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甭檷骨嘁豢诨亟^，察覺自己言語太過霸道，又裝模作樣地編造太醫(yī)的話作掩飾。

    “王夫人，陸姑娘傷得重，如今診治包扎好了，要帶回將軍府，馬車顛簸，太醫(yī)說不宜舟車勞頓，只怕影響她傷勢。”

    王夫人只看林映水一無所覺地看著屋子里烏泱泱的一群人，委婉提示道：“嵐青，我們出去商議，別影響水秋歇息?！?/br>
    林映水如蒙大赦，揚起一個笑容目送他們離開。

    “嵐青，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思慮周詳，可看周大夫的意思，宮里太醫(yī)給的方子也無出其二，水秋恐怕時日無多了。若是到時人在相府沒了，對你也不好?！?/br>
    人心都是偏袒的，即便王夫人顧念舊情，權(quán)衡之下，也還是她未來的兒媳婦名聲要緊些。

    謝如晝驚詫：“母親！”

    聶嵐青聽了卻是得體地一笑，滿口胡言：“王夫人請放心，我府上的大夫看過了，只要熬過這幾日，陸姑娘必然安然無恙?！?/br>
    聶嵐青上前挽住王夫人的手，小女兒撒嬌一般：“知道夫人體恤我，可陸姑娘是為我而傷的，若是不見著她痊愈，我怕是寢食難安?！?/br>
    “嵐青，可若是水秋病逝在你的府中，日后還指不定有什么風言風語呢。”

    聶嵐青壓根兒不想聽到她一口一句料理陸水秋后事似的話，兀自忍耐著，壓下眉眼間的陰郁。

    “她會平安無事的，夫人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br>
    王夫人嘆一口氣：“不是我一心盼著她不好，這么多人瞧過了，尤其是周大夫，他搖過頭的人就沒有能活的，便是扁鵲在世，也難了?！?/br>
    “你和晝兒成婚在即，今日叫我將人帶回將軍府，再封住那些下人的嘴，此事才好解決了?！?/br>
    聶嵐青不松口，說辭更客套：“若是叫王夫人將她帶回將軍府，到時也會連累將軍府的名聲，嵐青是萬萬不敢的?！?/br>
    王夫人再度感慨：“好孩子，既如此我也不勉強，今夜便陪你守在此處，若是水秋有什么一二，我好親自料理?！?/br>
    聶嵐青托辭：“今夜父親會回府，便不勞王夫人陪著小輩了，安置幾個仆人留下就是了，夫人才該回去好好歇息才是。”

    她眼神示意謝如晝：“如晝，還是先帶王夫人回去歇息吧，免得她受了驚，過了病氣?！?/br>
    謝如晝于是上前扶住王夫人，“母親，既然丞相今夜會回府，我們也不好在此打擾，還是先行回去等消息吧?！?/br>
    “也好，不過若是水秋當真熬過了這幾日，稍稍有起色，我還是會來將她接回府上照顧?！?/br>
    聶嵐青笑著垂眸應是。

    林映水屋子里的人都散干凈了，她閉目養(yǎng)神了會兒，秀云鉆了進來，紅著眼氣成河豚似的，呸了一聲。

    “小姐，你看你多傻，人還沒死呢，謝家的就巴不得小姐死了，帶你回去收拾后事，我看啊就是惦記陸府家產(chǎn)?！?/br>
    她方才躲在墻角后偷聽了許久，恰好聽到王夫人是如何勸聶嵐青將人交出來，又是如何說她家小姐時日無多的。

    她恨恨地：“那個謝如晝也沒有半點關(guān)心小姐的意思，小姐，你錯看他了?！?/br>
    “還有，聶嵐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假惺惺的，呸！”

    “我的小姐啊，白白為他們一對賤人遭了罪！”

    林映水心下嘖嘖作嘆，卻沒什么傷心感慨之意，只是開口安慰秀云。

    “沒事，你小姐我福大命大，好好活著呢，別人休想欺負到咱們頭上來?！?/br>
    “嗯！奴婢便好好守在小姐身邊，誰要害小姐都不讓！”秀云豪言壯語，“小姐，你放心，有奴婢在一日，絕不會讓你落入歹人手中！”

    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抽著鼻子：“小姐，你可千萬要好起來呀！”

    “好好好，不哭不哭啊，過兩天我就活蹦亂跳了。”

    秀云這才破涕為笑，信誓旦旦要守在她身邊。

    林映水就又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不知道是病了，還是因為沒到休眠的時候，她總是這樣睡睡醒醒。

    半夢半醒間，她覺得渴，唇動了動。

    “秀云，我想喝點水，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屋子里沒點燈，有人很快就倒了一杯溫度適宜的熱水來，遞到她唇邊。

    林映水堅持伸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秀云。”

    秀云不出聲，執(zhí)意要喂她。

    林映水覺得奇怪，睜大了眼看她，也看清了黑暗中那雙幽亮的眼眸。

    “聶小姐？”林映水驚訝，“你怎么還在這兒？”

    見她認出來了，聶嵐青還是先小心地將水喂給她喝了，才坐回椅子上，語氣從容。

    “陸姑娘為我受了傷，我守著陸姑娘，不是正應當嗎？”

    聶嵐青的話語有點怪，好似勾起了唇角。

    “陸姑娘是因為我這個人，才施以援手吧。”

    她把“我”字咬得極重，林映水本來想說當然了，可轉(zhuǎn)念一想，是因為她嗎？

    不，是因為錢啊。

    當初落水之事，林映水確實是本能性地對聶嵐青施以援手，但這次擋刀則是權(quán)衡利弊下的逼不得已。

    聶嵐青等于剩下的九千萬尾款啊！她不能讓她的尾款落空。

    她不是純粹為了聶嵐青才救她的，也不是很能理直氣壯地說是為了她才救她的。

    這一思索，就慢了一步答話。

    “嗯……當然了?！?/br>
    這一慢，哪里還瞞得住聶嵐青。

    已有的答案不過是落實罷了。

    聶嵐青聽了嗤笑，眼睛冷得好似泛光：“那陸姑娘可真是心地善良?！?/br>
    林映水尷尬一笑，胡亂扯了話題：“聶小姐那日又為何在山上呢？我在那兒遇見聶小姐還挺驚訝的?！?/br>
    聶嵐青忽然調(diào)整了坐姿，側(cè)過身去給自己倒了杯茶，垂眸飲茶：“為了備嫁之事，去山上的蓮花庵求簽祈福?！?/br>
    林映水哦了一聲，心里卻很疑惑。

    古代要出嫁的女子，要去尼姑庵求簽嗎？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這么晚了，聶小姐還是回房歇息吧，我沒事，有秀云看著呢。”

    林映水勸她，聶嵐青搖頭：“不必了，我不困?！?/br>
    林映水心下感嘆，女主果然還是很有良心的，假惺惺也罷，肯守著她熬夜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你吃飯了嗎？”林映水忽然想起來，這么一鬧，好像聶嵐青還沒有進食吧？

    聶嵐青說：“我不餓。”

    林映水真的有點感動了，她只記得哄秀云前去吃飯，哪里想得到聶嵐青竟然也守著她，連飯也沒吃。

    想想，林映水寬容地原諒了被迫給她擋傷害的事，好心開口道。

    “那你要不要上來和我一起睡？這個床睡得下兩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