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再出現(xiàn)，我的世界，還有什么可貴？可惜不夠時間，讓我們試驗(yàn)，什么叫永遠(yuǎn)。想念變成懷念，心動變成心碎，偏偏還會關(guān)切，你最后屬于誰?！?/br>
    某天放學(xué)，小天抓了我和李瑩說要一起去吃關(guān)東煮，走出校門前，我的眼角馀光瞄到疑似黃家緯和韓宇新的身影，還來不及去想他們兩個怎么會走在一起，小天就開口輕聲哼歌，她的歌聲輕柔的帶開了我的視線，再回頭，已經(jīng)不見那兩個男生的人影。

    「我的天空今天有點(diǎn)灰，我的心是個落葉的季節(jié)。我不知道如何度過今夜，所有的燈，早已經(jīng)全都熄滅……」

    李瑩接唱下一段，如鈴鐺般的歌聲輕輕地在我耳邊環(huán)繞，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不開口說話其實(shí)還蠻有氣質(zhì)的，歌聲也很好聽。

    「這是什么歌？」

    李瑩睨了我一眼，似乎是不開心被我打斷，沉默了幾秒，她嘆了口氣。

    「這是s.h.e的＜天灰＞，剛好會就順口接下去了?！顾Ａ艘幌?，對走在我左邊的小天點(diǎn)點(diǎn)頭。「我不喜歡這首歌，但我喜歡唱這首歌。」

    「不喜歡又喜歡？什么跟什么??？」我蹙眉，很明顯并不是我智商低，而是李瑩的話實(shí)在太深奧了。

    「我懂喔?！剐√煳⑿?，「小瑩會不喜歡這首歌，是有原因吧？」

    「嗯，還是小天比較聰明，跟某個智障不一樣?！估瞵搶ξ彝铝送律囝^，我瞪她一眼，她視若無睹地別過頭，「老娘……喔不好意思，我是說我啦，我曾經(jīng)被兩個說很喜歡我的爛人狠狠傷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小天微微一愣，但一個眨眼的時間，她又回復(fù)一貫的微笑。

    「跟這首歌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林繶芩你閉嘴啦，安靜聽我說?！?/br>
    「sorry，請說?！估瞵撜Z氣很兇，所以我很識相的閉上嘴。

    「是國三時候的事啦，也很久了，不過從那之后我再也沒有交過男朋友。」語畢，李瑩又輕嘆口氣。

    「國中的時候，我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們幾乎天天都膩在一起，她很喜歡s.h.e，國二暑假時我還陪她去臺北看她們的演唱會，那時我男朋友也陪我們一起去。

    「某一次我們又三個人出去玩時，我男朋友問小藻──喔，就是我那個朋友的綽號啦，我男友問她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歌？小藻當(dāng)時的答案就是這首＜天灰＞?！?/br>
    「老闆娘，您應(yīng)該知道我和芩芩要什么吧？這也是我朋友，幫我們都弄一樣的東西?！剐√熘赶蚶瞵摚P(guān)東煮小吃店和藹的老闆娘微笑說了聲ok。小天對李瑩說：「先進(jìn)去坐，再繼續(xù)講吧。」

    李瑩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找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我沉默，還不太能吸收剛剛李瑩說到一半的她的故事。

    「我陪著小藻一起練習(xí)唱＜天灰＞，想要在國三畢業(yè)前的班級才藝發(fā)表會和我合唱，她常常告訴我少了一個人很可惜，所以后來我就硬拉我男朋友來陪我們練習(xí)。終于到了畢業(yè)生的班級才藝發(fā)表會當(dāng)天，我們?nèi)撕茼樌匮莩辏继旎遥尽！?/br>
    李瑩停下來，好像說完了的那種停下，但令我不解的是，停在這邊一點(diǎn)都不像說完了，于是我晃了晃李瑩的手，問道：「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估瞵摎a下眼。

    「我猜，那位小藻喜歡上小瑩的男朋友，而小瑩的男朋友也喜歡上她了，對不對？」小天淡淡的問，但是她的眼神很肯定，好像事情就像她說的那樣。

    「對?！估瞵撁虼健?/br>
    「謝謝?！刮疫€不能消化李瑩和小天那么深澳一來一往的對話，只能先和端著三盤一樣有黑輪、米血和丸子的關(guān)東煮過來的老闆娘道謝。

    愣了愣，吸收完整個故事的瞬間，我心底頓時有一股類似火的情緒上來，「李瑩，你以前發(fā)生過這種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他們好過分！竟然背叛你，實(shí)在是太……」

    「小瑩……芩芩……」我和李瑩同時看向小天，并不是因?yàn)樗驍辔业年P(guān)係，是因?yàn)樗麄€人都站起來了。雖然微笑還掛在臉上，卻更像在極力阻隔什么似的，小天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突兀，于是坐下，仍是笑盈盈地看著我們。

    「趕快吃吧……不然等一下冷掉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而李瑩沒有再回話，只是低下頭自顧自的吃她的關(guān)東煮。

    我依稀又聽見小天哼唱著＜天灰＞，恍恍惚惚，我已經(jīng)明白自己沒有聽錯，小天真的怪怪的，剛才說話時她的尾音在顫抖，又很巧妙的帶過這種話題。不知道為什么，我很在意，好像小天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那種人，真的、會被討厭嗎？」小天輕輕的像是在喃喃自語，這個問題成了我們話題最后最后的結(jié)尾，后來我默默的吃完米血、吃完丸子、又吃完黑輪。小小的驚訝，我們?nèi)齻€人竟然會以如此靜謐的方式結(jié)束李瑩刻意輕松訴說、但內(nèi)心明明過分悲傷的話題。

    那個問題，始終沒有人回答。

    多年后再次憶起，我才發(fā)現(xiàn)這是我們第一次三個人一起到這家店吃關(guān)東煮，卻也是最后、最值得紀(jì)念的一次；而李瑩的那個話題也是，那時我就知道了，那是她第一次向我們提起，卻也是最后一次。

    很多事，那么一次就夠了。夠讓人深深記在腦中，就算想要忘掉也沒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