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舒一夜沒睡。

    從沉錫元家里出來時，已經(jīng)是過了四點(diǎn)。打個車回到家門口，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好在梅姨似乎還沒起床，她輕手輕腳地進(jìn)了家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嘴巴里似乎還殘留著沉錫元渡過來的酒味。

    她煩躁得不行，視線失了焦點(diǎn)，就那樣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發(fā)呆，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光怪陸離的畫面都有。

    其中有很多是關(guān)于沉錫元的，大概因?yàn)槭撬麆倓偨o她帶來的精神沖擊實(shí)在是太大了。

    但是事實(shí)上她對沉錫元的記憶真的算不上多。

    路過cao場時看到過他跟同學(xué)一起打籃球，也看見過他跟一群頭發(fā)染的五顏六色的學(xué)生在天臺抽煙，還看見過他跟幾個朋友一身酒氣地從學(xué)校的后墻翻進(jìn)來。

    反正記憶里他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和別人在一起的，混跡在人群里，被她匆匆略過一眼就忘在了腦后。

    還有哪些呢……

    哦，還有他兇神惡煞地把她堵在巷子里，問她要生日禮物。

    這已經(jīng)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獨(dú)處時光里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那時候他的臉要比如今要稚嫩得多，眉毛濃密，眼神凌厲，表情看著冷漠又倨傲。一頭烏黑的發(fā)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長的，凌亂地散落在額前，是教導(dǎo)主任最看不慣的發(fā)型。

    她還記得他當(dāng)時說的話：“姜意舒，后天我生日，記得給我準(zhǔn)備禮物。”

    他們倆那會真的算不上太熟。

    雖然從小認(rèn)識，但也僅僅是認(rèn)識而已，談不上有多少深刻的交情。

    他說話的語氣高高在上，眼神帶著點(diǎn)戾氣，讓她不敢說出拒絕的話，于是就有了后來的那只藍(lán)色耳釘。

    腦子好亂，各種五顏六色的畫面都從她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回憶又?jǐn)嚨盟齼?nèi)心泛起波瀾，她嘆了一口氣，抬起手想要遮住眼睛，卻看見了手腕上明晃晃的一道紅痕，是她劇烈掙扎的時候留下的。

    沉錫元那雙通紅的眼睛又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藏著難以言喻的痛楚、極力隱忍著某種情緒的一雙眼睛。

    她覺得自己好像也醉了，不然腦子怎么會這么亂。

    亂得她也想發(fā)瘋了。

    *

    姜意舒按時下樓吃了早飯，林女士他們還沒回來，估計(jì)飯也是直接在外面吃了。

    梅姨看到她眼底的烏青，擔(dān)憂地詢問了兩句，也都被她找借口搪塞過去了。

    她吃完便回了房間，繼續(xù)躺在床上發(fā)呆。

    由于她早上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一遍兩遍叁四遍，整個床鋪現(xiàn)在都是亂作一團(tuán)。還有個小枕頭掉到了地上去，她也懶得撿了。

    困意漸漸上涌，她就那樣瞇了一會，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睡著，隱約間好像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臉。

    她一下子驚醒，發(fā)現(xiàn)來人是宋星文。

    她揉了揉眼睛，稍微坐起來了點(diǎn)，靠在床頭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br>
    他的聲音愉悅，和她低落的心情截然相反。

    “怎么睡成這個樣子？昨晚是不是沒睡好？”他有些疑惑，撿起了地毯上那個白色的小枕頭，放在床邊。

    她搖了搖頭，沒說話。

    “手怎么了？”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仔細(xì)打量著上面那處紅痕。但是很明顯，以宋星文的腦子，一時半會意識不到這是怎么弄出來的。

    “沒事，撞到了?！彼龘u了搖頭，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

    他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換上溫暖的笑容，眼神清亮，“上次你說等我回來就去游樂場玩，今天去嗎？”

    姜意舒沒那個心情出去玩，只能略帶歉意地拒絕了他，“今天可能不行，下次吧。”

    “好吧……”他有一瞬的失落，轉(zhuǎn)而又自己在心中做好了其他安排，“沒事，我請了一周的假呢，我們可以過幾天再去?！?/br>
    她笑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看了她一會，看著看著又想貼著她更近一點(diǎn)。

    比如她的嘴唇。

    他的頭湊近了她，想要去吻她的嘴，卻被她側(cè)著臉躲開了。

    “別……”

    “怎么了？”

    他不解地看著她，不懂她為何拒絕他的吻。

    她微微皺了眉，手指抵住了他的胸口，“別鬧，我今天……”

    “嗯？”

    他眼里滿是疑惑，又討好似的去求她的吻，柔軟的唇瓣落在了她的嘴角。

    她忽然用力地推開了他，直白地說出了心中所想，雖然聽起來實(shí)在是有些傷人。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愿意自己的求愛慘遭拒絕。

    “……抱歉，我今天真的很累，不能陪你做?！?/br>
    他被她推得愣住了，眼睛眨了兩下，慢慢地開口說，“我只是想親親你，沒想其他的……”

    她也是微愣，視線看向他，看到他的眼睛垂了下來，暗淡了許多。

    “我不是……”他試圖辯解，卻又不知該如何辯解，“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他情緒掙扎，沒說出后面的話。

    她突然有些懊惱自己的誤會。

    宋星文愛和她撒嬌，其實(shí)她是知道的。是她太敏感了，剛剛經(jīng)歷完沉錫元的事，她現(xiàn)在如同驚弓之鳥一樣，一點(diǎn)點(diǎn)親密的行為都能挑動她內(nèi)心不安的情緒。

    “對不起?！?/br>
    她今天情緒實(shí)在是太不好了，前一晚發(fā)生的事情讓她的腦子都亂糟糟的，連安慰他的話都想不出來。

    “難道你以為，我就……只是……喜歡你的身體嗎？”他聲音微顫，眉毛擰著，眼睛又快速眨了幾下，眼里的受傷仿佛要溢出來。

    “我……”

    姜意舒突然覺得好累，前一天她剛因?yàn)楹退涡俏牡氖虑?，被宋星源抓到?xùn)斥了一頓，然后晚上又被沉錫元按在床上發(fā)酒瘋，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堆到了一起，加上一夜沒睡，此時此刻讓她感到十分的疲憊。

    但是她此刻的沉默卻讓他心里難受得不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眶也已經(jīng)紅了，傷心的神情太過明顯，卻始終沒有得到她的回應(yīng)。

    他低著頭側(cè)過了臉，沉默了一會。

    然后起了身，朝房間外面走去，只留下一句話。

    “我先走了，你下次小心一點(diǎn)，別再撞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