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傻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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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性yin,與百獸交合,所以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十一郎從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留著兩種血,一是龍族,一是狐族,這二者天生有貴賤之分,妖就是妖,哪怕練成大妖,也不能和神沾邊。 身上那點龍族血,使他成了族中異端,同齡小狐貍常譏諷他,讓他去昆侖找他那位給百神做奴才的龍爹爹。 昆侖盤踞著上古龍族,他倒想去,可惜去不了。 他是妖啊。 即便味道淡一點,也是妖。 用翁翁的話說,就是:十一郎,你這味兒不對。 狐貍該是個什么味? 好像和他身上氣味確實不同。 那時候起,他開始四處搜羅同族毛發(fā)塞進香囊,給自己增加氣味。但這始終杯水車薪,沒想到沒多久,讓他撞見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得到一條狐貍尾巴! 一整條! 齊根切斷的! 狐貍味道濃烈。 族中有只傻狐貍偷偷愛上城中一家人族姑娘,于是扮作書生時常和姑娘兄長來往,傻狐貍識人字讀人書,那戶人家見他模樣周正,讀書識字,人品性情不差,一來二去招傻狐貍做女婿。 到這還算完滿。 老天大概不樂見完滿。 后來洞房花燭,不知怎么,傻狐貍忘形了,露出一條毛絨絨狐貍尾巴,人族姑娘從小體弱多病,哪能受得了這種驚嚇?人族姑娘病了,一病不起。 家里懷疑請來道士也問過姑娘,她不肯說,只說自己病弱,沒把傻狐貍招出來。 再后來,人族姑娘病死了,傻狐貍死魂落魄地回到狐貍老窩,見過的人都說他瘋了,天天捏人樣,不肯恢復原身,明明是狐妖還想著做人。 妖只要心不死,就能活上千百來歲,比起妖族壽數,凡人幾十春秋簡直少得可憐。 大家勸傻狐貍,就算它和人族姑娘完滿,眨眼間,人族姑娘老成蔫瓜就不能瞧了,就算勉強能看,一眨眼老死,它還有千百年歲要過,為一個女人,不必吧。 傻狐貍好像聽進去了。 它肯恢復原身,繼續(xù)在山中修煉。 就在大家以為無事之際,噩耗傳來 ——這只狐貍自剖了心肝,死在山中,血流成河,同時還有一條斷尾在它尸身邊上。 這是條齊根切斷的尾巴,凝練著傻狐貍畢生修煉妖氣,切口處發(fā)著瑩瑩的光。 斷尾的痛,不亞于剖心。 傻狐貍哪來的膽氣?! 它竟然先把自己尾巴割了,又把自己心肝剖了,據說它的心上刻著兩個字,是人族用的字,族里讀過人字的狐貍不多,十一郎被叫去辨別,端著那團血rou看了又看,不是生僻的字,也不聱牙,“鶯鶯”兩字而已。 那時他年幼,想的少,拿了條尾巴歡天喜地。 這之后一連幾天,老的小的不老不小的狐貍都趕著去到傻狐貍尸首身邊,狐貍沒有人族吊喪一說,它們來,為的是訓示。 老狐貍在教小狐貍別學傻狐貍。 為個女人不值當。 他集了瓶清露,為報答尾巴恩情來送傻狐貍,雖然傻狐貍死了,僵僵yingying躺著,可他沒死,一雙眼忽閃忽閃,把這些話都聽去。 多年后,進入竹林見到王獻容時,他才恍惚。 仿佛被年歲光陰的箭射穿心口,也許傻狐貍在心上刻的字,是那位人族姑娘的名字。 翁翁同李玄貞結盟。 十一郎也有了個人族名字——徐星朗。 李玄貞和同門師兄廣云子之間似乎有齟齬,不像表面那么親好,他所知不多,翁翁也讓他別打聽,李玄貞答應他們,事成之后可以將劍骨一分為二,其中一份讓他帶去昆侖,孝敬父親。 這對十一郎來說真的很重要。 他活了百歲,從沒見過生父,聽娘說,父親如高山白雪,神性昂揚,妖煉一輩子也煉不出那樣的精魄。爹爹不是不愛它,而是昆侖有結界,妖神有別,十一郎進不去,爹爹出不來。 狻猊哥哥愛看戲,其實他見過這位哥哥一面,不過不敢去認。 狻猊哥哥能出昆侖,這就證明,娘親說的不對。 爹爹想見,實則可以出昆侖來找他。 但有一件事不假,他不能踏足昆侖,他是妖。 進入竹林之前,他以為劍骨或許是長在仙境中的寶物,難尋,難得,有所限制,所以哪怕李玄貞道行不淺,自己不來反而要同他們結盟,讓他來取。 一百七十年間,十一郎下山次數一爪子都能數得過來。 后來回想。 自己當真是傻。 比傻狐貍還傻。 李玄貞讓他記誦徐星朗生平,他怎么也不懷疑呢,翁翁讓他別打聽,他真就不打聽。 一開始,李玄貞分明說,進到竹林見到一女子,只道:“師妹,是我,奉玄貞師叔之命前來為你療傷?!?/br> 真是這樣就好了。 后日傳信,十一郎才知曉,劍骨不但長在人身上,而且要取骨得先殺人。 李玄貞是個人,還是個道門修士,長相寬和,說話慈仁,怎么骨子里這樣狡惡,十一郎想,他比一些大妖還可怕。 翁翁勸他聽話。 這個機會一旦沒有再也沒有。 王獻容。 她叫王獻容。 她生得很美,這是一張狐貍們見了就想記住,化形時一定會用的臉,畢竟狐貍是妖里最愛好皮相的妖。初見她時,她坐在花影中,神色落寞,肩上裙上落滿花瓣,花色妖艷,她卻素凈。 十一郎怔怔愣愣地,腦子亂成一鍋粥。 她似乎看不見,一雙美目空蕩蕩地望著虛無,但耳力應該不錯,察覺有人,眼睫簌簌輕動,自我懷疑,同時徐徐側耳去聽,半晌后開口。 “誰、誰在那里嗎?” 好厲害的耳力。 他永遠忘不了自己當時有多慌張。 柔柔軟軟的女聲像一瓶清露灌進識海,真好聽,后一刻又忍不住罵自己下賤,怎么成了只孟浪臭狐貍,腦子里胡想什么呢。 “師妹,是我,奉玄貞師叔之命前來為你療傷?!?/br> 他想起自己該說的話。 同時想起自己應該叫徐星朗。 好不容易平穩(wěn)心緒,好在把說得不慌不亂。 王獻容出生瑯琊王氏,天生劍骨,道心幽微,骨子里總有一份難言的清貴感,行走坐臥都是風景,皎皎如月,湯湯如雪,哪怕重傷落魄,雙眼失明,走路有時得側耳聽,用手摸,不妨礙旁人憐惜悲痛,不敢恥笑她。 劍骨的香,對妖而言,更是毀天滅地的吸引。 來竹林的第一天十一郎就意識到了。 她身上好香。 比清露還香。 香得他時常牙根癢癢,尤其是兩根尖獸牙癢得死去活來,想放在那一截粉頸上狠狠地磨,狠狠狠狠地磨,這就是狐族發(fā)情期。 活了一百七十歲,他可算發(fā)情了。 不過他不敢真去啃王獻容。 有時想得難受,夜里根子硬挺著不肯疲軟,只能罵自己禽獸。 罵著罵著,覺得不對,他本來就是禽獸啊,還是改罵禽獸不如吧。 妖不飲食,最多吸些清露幫助修煉,要么就是在漫長發(fā)情期里捉對交媾,人族并不這樣,他們日子過得細。 王獻容每日卯日起,子時睡,有時丑時,飲食也簡便。 兩只眼睛都看不見,身上又有傷,可她日日修筑聚魂鼎,據她說這口鼎可以為昆侖中死去的玉清宮門人收斂,修復魂魄,法器精妙,她身上有傷,修為不拿來自個用,反倒投入大半煉鼎。 十一郎在旁看著,眉峰緊了又緊。 有回大雨,院前柏樹上喜鵲窩被雨打落,她耳力好,一縷氣勁去得及時,保住窩中五顆灰斑小蛋,只是她不方便上樹,請他將窩放回去。 她會撫琴,常在雨夜,奏曲時竹林愈發(fā)靜謐,仿佛萬物都在垂聽。 她說這是嵇康臨刑前所奏《廣陵散》。 月華粼粼,落在她眼角眉梢,十一郎沒聽清曲子叫什么,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得響。 這之后,他大了膽,問起昆侖那一戰(zhàn)。 王獻容道,昆侖龍族受敕命布雨,明知雨水對人族有多重要,挾雨謀私,它們不降雨,人間就得干旱,人們顆粒無收,年年饑饉餓死人。人們怕了,修建廟宇多多供奉,龍族為首者更要各地多奉香火,除此以外,每年童男童女人牲供奉也不能少,少則百童子,多則千童子。 她的師父成仙在即,原本可以不理。 一條是成仙坦途,一條是屠龍逆境,三界中最知道趨利避害的是人,但她師父與眾師兄師姐們選擇了后一條路。 十一郎聽后許久不出聲。 他知道,王獻容口中龍族為首者極有可能是他生父。 小童子滋補,這點大妖皆知。 王獻容還說:“還有未竟之事,待我為師門達成。” 十一郎以為是煉鼎給同門收尸,完全想不到,當時那張柔和雋美的臉龐下,謀算的是血洗玉清宮,誅殺李玄貞,同時誅殺他。 他做徐星朗,做了快五百年。 午夜夢回,總想起王獻容那一劍,要是她眼不瞎,剜得應該更干凈。他好像變成老狐貍嘴里的傻狐貍,明知道不能問還問她為什么。 王獻容卻說,他的溫柔小意,狐貍sao味都令人惡心。 狐族貪圖好皮囊,他見她貌美,沒有第一時間取她劍骨,如果她樣貌丑陋,又如何? 他無言以對,似乎的確是這樣,她太美又太善,狐貍天生就愛美的人事物,她說得沒錯。 可是她不知道,深夜毒發(fā)那一次,她的臉上爬滿陽焰,整個人通紅通紅的,就像一尊丟進大窯里快燒裂的白瓷,皮rou上全是裂紋,不止不美還十分可怖。 他背著她,不要命般狂奔,恨不得以身相代,疼死他好過讓她疼。 狐貍天性愛美,他應該拋下她才對,或者在那時用爪尖輕輕一勾劃開人皮暴露白森森的骨頭,取走她劍骨。 王獻容對鳥蛋都能愛護有加,偏偏對他恨到骨子里。 也對。 她的師父,她的同門因為李玄貞設計死在昆侖。 他又是和李玄貞勾結的妖孽。 他還不如傻狐貍。 傻狐貍有人愛,人族姑娘為護他,到死都不肯說他是妖邪。 他呢? 百代之后,誰又記得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