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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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楚虞躲在巷子里,她跟著母親過了幾天東躲西藏的日子,看著景曦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自己不得不寸步不離照顧她,直到今天她去了一趟超市。 現(xiàn)在無數(shù)警察涌進了她們的房子,用黃黑相間的警戒線圍住了里面的mama——她面朝下飄在游泳池里,猩紅的血從她額頭滲入水中。 不久前她還坐在校園里上課,盡管成績不拔尖,但她一直努力去融入這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害怕回家見到mama,她對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恐懼,卻又擔心景曦哪一天摔門出去之后真的就不回來了。爸爸拋棄了mama,現(xiàn)在mama又拋棄了自己,景楚虞記得mama警告她:看到警察一定要躲開,跑的越遠越好,無人監(jiān)護的亞洲女孩,在這片土地就是唾手可得的肥rou。 現(xiàn)在mama死了,在這片危險又陌生的土地上,不再有人保護她。她會被強行送進福利院,景楚虞試過求助親人,但并沒有人伸出援手?;貒枰o照,她的護照早就在潛逃時丟失了。誰能想到景家的小公主會淪落到在芝加哥的街頭逃亡呢? 景楚虞又冷又餓,她跑出來時沒穿外套,在一月份的芝加哥,寒冷比警察更可怕。 也許景從云會來救她呢……淚珠從眼睛里滑落,匯成全身上下唯一的暖流,景楚虞用力抹去,她知道不可能。自從母親得罪了大舅一家,她與景煬清徹底斷了聯(lián)系。而現(xiàn)在景從云一定要恨死她了,她害的二舅一家分崩離析,最疼自己的外公也去世了。 沒有人……已經(jīng)沒有人愿意帶這樣的她回家了。 景楚虞常被大人說傻,但也明白自己和mama被景家人厭惡的原因,外公太偏心mama了,不惜攫取其他兒子的資源供給她。景老太爺去世后,壞事做絕的景曦自然人人喊打,無論誰都不會趟這攤渾水,更別提撫養(yǎng)她未成年的小女兒了。 “坐在這里等死,為什么不跟警察走,嗯?” 意識模糊的時候,景楚虞聽見頭頂上傳來一個男人慍怒的聲音,她一激靈想要起身逃走,怎奈何雙腿已經(jīng)凍麻了。她撐著爬起來,直接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不行……”她還想掙脫,男人用風衣裹住她,又用厚實的圍巾把她包的嚴嚴實實,一只大手托起她凍得冰涼的雙腿,另一只手環(huán)著腰把她抱了起來。 在失去意識之前,景楚虞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嘴唇動了動。 “哥哥……” 景楚虞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揉揉眼睛,看清楚自己躺在賓館的床上,窗邊一個人正在打電話。 “我不打算回國,你別想把她丟給我?!?/br> 景楚虞口干舌燥,頭也疼得厲害。她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盛著水的玻璃杯,也許是剛起床渾身沒力氣,手一松把杯子摔到了地板上,玻璃破碎發(fā)出刺耳的響聲。 符翕一回頭,就看見床上的女孩子愣愣地瞅著他,地上一片狼藉。 以他對這個meimei的了解,下一秒她或許會鬧著要他再倒一杯水。 誰知道景楚虞從床上下來,一聲不吭地蹲下?lián)斓厣系乃椴AА?/br> 符翕趕緊上前,把她從地上拎起來扔回床上:“你干什么?” 女孩馬上爬起來跪在床上:“求求你,符翕哥哥,不要丟下我。我會聽話的,求求你……我無處可去了……”說到后面聲音都帶了顫。 她用手緊緊拽住符翕的衣角,姿態(tài)低到了塵埃里。 在十四歲的景楚虞身上,已經(jīng)半點都沒有記憶里景家那位矜貴大小姐的模樣了。家庭的不幸、親人的見棄、流落異國的恐懼,讓她只能牢牢地抓住眼前這個唯一的救命恩人。 景楚虞不敢抬頭看他,也不知道符翕臉上的表情,她知道他一向是瞧不起自己的。符翕成年后便離開景家,獨自在國外漂泊,與景家斷絕了聯(lián)系。她只聽說如今符翕混得很好,已經(jīng)在英國定居工作。而她跟著mama到處搬家,磕磕絆絆地念完七年級,就開始了逃亡的生活。 “景楚虞。”他在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悅耳,“我會勸說景煬清撫養(yǎng)你?!?/br> 他一根根把她的手指掰開,后退幾步坐到扶手椅上,臉上的表情不像開玩笑:“你不需要叫我哥哥,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福利機構會暫時收養(yǎng)你,明天警察帶你去補辦護照?!?/br> 眼前的男人明明曾經(jīng)也會叫她一聲meimei,說出的話卻像刀子在割碎她的希望。 符翕似乎天生帶著不可接近的氣場,眉眼明明精致極了,臉上卻總冷冰冰的。只有在他輕笑的時候,眼角會微微上揚,勾人又帶點危險。 “那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帶我回來?!本俺萼貑枺骸盀槭裁床蛔屛宜涝谀抢?,反正沒有人要我……” 她又把自己縮起來,眼淚抑制不住地從指縫間落下。 “他們壓住我,用手摸我……mama帶很多人來,他們給她錢,我不聽話就會被打,她讓我喝藥,給我拍照,但是我好難受……”壓抑已久的痛苦化作哭訴,景楚虞崩潰地大哭,“我恨她,我想離開這里……求求你,帶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符翕聽懂了她顛三倒四的表達,他上前卷起女孩的衣袖,才看清楚里面一道道青紫的鞭痕。還有小腿上沒有愈合的傷口,他原本以為是逃跑的時候摔的。 原來是這樣嗎?景曦為了拿錢吸毒,居然不惜拍自己女兒的色情視頻。 景楚虞隔著淚水模糊的雙眼,依然看清楚了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霾。 “哥哥,我只有……你了……”她已經(jīng)哭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符翕一言不發(fā),緊抿著唇。他撿起桌上的手機,出去了。 芝加哥機場里,景楚虞還記得上來這里是和景曦逃命過來。而這次不一樣了,她坐在符翕身旁,安心地在十多個小時的旅程中沉沉睡去。 符翕說了,會帶她走。他以兄長的身份繼續(xù)撫養(yǎng)她直到成年,就像曾經(jīng)景家對他一樣。 “景老太爺于我有恩,他愿意把我領回景家養(yǎng)大,我也不能眼看著他的孫女流落街頭?!彼沁@么一字一句說的,景楚虞相信了。 按照他國的法律,收養(yǎng)這么一個只比自己小九歲的女孩是不可能的。景煬清再神通廣大也辦不到,他的手只能伸到自家門口。 于是,二十三歲的符翕帶著他名義上的meimei又一次回到了北京——這個他本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 她從此以后也不姓景了,符翕把她身份證上的名字也給改了。上次見時,他叫景符翕,她叫景楚虞,現(xiàn)在,他是符翕,她是楚虞。 至于符翕是怎樣在半個月內(nèi)辦好這一切手續(xù),在北京扎穩(wěn)腳跟的,楚虞沒有想過,她現(xiàn)在被送到初中繼續(xù)讀初二,每天符翕會開車送她上學,然后掉頭去檢察院上班。 他大學學的法律,回國之后檢察院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不久就轉(zhuǎn)成了正式的檢察官。 而楚虞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重新回到學校學習。 有時她回想起過去幾年的事情,覺得現(xiàn)在仿佛活在夢中。不用提心吊膽地面對母親,也不用在學校被欺凌,再也不會有人讓她擔驚受怕。她可以安心地躲在符翕的庇護下,像同齡女孩一樣擁有正常的童年。 楚虞正發(fā)著呆,符翕下班回來了。她趕忙跑過去迎接他,接過他的公文包和大衣。呢子大衣上沾染了男人身上特有的男士剃須水味,女孩很喜歡聞。 “楚虞,你跟我過來?!狈獍l(fā)話了。 楚虞心里敲著鼓,跟著他進了書房。 男人穿著襯衣坐到靠背椅上,左手捏著一張紙。 “你給我說說,為什么考了這一點分,嗯?”符翕皺著眉頭,“數(shù)學26分?” 楚虞耷拉著腦袋不吭聲。在美國時陌生的語言環(huán)境和不友善的同學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她的成績在回國后也屬于吊車尾。 “你已經(jīng)放寒假了,明天起我找家教來給你輔導?!?/br> 她有些難堪,據(jù)說符翕上學時成績很優(yōu)異,對比之下自己實在差的離譜。 “還有你的語文為什么也考這么少?”符翕眉頭擰的更緊了。 楚虞沒法反駁,她剛上學了半個月就期末考試,成績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你記得我當時怎么說的,楚虞?!狈獾哪抗饴湓谒砩?,“既然我收養(yǎng)了你,就要盡到義務。我管教你的時候要乖乖聽話。” 楚虞點頭。 “不聽話就要挨罰,懂嗎?” 楚虞愣了一下,小聲問:“你會打我嗎?” 景曦體罰她的時候,是用鞭子抽她的身上,無論她怎么哭都沒用,直到景曦累了才會停下。如果換成一個成年男人打她,她一定會被打死的。 男人看見了她眼里的恐懼,想要震懾住女孩,就必須樹立足夠的威嚴。 “如果你很過分的話,我會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