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桃花露
一年而已,母親已經顯了老態(tài)。 太貴妃也因此不喜歡黎紀,但為了黎綬卻沒少關照他。 “母妃?!?/br> “陛下回來了?!?/br> 黎綬說:“紀兒無礙,您不必在此處守著?!?/br> 太貴妃嘆了聲氣,“這孩子和他娘一樣,蠢的很?!?/br> 他沒說話,看太貴妃握著黎紀的手,有些觸動,“母妃若是看了傷心,日后少來儲秀宮,這里嬤嬤宮女照顧的來?!?/br> “我要是不過來,你就放心不下,前朝政務重,我看不得你這么勞累,要我說,不如將他送去白馬寺暫養(yǎng),等弱冠隨便給個封地就行?!?/br> 黎綬自有打算,“不成,寺廟清苦,半大點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去了只怕不適應。” 每次說起這個,太貴妃就紅著眼。 她看向坐在身邊的黎綬,換成握住他的手,“綬兒,如今白小姐褪了身份,你是一國之君,就算要納前太子為妃,甚至封后,他們也只敢說幾句諫言,阻攔不了?!?/br> 太貴妃對兒子始終是覺得虧欠的,“都怪我,沒有母家,你父皇寵我也不敢跟高氏分庭抗禮,否則你也……” 黎綬柔聲道:“兒子又不苦,若不是跟著師潛師父和導業(yè)師父許多年,我怕是根本接替不了這個重擔。納妃的事……日后再說吧。” 太貴妃深深的吸了口氣,“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罷了,算是我欠韻妃的,黎紀從今日起就跟著我去璞玉宮吧,我來看顧他?!?/br> 韻妃就是八皇子早逝的母妃。 其實黎綬早就有這個想法了,雖然同母親并不是很親近,但他也看得出來,母妃總歸是清明的,她帶出來的孩子絕不會太差。 況且還有駱先生給黎紀授課,這孩子腦子轉的可快,聰敏的很,那么小就知道裝木楞逃過先皇后的眼睛,他覺得黎紀日后有望繼承大統(tǒng),興盛大堯。 這就是黎綬做的打算。 他是被趕鴨子上架,為了大堯才坐上這個位置,實際上他并不想做皇帝。 “也好。” 他一口應下,摸了摸黎紀的額頭,一點沒發(fā)熱,就命知燕去安排八皇子入住璞玉宮一事了。 天氣愈發(fā)寒冷,眼看年關將至。 先皇喪期剛過,為表緬懷,黎綬吩咐宮中過年一切從簡。 各國使臣攜貢品覲見,黎綬也只是在小殿安排了晚間膳食同吃,旁的什么節(jié)目也沒有。 宴請這日,摩國使臣沙撒坐在首位,盯著黎綬看了許久。 “大堯帝姿態(tài)雄偉,模樣俊朗,治國寬容,禮遇友鄰,實在我等大幸?!?/br> 黎綬其實是認得這位使者的,他輕牽唇角,小酌了一口杯子里的桃花露,“下回使節(jié)來,給朕帶一箱未譯過的經書來吧?!?/br> 沙撒趁下面聊得興起時,端了裝著茶水的酒杯,單膝向座上的人行了摩國最大的禮。 他認出了黎綬。 “摩國甘愿百年臣服大堯?!?/br> 此話一出,周遭不管是大臣還是各國使節(jié)都愣住了。 黎綬嘴角笑意淺淺,“使節(jié)重禮,福順,待朕扶使節(jié)入座,賞?!?/br> 沙撒難掩激動,他和汝漓大師之間還有一段緣分,即使已經久遠,但他也還記得聽大堯這位汝漓大師講經論道時候,自己的幡然醒悟。 早就聽聞汝漓大師浴火涅槃,如今知道他沒死,還成了大堯最尊貴之人,他頗為興奮道:“有一門佛法是講涅槃,佛法無邊,皇帝陛下您一定被佛光庇佑,為救蒼生黎明而來,臣回去就讓人給陛下送來?!?/br> 事實如此。 對外,黎綬廣開貿易之路,重任佛門傳授佛法,教授各國語言給使節(jié),命他們帶著種子、糧食資助周邊貧困小國,又與大國互換資源,友好鄰邦,起碼五十年不會有戰(zhàn)亂侵擾。 對內,他主張開授女學,設立女官職位,重用有志寒門之士,分權互制。因為貪官污吏變少,男女官思維差異,集思廣益共對災難,百姓更加安居樂業(yè),稅收充足,國庫充沛。 大堯在他管治的九年里,抵達鼎盛。 只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有摩國使節(jié)表態(tài),另外幾國怕落后風,紛紛頂禮朝拜。 待宴會散去,宋滄恩留在最后,同微醺的黎綬走了一段宮道。 他說:“先皇找你回來是對的?!?/br> 黎綬倒也不謙虛,“目前看來是?!?/br> “怎么一股酒味?你方才喝酒了?我記得剛才宴席上沒有酒?!?/br> 都是為了遵從皇上的意愿,除了使節(jié)桌上有rou,其余的都是素菜和茶水。 被拆穿的黎綬有些許尷尬,他輕咳一聲,“她釀的酒,喝了一點,自然是不可能給你們也倒上?!?/br> 宋滄恩知道他說的是誰,笑出聲,“聽說今日白雙被你秘密接入宮中?其實你就算是娶她進宮做皇后,也沒什么?!?/br> 他說是,“但我還是想讓她心甘情愿?!?/br> “可她現在是失憶,失憶前的她誰都知道,這輩子非你不可。況且……她要是不愿進宮,一輩子恢復不了記憶呢?” 已經走到應武門,黎綬頓住腳步,忽然說:“滄恩,我想讓賢?!?/br> 宋滄恩被這一轉變嚇得一驚,“讓給誰?” “黎紀或者是黎絆,目前看來,我覺得黎紀有望。” 他說的十分認真,宋滄恩聽的瞠目結舌。 世人都渴望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就連自己,有時候都在想若是自己坐在龍椅上,定會將那群無故彈劾父親和父親一樣武官的文臣,全部派去打仗,叫他們嘗嘗浴血奮戰(zhàn)可不是一封奏折,就能驅趕外敵的。 這大概就是黎綬同旁人不一樣的地方,要不說,世人皆道新皇能拯救大黎呢? 看他震驚的神色,黎綬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就這么扔下攤子就走,等海清河晏,紀兒或絆兒能獨當一面時再說?!?/br> 宋滄恩卻還是眉心微蹙,“為了白雙?” 他點頭,又搖頭,“也為了我自己?!?/br> 眉間忽然感覺一陣涼意,今年的第一場雪,在此時雪花紛落。 宋滄恩默然,好一會兒才說:“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也會幫你?!?/br> 黎綬感激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還想著給你爵位,和平關伯平起平坐,你意下如何?” 他淡淡一笑,“不了,承襲爵位,有一個家就夠了,再說叫瑚兒獨擋一面管一個府,我怕她累著?!?/br> 黎綬啞然,宋滄恩拱了拱手,“臣告退?!?/br> 他披著狐裘,轉身頂著風雪而去,身姿挺拔翩翩。 黎綬看宋滄恩的背影,很容易想起在沙堰北那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