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會上看到魏可圓的瞬間，巫雨清意識到這是夢。但憤怒、委屈、恨意以及她絕不會承認(rèn)的、久別重逢的快樂，沖昏了她的頭腦。

    她馬上忘了這是夢，懷著飽滿的情緒，沉浸在這虛假的舊友重逢的場景里。

    巫雨清從小到大都不缺朋友。只是比起和一大群人玩，她更喜歡和兩叁個她欣賞、相處舒適的人深交。這么多年來，認(rèn)識了這么多人，魏可圓是巫雨清最喜歡最親密的朋友。

    她們志同道合，對人生和創(chuàng)作有相同的見解和追求，品味相似又有些微的差異。她們無話不談。男友，家庭，學(xué)業(yè)，工作，相見時這些人生際遇都變成談資，變成美容院里恰到好處的香氛和甜點上最紅的糖漬櫻桃。

    魏可圓知道巫雨清的親爸曾背著老婆讓女兒無節(jié)制的吃糖和雪糕，導(dǎo)致巫雨清牙痛到睡不著，父女倆被訓(xùn)了整整叁天。她和巫雨清交換八卦，娛樂圈和政商圈的臟事和笑話是閨蜜夜的永恒主題之一。

    巫雨清知道魏可圓的父親在外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情婦專門做的試管嬰兒。“不生兒子他這輩子都不完整?！蔽嚎蓤A敷著面膜冷笑。巫雨清聳聳肩，“要是我媽第叁胎還是女兒，她估計還得繼續(xù)生，直到生個男孩?！?/br>
    她們聊男人。巫雨清吐槽宗政航令人發(fā)指的掌控欲。魏可圓則說起同階級的男孩大多沒有進取心和同理心，少了點人格魅力，有魅力的又差了點錢，她不想扶貧。

    還有工作。坐在魏可圓旁邊的提琴手有強烈的狐臭，排練時她的鼻子如墜地獄。巫雨清的甲方總說她的編曲很好，就是差點感覺。

    巫雨清一直覺得那條告訴她宗政航要聯(lián)姻的匿名短信，是魏可圓發(fā)的。?fádìáń.?ǒ?(xfadian.)

    所有人都會騙她，出于各種原因?qū)⑺稍诠睦?，或是“為她好”，或是看她笑話。只有魏可圓不會這樣對她。

    宗政航把巫雨清帶出去，帶到自己的圈子里。在那里她不是巫雨清，而是宗政航的女友。女孩們聊包包和旅游。巫雨清也有包，mama送的經(jīng)典款和宗政航送的限量款，她只知道貴，但沒深入研究過，做不到侃侃而談如數(shù)家珍。至于度假，她寒暑假都待家里寫歌，不然就是溜出來和宗政航吃吃喝喝睡睡覺，既沒有去瑞士滑雪也沒有去土耳其坐熱氣球。

    坐如針氈格格不入是完全沒有的，但確實興致缺缺。巫雨清在親媽再嫁后，生活水平著實上了一個大臺階，可繼父所在的階級和宗政航所在的階級根本不是一個量級。自從知道宗政航的真實背景后，她對這段感情就佛了，參加這種聚會也從不鉆研和熱情，全當(dāng)長見識了。

    魏可圓知道。巫雨清是怎樣的人，有著怎樣的想法她全知道。

    她們的友情不以宗政航為樞紐。

    魏可圓一直邀請巫雨清去紐約玩，在明知道巫雨清無法出國的情況下。

    她們對這邀請的潛臺詞心知肚明：巫雨清和宗政航分手后她們也依舊是好友，巫雨清出國散心可以去找魏可圓，她永遠歡迎她。

    巫雨清沖向魏可圓，站到她面前。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姿態(tài)很幼稚，在大庭廣眾之下喜怒于形，一副要大吵大鬧算總賬的樣子。

    魏可圓知道巫雨清要說什么，她把手里的香檳隨手放在吧臺上。這杯香檳巫雨清觸手可及，她也不擔(dān)心巫雨清會搶過來潑她臉上。

    老天，魏可圓穿的是她們當(dāng)初逛街買的同款。

    巫雨清看著她的裙子，那句聲嘶力竭的“為什么？！”根本吼不出來。

    她的眼淚涌出來，就像每次和宗政航吵架那樣，憤怒還未宣泄，委屈就先淹沒她。

    魏可圓冷靜地看著她哭，姿態(tài)和宗政航一模一樣。

    巫雨清看著就來氣，他們這個階級是不是把情緒管理當(dāng)作早教，從小培養(yǎng)這種看了就像撕碎的平靜表情。

    “我這次沒死?！蔽子昵逭f，這點魏可圓當(dāng)然知道，但她還是要說，“彈片打中脊椎了，我在床上癱了小半年，吃喝拉撒全在床上。你知不知道尿管拔了之后會失禁一段時間？”

    病人沒有尊嚴(yán)。

    “為什么？”她還是問了出來，問得沒有一點受害者理直氣壯的氣勢，更像一個被背叛的可憐蟲。

    魏可圓不說話。

    她無法回答。這是巫雨清的夢，這疑問永遠沒有答案。

    死者帶走了謎底。魏可圓行兇的動機是不是恨，不是嫉妒，不涉及金錢和利益。

    巫雨清回憶和魏可圓的點點滴滴，抖落不出一點暗藏的惡意。

    人是最敏感的，語氣、神態(tài)、僅從靠近時收攏的胳膊和微微移動的膝蓋，就能察覺和分辨出害羞、喜愛、厭惡或者冷淡。

    生活中哪有天衣無縫的表演。所有能蒙騙過去的，多虧當(dāng)事人自欺欺人才會成功。

    車開進影視基地，甘靜把巫雨清叫醒。

    一喊就起，讓人懷疑她只是閉目養(yǎng)神。巫雨清揭下眼罩，臉色有些陰沉和蒼白。

    甘靜習(xí)慣了巫雨清這個樣子，把吸管杯遞給她。巫雨清沒有起床氣，但是有低血壓，睡醒后臉色不好是很正常的。

    她喝了點水，又翻出小鏡子檢查自己的臉，確定它的干凈整潔的。

    掉海的賠償就在這個影視基地里，一部刑偵片的重要配角，劇組原定的配角扮演者是位走少女mama路線的離婚女星，戲都拍完了通知她被頂了，演出錢照付，鏡頭全剪掉，換巫雨清演。

    投資方看在她是宗政夫人的面子上，踹掉原定演員。如果是尋常受工傷的演員，就按合同賠錢，怎么可能賠一個一定會發(fā)行播出的電視劇角色。

    巫雨清倒也沒有直愣愣地進組。她是砸錢進組的，只不過砸的不是這個劇組，而是資方拍了3年都沒拍完的一部高成本動畫電影，眼看就要爛手里弄不成了，巫雨清簽了對賭協(xié)議，投錢讓動畫片能繼續(xù)拍。

    這些年巫雨清借著重生的便利，不斷投資一些小項目，拿分紅不管事，幾年下來也算一個小投資人。大錢大項目拿不出夠不著，小錢還是賺得挺輕松。這部動畫電影是她迄今為止碰上的第一個大項目，她知道電影上映后的成績，能摻合進來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投的那點錢現(xiàn)在看來是雪中送炭，以后分錢的時候真算不上大頭。

    甘靜一直跟著巫雨清，職位早就不是生活助理，而是秘書。

    進組先不急著拍戲，而是準(zhǔn)備道具。巫雨清演的配角是兇手暗戀的人，連環(huán)殺手的被害人都有點像這位?；?。這起案件的名場面不在偵查和審訊，而是找到嫌疑人的住所時，滿屋子?；ǖ恼掌臀锲?。

    所以片場在拍別的戲。巫雨清忙著穿著不同的衣服在各種場合讓道具組拍照片，拍出偷拍的效果。

    她看過原著里這個案子的片段，也看過改編后的劇本，很臉譜化的?；?，聰明傲慢的富家千金。

    這種類型的女孩，巫雨清從上初中起就開始相處和認(rèn)識。她能一口氣來十個不同類型的聰明傲慢。高智商不僅是學(xué)習(xí)成績，更多的是審時度勢，看人下菜，精準(zhǔn)的精力和時間管理。蠢貨的傲慢是用鼻孔看人，而大佬的傲慢絕不是故意的，他們的存在本身對許多人來說就是無法容忍的刺痛。

    巫雨清早就想明白了，每個人都有優(yōu)越感，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傲氣的人。中學(xué)時多看兩本名著就覺得自己思想成熟靈魂高貴有別于同齡人。那些真的很優(yōu)秀的人，憑什么放低姿態(tài)只為讓旁人感覺良好？

    道具組的攝影師嘖嘖稱奇，巫雨清沒有一張照片是看鏡頭的，但那種在任何環(huán)境下都從容自在的底氣和肆意，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不是片場見慣的恃靚行兇，而是用錢和愛堆出來的勝利感。

    天之驕子。

    奢華浪漫的露天草坪婚禮，新娘挽著父親，一步步走向新郎。

    溫柔的樂曲，馨香的花卉，見證者是新人社交圈里的所有人。

    婚禮蛋糕比雪還白，每個人都在笑，只有新郎新娘熱淚盈眶，多么美的童話結(jié)局。

    巫雨清看陸海給妻子戴上婚戒，然后揭開她的面紗，親吻她的嘴唇。

    禮成。眾人鼓掌。

    未婚的女孩們站在一起，對即將拋來的捧花激動不已。

    巫雨清從侍者那里取了一杯白葡萄酒，這是她的第叁杯。

    宗政航在心里默數(shù)巫雨清的杯數(shù)，沒有阻止她，只是決定今天絕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

    巫雨清想起2015年冬天和宗政航參加的婚禮，她第一次見到宗政航的父親，那天她和魏可圓在觀禮和進餐時都坐在一起。

    魏可圓知道巫雨清即將要拍人生的第一部戲，了解角色人設(shè)后，告訴巫雨清婚宴上哪些美女是繼承人，哪些美女是小老婆。

    收集素材是假，帶她了解圈子是真，不動聲色的體貼和照顧。

    “我才不會扔捧花。”魏可圓說看著搶捧花的人群說，“我要直接給期待婚姻的好朋友?！?/br>
    巫雨清點頭，覺得這樣很對?！拔翌A(yù)訂了，如果那時候我想結(jié)婚的話?！?/br>
    根據(jù)上輩子的經(jīng)驗，魏可圓肯定是晚婚，那時候她絕對擺脫宗政航了。巫雨清相信男人都是色衰愛弛、紅顏未老恩先斷的踐行者，宗政航也不能免俗。

    奔叁的女人對追求新鮮的男人來說，遠沒有20出頭的meimei可口。世界上永遠不缺剛成年的漂亮姑娘，巫雨清，你的福氣在后頭。

    回憶到這里，竟被當(dāng)初信心滿滿的自己鼓勵到了。

    巫雨清笑吟吟地放下酒杯，對宗政航說：“我今年不是24歲。死前25，重生7年，我32了?！?/br>
    微醺給她的臉上了一層自然的腮紅，脖子上的珍珠是宗政航送她的第一件首飾。因為說話，她微微側(cè)身，他們的距離近了一些。

    草坪婚禮自然在大晴天舉行。她剪裁簡單的禮裙是珠光銀，陽光很好，夜空中的星星此刻在她的身上閃耀。

    宗政航看著她靠近的笑臉，覺得家里需要再備些白葡萄酒。

    醉意通過空氣傳染，宗政航難得接不上話，他不知道她怎么提到年齡，還這樣開心。

    但順著說總不會犯錯。

    “清、清清姐……？”

    脫口而出后，宗政航知道自己說錯了，因為巫雨清在皺眉，他們的距離又拉開了。

    他忍不住將距離彌補。

    巫雨清倒沒有因為宗政航的靠近而躲避，她很認(rèn)真，直直地看著他，仿佛莫名其妙的醉鬼是宗政航。

    “32了！”

    真的醉了。不該讓這個一杯倒喝這么多。

    可婚禮還沒結(jié)束，宴席才剛開始，現(xiàn)在不能走。

    草坪上人不算多，大部分人都去室內(nèi)吃席了。

    巫雨清覺得在當(dāng)眾摟抱很不好，“你干嘛抱我？”

    她反應(yīng)過來，“我沒醉?！睘樽C明這點，她說：“我下午要開會，不可能讓自己喝醉?！?/br>
    巫雨清最近打算入股一家美容院，她的鼻子和眼睛在出道后就成為整容模版。沒道理擁有這張臉的人賺不到關(guān)于臉的錢。

    宗政航看她現(xiàn)在說話有邏輯，便松開手?！耙粫翰缓攘?，好不好？”

    巫雨清點頭，已經(jīng)喝兩杯半了，再喝確實會醉。

    他忍不住哄這個已經(jīng)上頭的醉鬼，“拉鉤?！?/br>
    巫雨清覺得自己不能宗政航提議什么都說好。

    她趴在攀巖墻上抖得像癲癇患者，一是四肢一直在發(fā)力，時間過久肌rou就開始哆嗦，二是她對高度沒有準(zhǔn)確的概念，一不留神就攀到她受不了的高度。

    一動不動地固定在墻上，從背后看一定像青蛙吧……

    巫雨清發(fā)際線里的汗滑過額頭，滴進眼睛，蜇得疼。

    宗政航爬到最高處，開始折返，路過一只狼狽的青蛙。

    “你累了就示意工作人員，背上的繩索就是用來放人下去的?！?/br>
    巫雨清看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就徹底放棄，讓人把她放下去。

    她也不知道之前自己在墻上堅持些什么，也許是試圖在男友面前營造出一個運動全能的形象。

    談戀愛真的降智。

    在一起不到兩個月，她犯過的蠢不計其數(shù)。

    還運動全能，現(xiàn)在宗政航能覺得大學(xué)是她自己考的就不錯了。

    巫雨清坐在休息區(qū)，摘下護膝護肘和頭盔，出了汗，麻花辮不再蓬松。

    宗政航從攀巖墻上下來就看到巫雨清一個人放空。

    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下來。

    他坐在她旁邊，“下次我們不玩這個了?！?/br>
    巫雨清想到自己的800米，悲從中來。“我體育不好，你也要喜歡我嗷?！?/br>
    傻子。

    宗政航笑起來，“好。”

    “成績不是班級前十，也要喜歡我?！?/br>
    “好?！?/br>
    “長胖也要喜歡我?！?/br>
    “好?！?/br>
    “老了也要喜歡?！?/br>
    “好?！?/br>
    巫雨清才不信，答應(yīng)得這么快。

    但她覺得情侶之間就是要說一些傻話。

    說的人是傻子，聽的人是傻子，信的人是傻子。

    她心情好起來。

    “變丑也喜歡我?！?/br>
    “好?！?/br>
    她開始說一些很實際的東西，當(dāng)作日后的把柄。

    “我畢業(yè)了要是掙不了許多錢，你也喜歡我嗎？”

    “喜歡?！?/br>
    騙子。男的都可現(xiàn)實了。

    可她還是因為這句喜歡而高興，明知道問這種問題不可能得到別的答案。

    “我不做家務(wù)，你也喜歡嗎？”

    “喜歡。”宗政航說，“我不可能讓你做家務(wù)?！?/br>
    油嘴滑舌。

    如此多的喜歡，讓巫雨清膨脹起來。如果世界上有戀愛銀行，她一定富可敵國。

    腰包鼓的人底氣格外足，說話都不用疑問句了，開口就是陳述句祈使句。

    “不論貧窮、疾病、還是遇到更好的人、甚至死了，你都要喜歡我?！?/br>
    好貪心。宗政航看著巫雨清不說話，這前提太多太沉重了。

    巫雨清發(fā)現(xiàn)宗政航?jīng)]有立刻答應(yīng)，眼睛都瞪大了。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好。

    “什么啊，這么久才說好！”巫雨清覺得蠢直男把氣氛都?xì)Я耍蝗瓝v在他胳膊上。

    宗政航一動不動，戀愛后他經(jīng)常被打，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反正氣氛已經(jīng)沒有了，巫雨清干脆露出強買強賣的惡霸嘴臉。

    “拉鉤?！彼斐鲂∧粗?。

    宗政航看著這根之前還攥成拳頭的小拇指，慢吞吞伸出手。

    他忍不住吐槽：“如果你覺得這樣受法律保護的話……”

    他們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也蓋了章。

    “好。宗政航先生之前說的每一句話，從即日起生效?！蔽子昵逍?。把頭盔當(dāng)作法槌在長凳上磕了一下。

    今天是陸家的大日子，前來祝賀的人很多，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新郎新娘敬酒的環(huán)節(jié)。

    新娘換下婚紗，敬酒服是紅色的。濃郁鮮艷的紅難免讓人聯(lián)想到血。

    思維發(fā)散到這一步，巫雨清終于意識到自己醉了。

    新人來到他們這桌，宗政航代表夫妻二人喝了敬酒。

    “阿航，”陸海的臉已經(jīng)喝紅了，“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今天客人多，招待不周你多見諒?！?/br>
    新娘兩世都和巫雨清私交不錯。今生看她和陸海修成正果，巫雨清也替她高興。

    男人們說話的時候，新娘沖巫雨清眨眨眼，兩個人牽了牽手。巫雨清忍不住捏捏新娘柔若無骨的手，她還記得上輩子這倆人分手時毀天滅地的架勢。

    陸海冷臉的樣子真讓人印象深刻，他的酒窩好幾個月都沒出現(xiàn)。

    女方也夠狠，一去不回，切斷和國內(nèi)的一切，誰都聯(lián)系不上她。

    巫雨清羨慕她說走就走、音信全無的能力和家底。

    新婚夫妻去別的桌敬酒，宗政航帶著巫雨清離開。

    說是帶著，其實到了停車場就分開，二人下午各有各的事要忙。

    在車上，巫雨清喝了熱牛奶醒酒，然后閉上眼，想在去談事前睡一會兒。

    美容院投資入股的事談得算順利，到了飯點，話事人做東，請大家吃飯。

    巫雨清以藝人要保持體重為由，拒絕了餐敘。

    今天的工作結(jié)束了，但巫雨清不想回宗政航的房子，也不想回mama家。

    黃昏，又是黃昏，她覺得自己無處可去。上輩子她想一個人呆著，或者“回家”，就會去老房子。重生后她就沒了這個習(xí)慣。

    她曾以為家就是房子，有了房子后她發(fā)現(xiàn)家是人組成的。

    身邊是兩個安保，她最少的隨行安保數(shù)量，如果去外地拍戲，人會更多。

    現(xiàn)在一個安保在開車，一個安保坐在副駕駛上。晚高峰永不遲到，百萬的車和十萬的車肩并肩堵在路上。

    巫雨清打出生起就住在京城，但她也承認(rèn)，首都的幸福指數(shù)不高?；颐擅傻奶?，糟糕的空氣，市民和樹一起吃尾氣和霧霾。

    她賺到第一個一百萬時，打算在機場旁買個房子，還未聯(lián)系中介就改了主意。

    等自由了，她要離開這里，去一個空氣質(zhì)量好的、不會讓她想起任何人的城市，或者干脆移民。

    地下停車場內(nèi)，巫雨清讓兩個安保下班回家。如同每個32歲的已婚中年人，她坐在車?yán)?，不想上樓?/br>
    這個離宗政航單位最近的房子，他住了一個月就開始嫌小，想再搬。

    巫雨清懶得慣這毛病。

    上輩子T大附近100平不到的公寓，他和她住了一年多，一沒廚師二沒管家，周末家政阿姨來一趟打掃衛(wèi)生。

    非常逼真的小康生活，巫雨清信了宗政航的邪。

    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初貴公子的大學(xué)生活簡直是忍辱負(fù)重臥薪嘗膽。

    桌子上的水晶碗盛著荔枝，散發(fā)能博貴妃一笑的清香。

    比起在腦子里搜刮關(guān)于荔枝的詩句，巫雨清看見水果就想到水果刀，想到自己前世今生都出現(xiàn)過的念頭：

    “在瘋掉前，弄死宗政航。”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先不說她和宗政航的之間的體力差距，拿著刀能不能捅到人。就說可能性最高的投毒，她一開始就被嚴(yán)密看管著，一旦接觸藥物賣家，宗政航會第一時間知道。

    如果，百密一疏的，她成功的挫傷、弄殘、搞死宗政航，她逃得掉么？

    宗政航如果活下來，他能忍下這口氣嗎？他會如何報復(fù)呢？巫雨清想象中最輕的手段就是沒有rou體折磨。他拿出證明她有精神問題的醫(yī)學(xué)證明，合理合法地把她關(guān)起來。

    宗政航殘了或死了，他的父母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巫雨清在他們手里走不了一個回合，自盡也比被他們抓到要好得多。

    除開私人報復(fù)，秉公執(zhí)法。故意傷人或者激情殺人，她是一定會進監(jiān)獄的，事業(yè)毀于一旦。

    為了這樣一個人，搭上自己值得么？

    這樣一想，被睡被監(jiān)視被囚禁的日子好像也能過下去了。

    左思右想，瞻前顧后，還沒行動就先想下場。

    巫雨清覺得自己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書生造反，叁年不成。

    “各部門準(zhǔn)備，馬上要開始拍了?！睂?dǎo)演拿著喇叭在片場喊。

    巫雨清在沙發(fā)上坐正，穿著警服的主演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刑偵劇就是有感染力，會忍不住想一些犯罪行為。

    導(dǎo)演在監(jiān)視器里看到巫雨清抬起下巴，看著對面的人沒有絲毫的畏縮，反而冷靜自持，就知道她入戲了，喊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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