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回到家里我坐在電腦前看著螢幕發(fā)呆,眼角馀光看見吉他靜靜被擱在一旁的角落,我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看著吉他發(fā)呆了? 電腦螢幕右下角蹦出一個小視窗。 「嘿,別忘記我們明天的表演!」 是筱雯。 『拜託,我怎么可能忘記,說不定我會被星探看中?!?/br> 「哈哈,也會先看中我這個主唱吧!乖乖練你的吉他,別想一些有的沒的。」 我多么希望能夠被你看中,這樣也算想一些有的沒的嗎? 『我花好多時間練這首歌喔!為了完美的演出我昨天已經餓了整天,搭夜車苦練?!?/br> 「我懂你的意思。」 現(xiàn)在的女生都這么聰明嗎? 「我們表演完后在一起去吃飯吧!」 『我們?』 「大家。」 靠! 我記得歌單有二十首,以我微小的大腦記憶體容量我當然沒辦法背完全部譜,我只背了壓軸窈窕美眉的kissme。 為什么只背了這首歌? 好問題,因為唱這首歌的筱雯實在太動人了,為了能夠看著筱雯專注的表情,我只好用盡全力把歌譜刻在我腦袋里。 怡君不是也很漂亮? 還不錯,略遜色于筱雯。 那你干嘛不叫他們換位子? 喂!你這個讀者問題超級多的耶! 那天天氣很好,炙熱的太陽高高懸掛在沒有半片云的藍天,柏油路上冒著一絲絲熱氣,大量的車潮排放出更多的熱氣,一棟棟的高樓大廈阻隔了熱氣的消散,盆地效應讓臺北變得更嚴熱。假日的西門町人潮和金錢的流動量永遠比西門町的店家數(shù)多,一條街上想找個躺下后可以成大字型的地點都沒有,光是站在原地就有人會推著你,莫名其妙的跟著人潮前進。 我習慣早到,當然我是的一個到,不久后鼓手阿哲,電吉他手上智和主唱兼會計的怡君都紛紛到達。 奇怪了,最守時的筱雯居然遲到了,當我還在納悶時一輛機車騎到我們身旁。 有點眼熟這輛機車,我心想。 筱雯從后座跳了下來,脫下安全帽,優(yōu)美的甩了甩她飄逸的長發(fā)走向我們。 「抱歉,我遲到了一下下?!贵泠┩铝送律囝^說。 『一下下?』上智看了看手表。 「干嘛這樣,好啦!今晚我請!」筱雯攤了攤雙手。 接著是一陣歡呼,我沒有歡呼,我一直在看那輛摩托車,真的好眼熟。 筱雯看見我一直盯著那輛摩托車,轉頭看了看那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我找了一個人來助陣,高手喔!」筱雯把手靠在那個人的肩膀上。 摩托車上那個人慢慢的把安全帽脫下,隨后對我們微微一笑。 他載她? 我張大嘴,啞口無言。 「他是誰啊?他怎么在這?」上智驚訝的問。 『他是我們班上超厲害的吉他王子,張榕軒?!惑泠湴恋恼f。 「可是,我們不是有子樂了嗎?」 謝謝怡君。 『子樂才剛剛練,不要給他太大的壓力,二十首歌彈下去他的手指會斷的。』筱雯看著我笑笑的說。 「那誰要先上啊?」上智又問。 『當然是容軒囉!等人多一點子樂再換你?!?/br> 大家似乎對筱雯的安排很滿意,各自開始整理自己的樂器,只剩我呆呆的看著筱雯拿著一張張紙和那隻該死的畜生榕軒討論著。 西們町的人們,踩著快速的腳步,多少人會因為我們放慢或停下腳步,而我該如何讓閃閃發(fā)亮的你為了我停下腳步,也或許說是不是我這輩子都該當你最沉默的備胎? 「你怎么也會來?」 張榕軒經過我身旁時我問。 「美女邀約,怎么捨得拒絕?」 話一說完,對我比個勝利的手勢,大搖大擺的走到筱雯身邊。 剛表演一兩首時都沒什么人圍觀,接著圍觀的人越來愈多,筱雯的聲音真的太有吸引力了,人們終于一一放慢了腳步尋找這聲音的來源,我站在一旁聽,一聽就是十九首歌的時間,也就是說張榕軒彈了十九首,難道我練的那么努力筱雯還是不相信我?還是說她真的擔心我手指彈到破皮? 我?guī)е蓡柲弥镜蕉ㄎ?,最后一首歌,我輕輕撥了撥絃,對一臉擔心望著我的筱雯比了個沒問題。 「fighting!」筱雯用氣音跟我說。 這是她最愛用的英文。 我有背譜,我發(fā)誓,但我沒有抬頭看著筱雯,因為我的眼角馀光看見張榕軒正目不轉睛的看著筱雯,那種眼神,就像筱雯教我彈吉他時我看著她的表情。 a段接近尾聲時 「……sokissme」 最后三個字筱雯的聲音流洩而出的輕柔旋律,我在那一頃刻間感覺到凝峙的空氣中交織著神秘、優(yōu)雅、飄渺的音符,溫柔平順的歌聲像在訴說深藏已久的秘密。 我無法控制不斷想揚起的頭,偷偷看一眼就好,我心里這么告訴自己。 當看見筱雯的那一刻我后悔了,悔不當初為何要讓自己抬頭看她,這是我和筱雯第一次四眼相對,一陣強烈電流瞬間從筱雯的眼睛蹦出,竄入我的大腦,由于電流強度過于龐大,不足以被負荷,我感受到臉部溫度逐漸上升,臉頰內的細胞立刻發(fā)出紅色警告號志燈。 「喂!b段了啦!笨蛋。」 在我身旁休息的怡君戳了戳我說。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瞬間從魂不守舍回到正常的我,b段,對b段。 然后呢? 我竟然彈不出來。 音符靜謐的停滯在空中,不再任意的跳動舞出美麗的旋律,取而代之的是圍觀群眾吵雜的交頭接耳,我的手指顫抖得擱淺在吉他的弦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圍觀人的目光開始轉移到我身上,擱淺的手未得到海水的解救,依然靜靜停滯在那。這一切就像是遨游在天際的風箏忽然斷了線失去控制,隨著風任意改變它的軌跡,我就像那風箏,而圍觀的人就像那陣風,此起彼落的噓聲干擾我的思慮,簡單來說,我愣住了、慌了。 突然間張榕軒飛快得起身,拿起被擱在一旁的電吉他,從他的摩托上躍起,在空中轉了一百八十度,隨后單腳跪在地上帥氣的落地,如同電影里天神降臨般的霸氣感。 「難道他膝蓋不會痛嗎?」我心想。 「ladiesalemenitisshowtime!」張榕軒對著圍觀群眾大吼,手指快速的在電吉他弦上來回滑動。 鼓手阿哲隨后也跟上節(jié)奏,凍結凝滯在空氣里的音符又開始在空氣中舞動華麗而輕快的節(jié)奏,筱雯身體隨著音樂律動著,一切又回到沸騰的氣氛,筱雯和榕軒對看一眼后,很有默契的合唱剩下的b段,與木吉他截然不同的風格炒熱了整場。 天籟之聲我只能這么形容,他們唱歌技巧不相上下,默契十足到難以相信他們是臨時的組合,呆若木雞的我坐在一旁看著他們,我的手還擱淺著,吉他從我指尖縫隙中松落,垂直落地。 「咚!」 他們真的是臨時組合嗎? 散場后,大家的反應很熱絡,我們募集到了不少錢,怡君在一旁收錢收到合不攏嘴,上智則在搭訕還沒離開的小女生,嚷著他是最有潛力的電吉他手即將被簽約的屁話,阿哲則跑去旁邊的少女模型店,整個臉拍在櫥窗上看著模型流口水。我則忙著找筱雯的身影。 心跳頻率告訴我十一點鐘方向她的身影,筱雯正以飛快的速度奔向張榕軒。 「你的膝蓋還好嗎?」筱雯溫柔的問張榕軒并蹲下輕輕的摸著張榕軒的膝蓋。 『還好啦!』張榕軒害羞的摸摸自己的膝蓋。 「真的沒事嗎?可是看起來腫腫的耶!」 筱雯戳了張榕軒的膝蓋。 『哎呀……有點痛?!?/br> 張榕軒這個該死的損友把他的身體靠向筱雯,臉上一副痛苦的冏樣,筱雯連忙將身體向前移讓張榕軒靠在她身上,靠!我沒看錯吧?張榕軒竟然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抱住筱雯,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的面前。 「我扶你到旁邊休息,還可以走嗎?」 『勉勉強強啦!』 筱雯背對著我,張榕軒面對我的方向,發(fā)現(xiàn)我在看他立刻收起痛苦的表情,嘴邊馬上掛起邪惡的笑容,對我比個勝利v。 也許是因為比手勢的關係,筱雯似乎發(fā)現(xiàn)靠在她身上的張榕軒有些許動靜,立刻轉頭看臉靠在她肩上的張榕軒。 「還好嗎你?」 眼見差點要被識破,張榕軒立刻換成痛苦的表情,這種速度簡直比四川變臉還要快速。 張榕軒你這個jian詐因險狡猾的小子,改天你單獨在外頭走動我一定叫垃圾車把你運走,我看著他邪惡笑容暗自發(fā)誓。 從表演后一直找不到時間去跟筱雯道歉,我一腳邁開往筱雯方向走去。 「你剛剛是怎么了?」我忽然感覺有人從背后抓住我的手。 我轉頭一看,原來是怡君。 『沒…..沒什么?!?/br> 「在自責嗎?新手難免的嘛!」怡君拿起我的吉他用手指輕輕撫摸著。 「你看你把吉他摔成這樣,不好好珍惜。」怡君輕輕敲我的頭。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摸著頭說。 「我?guī)湍阏{一下音,有點走音了,順便幫你把這些擦痕弄掉,拜託你珍惜一點好嗎?這個不便宜耶!」 怡君高高舉起我的吉他像個醫(yī)生般開始檢視著,一下檢查音箱一下又撥撥吉他弦,似乎很專業(yè)。 「謝謝你?!刮艺f。 怡君是個很細心的女生,很仔細的說明我該如何保養(yǎng)和該注意的事情,但我的眼睛一直在尋找筱雯,她會不會在生氣?還是說她對我的表現(xiàn)很失望? 吃完飯后,午夜十一點整。我們在西門捷運六號出口告別,怡君的爸媽會來載怡君和筱雯,上智和阿哲要搭捷運,我給張榕軒載。 「對不起,我今天沒做好我該做的?!?/br> 我終于找到機會和筱雯說話。 「白癡阿你!別在意,當作成發(fā)的練習?!贵泠┡呐奈业膱孕χf。 看著筱雯的笑容,心中不自覺產生一個念頭。 原來天使笑起來這么動人。 夜里的臺北很美。 「我覺得我今天帥爆了,筱雯一定會愛上我?!?/br> 張榕軒邊騎著機車邊說,那天他騎得特別快,風吹得特別強,我假裝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