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堵住了，腦袋也有些熱，恐怕要感冒。

    機(jī)場有人相擁，有人離別，聚散無常。

    美微整個反應(yīng)都慢半拍，的士車一臺臺過去，她都讓給別人。

    只想等一等，再等一等。

    邁不開腿，不知道要等什么。

    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人潮走向她，高瘦挺拔，黑長大衣敞著，里頭穿成套的黑色襯衣，配絲質(zhì)領(lǐng)帶，西褲裹住長腿，下頭是一雙油亮的黑皮鞋。

    美微垂下臉，視線不敢往上抬。

    那人腳步邁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快，衣角翻飛，幾乎要奔跑起來，走近了，又遲疑地慢下來。

    終于到了面前。

    他啞聲：“小美。”

    郁誠一眼認(rèn)出她。

    不過幾年，褪去少女青澀，出落得美麗動人。

    美人烏發(fā)紅唇鵝蛋臉，柳腰豐臀天鵝頸，身形玲瓏有致，即便是裹在黑袍中，淹沒于人群里，也難掩風(fēng)姿。

    他輕輕勻平呼吸，不動聲色。

    她表情僵了一會，抬起臉，擠出一個笑，小聲喚：“哥?！?/br>
    兩人忽然見面，不知道說什么好。

    郁誠除去定期往她戶頭匯錢，平時不與她聯(lián)絡(luò)，如果有重要事情要商量，二人默契地用文字信息交流，信息內(nèi)容簡明得像電報，要再冷漠一點，恨不能用數(shù)字密碼代替，總之，字?jǐn)?shù)越少越好。

    男人靜默望著她，不知是什么態(tài)度。

    他五官深邃，神情內(nèi)斂冷淡，架一副金絲眼鏡梳大背頭，氣質(zhì)沉穩(wěn)風(fēng)度翩翩，幾年不見，成熟了好多。

    寒風(fēng)刮臉，讓人心情凌亂。

    美微面色蒼白，掛著一雙烏青的黑眼圈，杏眼垂著，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嘴唇干得起了皮，烏黑長發(fā)隨風(fēng)散開，發(fā)尾被風(fēng)吹到臉上，有點干枯毛躁。

    郁誠抬手，微曲食指勾開她含在嘴角的發(fā)絲，輕聲問：“過得還好嗎？”

    好什么好，天知道她有多少個鐘頭沒有睡。

    她懶懶地往后仰脖子，默默躲開他的手，“還好?！庇滞艘徊?，低下頭不看他。

    黑大衣罩住她單薄的身子，好像一陣風(fēng)就能將她吹走。

    他站在原地，慢慢垂下手，捻了捻指尖，“這么多年，還學(xué)不會照顧自己？”

    “我挺好的?！彼豢此?。

    郁誠聲音低下來，“就不問問我好不好？”

    她沒想到會在機(jī)場見到他，也沒有準(zhǔn)備好要見他，轉(zhuǎn)頭看路上往來的車，露出頸側(cè)雪白肌膚，還有肌膚下青色血管隱隱跳動，發(fā)絲拂動，脆弱，但仍然有生命力。

    他悄悄舒氣，視線沒有離開她。

    美微嘴唇懶怠地動了下，“你怎么來了？”

    “航班信息告訴唐令，不告訴家里？”

    當(dāng)然是因為近鄉(xiāng)情怯，這種時候，找個外人緩沖一下歸家的傷情，總好過與父母抱頭痛哭。

    她抬眼，“特意來接我？”

    眼神中的懷疑刺痛了他，脫口而出：“我沒那么閑?！?/br>
    合理。

    她點頭。

    他面無表情凝視她，接過她隨身手袋，順勢要握她的手。

    他的右手。

    她下意識往后躲。

    郁誠微微一愣，不動聲色將手插入大衣口袋，“車停地下了，先去那邊乘電梯?！?/br>
    “我自己回去，不麻煩你?！?/br>
    二人是不是同一陣營還不好說，免得父母看見多心，她轉(zhuǎn)身要攔的士車。

    他冷笑一聲，側(cè)臉偏一偏，指向航站樓，“你要是對家里的錢沒興趣，盡管去買回程票，立刻就走。”

    男人說完話大步離開。

    沒有擁抱拉扯哭泣不舍，沒有久別重逢喜悅激動，他走得灑脫又利落，就像前幾年一般絕情，一個字都不和她多說。

    傷心嗎？還是有一點吧，她又不是木頭人，自然會受外界情緒影響。

    但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美微在原地不過猶豫幾秒，趕緊抬腳跟上。

    “能分多少錢？”這是她最關(guān)心的問題。

    郁誠打開副駕車門，“你眼里就只有錢是不是？”

    “當(dāng)然不是?！?/br>
    他探尋地看過來，眼底冉冉升起一點星光。

    地下停車場環(huán)境昏暗，男人站在車旁，靜靜等待。

    不知道哪個通風(fēng)管道漏水，滴滴答答，空曠，遼遠(yuǎn)，像凝滯許久的時間。

    她聲音喑啞，幽幽說：“有家的時候當(dāng)然是家人最重要，但我沒有家。”

    被放逐六年，她記仇。

    這種淡淡的哀愁有余韻，就像車庫里說話時的回音。

    一句話說完了，久久還在心頭繞，喋喋不休，你不仁我不義，你們不愛我，就別來搞道德綁架那一套。

    旁邊的車突然發(fā)出刺耳警報，烏拉烏拉響，攪得心頭火起。

    “上車。”他命令。

    為了錢，上就上吧，該低頭時就得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