)使用陳舊,但勉強也還以制作器形。而遲早有一天,等到合適的時機,新的材料誕生,可以模仿舊的形制,再去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花瓶。” 佐青又問:“你怎么能把國家比作華而不實的花瓶呢?至少也該是三足兩耳的金器啊?!?/br> 齊聞只是淡淡答他:“你看到只是形體而非思想,只有思想才能使民族綿延,華而不實的本質(zhì)是虛無縹緲的美麗,沉重龐大的軀體只是有型的負擔(dān)。只有老子才能懂得了天地的秩序是無法違抗的,人終要與萬事萬物共存。而時代變遷也是有規(guī)律的……” 佐青又數(shù)次刁難他,卻都被他一一化解。這個時候,他聽到人群之中有人在感嘆著,他的父母必然為他的成就而自豪,他若是入仕必然是國相之才。若是出仕,必然又是經(jīng)史新的領(lǐng)路人。 齊聞對此只是沉默。 很多很多年后,齊聞才知道,知易行難,就算是他,終其一生,也就是做到了自己所說的,打破原有的器材,制作新的花瓶。因為,他生在這個可以打破器材的時代。而非新材料誕生的時代。舊的制度沒有完全毀滅,新的制度卻已經(jīng)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