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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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察覺,再藏沒意思。 鄭克寒將斗笠除將下來,縱身一躍,身法輕盈追她幾步,兩人就隔一臂距離。翠寶繼續(xù)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山風冷得像把刀子,四下灰暗渾濁,獨獨一張無情無緒的小臉瑩白柔軟。 緊了緊右手掌心小半顆解毒香丸,鄭克寒心里亂糟糟的,抬腳跟她。 他腿長,步子大,她走兩步,他一步就能追上。 腳步聲一輕一重迭著。 今夜師兄沒帶刀,翠寶余光瞥見,心下稍松。路過一條山間清澗,隱晦的溪流被月光照耀,水面承接月色,粼粼瑩瑩,棕馬渴了,一見水源趕著往上湊,翠寶飲馬溪澗,自己也掬了捧洗臉。 冷水才捧起來,未及蓋上面皮,身后沉沉男聲響起。 “還是喜歡用冷水洗臉,臉皮厚且硬,生來不怕凍?!?/br> 月色下少女背影清麗,低頭捧水露出一截素凈的頸,仿佛從前在藥圃除草的小丫頭,只是拔了個個兒而已。鄭克寒心緒莫名煩躁,嘴上仍舊不肯饒她,非要用硬話刺她才舒坦。 “師兄今夜埋伏在山道,為再罵我一句?” 她亂抹把臉,帶著水光轉頭睨他,“若要殺我,你忘了帶刀?!?/br> 翠寶拍拍腰間,示意他。 一雙眼睛,比天上那輪還要明亮,鄭克寒一時看怔了,片刻才回神。 他心里氣她,自從小巷堵她反被她將了一軍后,怒火中燒,恨不得抓她剝皮,偏偏在取藥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兩顆還沒燃盡的解毒香丸。她本性機敏,人也聰慧,從前就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做的丸子清淡無味,更上一層樓。 小小藥丸,讓他心比火煎。 倒不是感激她放過武當?shù)茏樱强鄲浪呀舛就椟c在白紙燈籠附近,是不是誠心叫他發(fā)覺,好饒她一命? 如果是,師妹心機深重,非他能敵。 如果不是…… 師妹還是師妹,也許她真的只是為了活命才依附閹黨。 對他,或許還念幾分同門情誼。 他不想把她想太好,可腦子不聽使喚,日趨后一個答案,驅動著他找來她要個說法。 “殺了人還要看出殯,幾時學得這么好心?!?/br> 他將手心丸子丟她腳邊。 咚的一響,碰到澗邊小石子,香丸分崩,摔成一搓搓小塊,揚起小小一段齏粉。 翠寶垂眸,看了一眼。 香丸本就是刻意放的,好叫師兄發(fā)覺。 她不想傷人。 不是惻隱。 武當名聲在外,她師出藥王谷,雖然眼下做了閹黨犬馬,頭頂?shù)倪€是神醫(yī)東方明坐下弟子的名號,殺武當?shù)茏?,公然與武當結仇,在這節(jié)骨眼上是不智之舉。師兄在武當習武多年,同門情誼深厚,但看那些人愿意千里迢迢陪他追殺她這個無節(jié)逆徒便可見一斑,殺了他們,師兄再難在武當立足。 藥王谷傾覆,武當再棄他,師兄無處可去。 況且武當門下弟子正直肝膽,緊守教條,留這樣的人活在世上,總比留jian邪好。 心上如是想,嘴上要賣慘。 她抽抽鼻子,顰眉道:“好心不行,做惡不行,無論如何,師兄不肯饒師妹一條小命么?” 鄭克寒一僵,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服軟,對著他,好聲好氣求饒命。 不知她臉上是水色還是真哭。 要是真哭,不對,從小她就很少哭,她是不會哭。有回摘桃子從樹上摔下來,摔那么重,倔強咬牙死活不肯掉下金豆子。 再看一眼。 水色在她眼里,清澈見底,涓涓柔情,連她眼里的他都在晃蕩,舉棋不定。 真哭了? 不會。 她不哭的。 鄭克寒皺眉,心緒跌宕。 只是他這副番人樣貌,掛在臉上的情緒更像是動怒。 “你說閹狗給你下毒,下的什么毒?” “師兄真想知道?” 翠寶眨了眨眼。 危險氣息隱隱彌漫,低頭飲水的馬匹驚覺,噴出數(shù)個響鼻。她面前的男人遠不如馬匹敏銳,或者說多少有些自信,自信荒郊野嶺,男女力量懸殊,這種處境下,他身懷絕技,哪怕近身纏斗她無非使毒,還未必能毒倒他,無甚可怕。 近身來,他提她,好比提只小雞崽子。 “只管說就是。怎的,問得突然,來不及現(xiàn)編?” 鄭克寒不答反問,一步邁到眼前,俯看翠寶。 呼吸相聞的距離,她不得不抬頭仰看他的臉。 看他充滿苗疆蠱氣的下頜線條,看他豐厚的唇,以及唇邊上揚出的譏諷冷笑。 師兄確實大不一樣了。 離開藥王谷那年他才十二,還沒變聲,喉結也不顯,面相上苗疆氣很淡。而今迫近眼前,寬臂窄腰,他一動,身上夜行衣響應堅硬肌rou立時繃到緊致,武健精壯呼之欲出,壓迫人心。 他朝她俯首。 宛如巨獸低頭。 停在額頭幾乎相抵的距離,一雙微藍的眸子直直勾住她眼睛。 “師妹怎的不說話,編不出來,心里在罵師兄不該這么為難你,是也不是?” 多年不見,她沒怎么變。 一張小臉白白嫩嫩,瞳仁又黑又亮,和小時候一樣。 不說話時看著人,總覺得她捏著壞心,想耍人,偏偏眼睛這么亮,他不能不看。 “師兄?!?/br> “嗯?” 他一應,她就沖他打了個哈欠。 鄭克寒一直在看她,被勾得也想哈欠,嘴才張開,她忽然抬手,迅疾如電往他張開的嘴里丟了個什么,雙手就著下頜重重往上推,把他嘴縫給鎖了,緊接著照喉結嗙的一拳。 他吃痛,本能一咕嘟,東西下肚。 “唔!唔唔!” 鄭克寒震怒,目光如電,閃身后撤欲要嘔出來。誰知她雙手交迭,死死封住他的嘴,敏捷地追他后撤。腳下唰唰唰,雙雙擦出的兩股細塵。 又中她計。 鄭克寒含恨,索性剎住腳步,一把抓她過來,錮住腰肢。 盈盈一握,好不香軟。 這觸感叫他呆了呆。 她也不掙扎,十分乖覺由他抱著,在懷中仰頭看他,“師兄這么想知道,自己嘗嘗,咂咂滋味。毒發(fā)很快,你要小心?!?/br> 知道是毒,鄭克寒反倒松了口氣。 一般二般的毒藥根本毒不倒他,吃就吃吧。 心思一松,突然飄到奇怪的地方。 他收緊雙臂,把人死死釘住。 聽著不遠處激流沖刷石子的水聲,漸漸心猿意馬。 沒想到小師妹抱在懷里這等嬌小,那日在巷子,見她對高獻芝噓寒問暖,退進高獻芝懷里,他心如火燒,對她恨極。 高獻芝算什么東西。 徒有一副皮囊而已。 他和師妹從小一起長大,這份情誼不敵一副皮子不成??伤凉M心滿眼,只有那個等著被割陽物的男人,從揚州護到順天,反而對他,避如猛虎長蛇,早就不念從小長大的情分了。 他心痛。 悶悶發(fā)痛。 又悶又脹。 “師兄,你起來了。” 一道聲音打斷他的委屈憋悶。 起初他不懂,他又沒躺著,何來起來一說,對方似乎看破,動手朝他衣擺下輕輕一撥,勃挺的rou物冷不防一個回彈,帶動卵袋晃動,激得他輕聲冷嘶。 嗚嗚—— 嗚嗚—— 山中響起兩聲鵠鳴。 盤旋,回響。 像是誰的嘲笑。 后來怎會發(fā)展到她抽他的革帶捆他雙手,一頭拴在韁繩上,扯著他下山,鄭克寒渾身熱血翻涌,汗如雨下,分身硬痛,已經(jīng)記不清。 只記得她說閹人給她吃的是yin藥。 只記得她拿他取笑,問他是不是正人君子,如果是,革帶抽出來捆縛雙手,防止他對她圖謀不軌,怎么就不可以。 是啊,怎么就不可以。 快捆吧。 他快受不住了。 隨她,隨她,都隨她,成不成! 好不容易走到山腳,鄭克寒痛苦地摔在地上,哼哧哼哧直喘氣,衣襟開著,健壯胸口水光瀲滟,眼底忍耐到崩出血絲,顫抖著問她要解藥。 翠寶蹲下身來,杵膝撐腮,指尖一下下拍打著鬢角,神色閑適,一再無視他的痛苦。 “這才哪到哪,師兄就撐不住了。比起東廠的毒,我鍛煉出來的遠遠不及。師兄寧折不彎,寧死不屈,絕不給閹人做狗,這般鋼骨,才忍半盞茶便討解藥,未免丟人?!?/br> “你到底、想怎樣!” 鄭克寒滿眼猙獰,豆大的汗淅瀝而下。 他衣襟敞著,瞪著雙眼,胸口、腰部、雙腿無不精壯健碩,一副結實無比的武人身軀,在人欲面前一樣脆弱。 汗水澆濕堅實肌理,泛出類似油光的質(zhì)感,壯大男人骨子里沉山般的力量,加上這張滿是怒意的臉,如此不可侵犯。 “不要怎樣,只要師兄跟我認錯,賠個不是?!?/br> 她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